啟瑾一身怒氣的站在我面前。
我看著他眼裡的怒氣,心裡突然覺得好笑。
事實上我也笑了出來。
他抓著我的胳膊就往回走,我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勁兒,生生的掙脫開了。
“臣妾想見的是皇后娘娘,不曾想皇上先出來了。”
“你想幹什麽?”
“今日冊封大典之上,臣妾覺得奇怪,皇上為何沒有將鳳印一並授予皇后,回去後仔細的想了想,原來這鳳印竟在臣妾宮裡,所以臣妾特意給皇后娘娘送來。”
“回去。”
“臣妾將鳳印還給皇后娘娘,自然會回去。”
“我們回去。”
說著,啟瑾又來拉我的手,這一次被我避開了。喜兒拿著鳳印姍姍而來,一臉紅妝的桓青這會兒也來到了鍾粹宮門口。
“姐姐。”
我朝桓青行了禮,低頭,喚到: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
桓青上前扶起了我,我順手就握住了桓青的手:
“今日冊封大典,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可唯獨缺了鳳印。臣妾前來叨擾,便是想親手將這鳳印呈上,恭祝皇上、皇后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喜兒上前來,呈上了黃色錦緞的盒子。我將盒子打開來,裡面碧綠的鳳印在月光下,格外的澄澈清透。桓青看了盒子裡的鳳印,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站在對面的啟瑾。
她不敢收。
顯然,這鳳印早早的就被啟瑾送去了墨菊園,如今即便是鳳印就在眼前,沒有啟瑾點頭,她只能看著,不敢收。啟瑾走過來合上了蓋子,塞回了喜兒懷裡,朝喜兒說:
“皇貴妃喝醉了,喜兒你隨皇貴妃先回去。”
我攥緊了手裡的信,笑著:
“今日我未飲酒,何來喝醉一說。”我伸手將喜兒懷裡的盒子拿了過來,硬是塞到了桓青的懷裡:
“鳳印本就是皇后的印章。臣妾恭祝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千秋萬代。”
啟瑾終於抓住了我的胳膊,與此同時,我手裡的信也入了他的眼。他一把拿走了信,借著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內容:
臣女祈瑾,自知不不再與端親王相配,請意接觸婚約,忘王爺成全!
他不敢相信的看著信,然後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
“誰給你的!”
桓青見形勢不對,開口勸到:
“皇上……”
啟瑾開口就是呵斥:
“閉嘴。”然後繼續問我:
“說,是誰給你的!”
我由著他掰著我的肩膀使勁的搖我,看著他怒目的模樣,我眼眶一熱,一顆淚就落了下來:
“是你寫的嗎?”
啟瑾不知所措的,擦著我眼角的淚,一直搖頭。我哭著笑:
“敢做不敢認?他可是你的親哥哥呀。”
啟瑾不說話,慌亂之中,只知道將我抱在懷裡。王希在身後對桓青說道:
“皇后娘娘先回宮歇著吧。奴才會照顧好萬歲爺的。”
鍾粹宮的大門從裡面關上了。我伸手拍了拍啟瑾的背,啟瑾將我松開了,我雙手捧起啟瑾的臉,看著他也泛紅的眼睛,微微揚起了嘴角:
“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喜歡我,你不喜歡我便不會寫這封信,沒有這封信,啟閣就不會那麽早離開。是我的錯,啟瑾。”
我松了手轉身往回走。啟瑾拉住我的手腕,我生生的抽了出來。
剛走兩步,啟瑾在身後低聲問道:
“你還是我的嗎?”
我頓了一下,抬手抽出了插在頭上的金簪,扔在了地上。
“還給你。”
“我早該想到,你不愛我!我早該想到的。”
我握緊了脖子上的珠玉,身後的啟瑾跑上來,一把就把我脖子上的珠玉扯斷了。
玉珠散落一地。
我看著他猩紅的眼,看著他滴下來的淚,忘了脖子上剛才被他扯斷珠串時勒出的血痕,抬起手來,把手指上的戒指摘了下來。
玉石質地的戒指,與石板碰撞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指圈一分為二,躺在了月光下。
啟瑾,如果現有的一切都是搭在啟閣的絕望之上,那麽,你的愛,我要不起。
“罪臣之女念歡,承蒙皇上錯愛,自知不配皇貴妃之位,請意離宮,請皇上恩準。”
字字擲地有聲,字字砸在啟瑾的心上。
他背過身去,挺直了背。
“你已拜過皇室宗親,今生今世,就算是死,也是我的人。”
背影孤涼。
我擦掉了眼角的淚,低聲說:
“啟瑾,從此往後,我不要再看到你。”
轉身,就聽見他在身後低聲問道:
“我只是寫了一封信,我犯了什麽滔天大錯?”
“因為這封信,他絕望了。現在,該輪到你絕望了。”
乾清宮裡一片狼藉。
皇上從鍾粹宮回來就一路失魂落魄,回到乾清宮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大殿內,只知道喝酒,就連早朝也不上了。一早,榮親王府就被禦林軍包圍了,榮親王本是因出言不遜被皇上禁足在家中,已是多日未曾在朝堂上露面,宮裡突然出來皇上的聖旨,榮親王被送去了宗人府。榮親王福晉本是想入宮面聖,卻被禦林軍攔住了,說是皇上口諭,榮親王府的人在榮親王被關押期間不得離府,違令者斬!
