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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桑志》第一六二章    石桌英雄
  大主管被這出戲一鬧,反而心情好轉,晚上無聊,問三人道:“我老是聞到空氣中的肉香味,你們沒聞到嗎?”

  揚子道:“早聞到了,天天吃乾餅,喝涼水,都想吐。”

  袁仁道:“大主管,我後來又去問魚少陽要過肉湯,他說每個病人只能一次,我留意了,他那帳篷裡確實沒有肉,也不知那一次的肉湯他是怎麽弄來的?”

  太行道:“大主管,那些遊蕩人四散開來住,會不會是為了找些小動物的肉吃?否則長期沒有油水,肚子確實不好受。”

  大主管點頭道:“有可能,但他們一定也能聞到空氣中的肉香味,怎麽沒有反應呢?”

  三個人都想不出答案,越說嗓子越癢,肚子咕咕直叫,隻好睡覺。

  來日袁仁就等在帳篷眼前,待門一開,就上前和魚少陽理論:“難道天天吃這個,什麽時候有頓肉吃?”

  魚少陽冷笑道:“想吃肉?去英雄桌啊。”

  “英雄桌是什麽?”

  “你們來幹什麽的?”

  袁仁大言道:“比武搶親啊。”

  “比武搶親?卻不敢去英雄桌,賴在這裡,還想吃肉!”

  “什麽?比武搶親不是在這裡,你快說,英雄桌在哪裡?”

  “前面那條小河去過嗎?”

  “去過。”

  “那邊有座厚石牆,看到了嗎?”

  “看到過。”

  “石牆上有門,進去,過河就是。”

  “咳,你怎麽不早說!”

  袁仁連忙回來,氣急敗壞道:“大主管,我們在這裡一輩子也看不到英雄,吃不到肉,要到河那邊才行。”

  當下把魚少陽的話一說,幾個人想到在這裡傻住數日,都覺得鬱悶,默不作聲地收拾了,袁仁在前,揚子扶著大主管,太行扛甲衣在後,急急往小河邊來,那魚少陽也在後面遙遙跟著。

  到了石牆跟前,仔細一看,果然有門的輪廓,袁仁伸手沒有推開,蹬著腿雙手齊推,石牆絲毫不動,回頭問魚少陽:“這門怎麽打不開?”

  魚少陽又譏笑道:“你們門都打不開,還去幹什麽?”

  大主管咳嗽著上前,一手拎石缽,一手以掌貼在石門上一推,石門應聲而開,魚少陽這才微笑道:“我先提醒一下,你們帶著希望過去,也要有得到痛苦的準備。”

  揚子反駁道:“謝謝你的關心,我們來看看而已。”

  “嘿嘿,到時候置身其中,就由不得你們了,我很為你們擔心。”

  “擔心什麽?”

  “消極頹廢心理。”

  “故作玄虛!”揚子知他說的是大主管,又回了一句。

  四人不再理會魚少陽,走進石門,來到河邊,河邊有根木樁,系著皮索,皮索連著一隻皮筏子,拉動皮筏,便可讓筏子在河二邊來回,四人由是過河。

  上得岸來,走不多遠,眼前豁然開朗,便是太陽廣場,繞過太陽廣場又行一段路,約莫在亂石灘的河對面,也是一個灘地,中間卻又有一塊大石平台,如同桌子一般,也確實有人圍坐,這就是英雄桌?他們就是石桌英雄?
  但是袁仁三人已顧不得多想,因為大主管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英雄桌邊,迎面有四個人,二個身材一般無二的兄弟,一個臉上長滿金毫,一個臉上長滿銀毫,都高大英俊;他們右邊是一個身材勻稱一頭卷發的男子,正盤腿打坐;再過去是一個壯實的紫紅臉膛的大漢,大漢挨著的石桌的一頭空著,石桌另一頭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漢子,高鼻深目,滿臉虯髯,正在溜涮一片紅馬的鬃毛,腳下擱著一把閃亮的尖刀,他們都以皮袍裹身。

  在背朝大主管一行這一面,只有二個人,也都在側身相看,一個看上去是一女子,裝束豔麗,頭上戴了一隻精致的花冠;她旁邊的男子衣著厚實,但頭長頸細,顴骨高聳,頭髮篷亂,幾個人一動不動地關注著他們的到來。

  袁仁三人攙扶著大主管,跌跌撞撞地走到英雄桌邊上,正要扶大主管坐下,那個弄馬漢子趕緊提醒道:“這裡有人了。”

  大主管全身虛泛無力,一路半拎半拄著大石缽,此時回答:“先坐下,有人來再走。”

  順手一抬,將大石缽咣當一聲扔在石桌上,坐下又是喘息又是咳嗽,那弄馬人本來拉長了臉,目露凶光,但一見石缽,大是驚奇,其他人更加注目相看。

  紫臉大漢先問道:“你這大天珠是怎麽得到的?”

  “大天珠?”大主管嗤笑道:“這不是一喝水用的石缽嗎?撿來的。”

  “在哪兒撿的?”

  “就是河那邊。”

  對面二個毛郎兄弟騎坐在石桌上,本來滿臉不屑地打量著四人,此刻雙雙指著大主管大笑起來:“瞧他都這麽老了,站都站不穩,也來湊熱鬧,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麽?”

  “才不是。”揚子忙道:“我們聽說這裡有好多英雄,想過來見識一下,沒想到是這樣,哼!”

  “怎樣了?你們從哪裡來?他是誰?”

  “我們從昆侖山人類基地來,他是我們大主管。”

  “喝,來頭不小,這裡是英雄桌,在座的都是為比武搶親而來,你們既不是為了此事,就不該留下。”

  “大主管生病了,容他休息一下,稍作恢復就走。”

  “你留下來。”弄馬人脫口而出,他回到桌前,一邊拿著刀比劃,一邊貪婪地看著揚子。

  “胡旦,你為什麽要讓她留下?”玉面兄弟聽了,惡狠狠地問。

  弄馬人笑道:“這女子風味不錯,我若比武不成功,帶她回去也很好。”

  金毛郎聽了忙道:“我們坐在這邊,她一出現我們就注意到,早已商量好了,她是我們倆的。”

  弄馬人一言不發,照著他一刀刺去,金毛郎忙伸出大孤骨擋住,銀毛郎也包抄上來,大呼道:“休想搶我們的女人。”

  三人大打出手,毛郎兄弟配合妙到毫顛,胡旦漸落下風,隻好邊打邊退,三人吼叫連連,轉眼間跑得遠了。

  紫臉大漢忙提醒道:“寒駭,你還不過去看看,說不定可以飽餐一頓呢。”

  他對面那個叫寒駭的麻杆青年也不說話,用手一指紅馬,紫臉漢子失望道:“看來隻好我去看看,最好他們同歸於盡,若是二敗俱傷,我好再補上一記。”

  寒駭奸笑道:“對,對,我們各管各。”

  幾個英雄這一鬧,揚子又氣又怕,袁仁醒悟過來,怒道:“等他們回來,若還這麽胡說八道,我就和他們拚了。”

  太行低聲道:“咱們又餓又累,還是忍一下,明天吃上東西,有力氣了,再和他們鬥。”說完一使