我從鍾粹宮回來還沒走到墨菊園就倒下了。墨菊園門口守著的禦前侍衛將我抬進了屋。喜兒探我的額頭,發現燙的厲害,當晚就傳了李複進宮。突發高燒,昏迷不醒本就是奇怪,李複診了脈,仔細的想了想,而後又診了一遍,這才寫方子去抓藥。
王希在乾清宮門口跪著,大聲喊著:
“皇上,太醫院李複求見!”
乾清宮內無人回應。王希一遍又一遍的喊:
“皇上,太醫院李複求見!”
像是被喊煩了似的,乾清宮內傳來一聲微弱的回應:
“滾。”
王希一聽,立馬換了一句:
“皇上,皇貴妃病倒了,李大人特來稟告病情。”
乾清宮的大門從裡面被打開了。披頭散發的啟瑾出現在眼前:
“她怎麽了?”
李複當即叩首,回道:
“恭喜皇上,皇貴妃有喜了。”
啟瑾手裡的酒壺應聲掉在了地上,一地的碎瓷渣子。王希這才注意到,皇上是光著腳的。
“孩子。”
啟瑾失神的呢喃。李複接著說:
“昨晚開始,皇貴妃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現如今連湯藥也無法進食。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只怕腹中的胎兒難以保全。臣鬥膽敢問皇上,昨日皇貴妃是否受了什麽刺激?”
啟瑾失神的笑了,轉身,一抬腳便踩到了那攤碎瓷片上。王希一聲驚呼,啟瑾卻跟沒事人一樣的繼續朝裡面走,地面上全是血,李複見狀起身便跟了上去。許是覺著疼了,啟瑾坐在了地上,王希忙張羅著打水來清洗,李複跪在地上為啟瑾的腳上藥。
“她知道了嗎?”
李複知道啟瑾問的是什麽,回道:
“娘娘一直昏迷著,還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
啟瑾不再說話,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李複上好了藥再來看,啟瑾已經閉著眼,靠著柱子睡著了。他讓王希點了一爐安神香,然後離開了。
喜兒,萃星,萃月輪流上陣,用冷水帕子為我降溫。喂到嘴裡的藥還是會吐出來。李複沒法子了,只能是聽天由命了。
在安神香的作用下,啟瑾睡的很沉。沉睡之中做了一個夢,夢裡,他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挺著大肚子的我笑著用刀剖開了自己的肚子,從肚子裡拿出了一個孩子,然後抱著孩子面色慘白的倒在了血泊裡。他撕心裂肺的喊著,叫著,可是奈何就是出不了聲也動不了。王希在一邊守著,看著皇上睡夢中痛苦的模樣著急的不止如何是好,一遍又一遍的用帕子給皇上擦額頭上的汗珠,皇上突然驚醒,睜開了眼睛:
“瑾兒,不要!”
王希忙湊了上去:
“皇上,皇貴妃在墨菊園呢。剛才墨菊園的侍衛來報,說娘娘還在昏睡中,暫無大礙。”
“孩子呢?”
“李太醫還在想辦法給娘娘喂藥。”
啟瑾這才松了一口氣。可也隻松了一口氣,啟瑾便要下床,準備穿鞋:
“擺駕。”
王希一愣,問道:
“去哪兒?”
“墨菊園。”
“可是昨晚,皇貴妃不是說……”
啟瑾閉了一下眼,繼續穿鞋:
“她說她不要再見我,我卻沒說不要再見她。”
鞋穿好了,剛站定,腳底一陣刺痛讓啟瑾皺起了眉頭。被瓷片劃傷的傷口疼的扎心。
“奴才攙著您吧。”
“鍾粹宮門口的珠玉可是都撿起來了?”
“撿起來了,奴才都挨個擦乾淨放盒子裡了。這會兒一起帶給娘娘?”
“不了,晚些時候呈上來。”
“喳。”
大婚第二日一早,只有桓青一人現身坤寧宮給太后請安。
昨晚皇貴妃來送鳳印的事兒,嬤嬤們都已經跟太后講過了。太后拉著桓青的手,拍了又拍:
“本來哀家還擔心著鳳印一時半會兒到不了皇后的手裡,現如今好了,她自己將鳳印送來了。接下來哀家就隻盼著皇后能為皇上生個嫡子,將來好繼承大統。”
桓青應和的笑著,心裡卻在想,昨晚上怎麽看都覺得像是皇貴妃在跟皇上鬧脾氣,因為賭氣,所以才將鳳印送到自己手上的。而且後來,王公公勸自己回宮後,宮門外兩人又說了些話,今日一早就聽報說皇上把自己關在乾清宮,而且也不上早朝。他們倆肯定鬧別扭了。
桓青請過安,便離開了。看著皇后離開了,太后朝身邊的嬤嬤說:
“去查查,昨晚,皇貴妃和皇上都說了些什麽。喝了一夜的酒,就連早朝也不上了。”
“太后,昨晚奴婢在鍾粹宮門口守著,皇貴妃來的時候手裡好像拿著一封信。”
“信?”
“對,就是一封信。”
“信上寫了些什麽?”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對了,今兒個一早還有一件事兒,王公公帶著皇上的聖旨去了榮親王府,榮親王這會兒在宗人府待著呢。”
“榮親王。難不成這件事與他有關?”
“太醫院的李複從昨晚就去了墨菊園,今兒一早又去了乾清宮,據傳皇貴妃從昨晚開始就高燒不退,藥石不進。”
“定是出了什麽大事了,這三個人。去宗人府,哀家要親自問問榮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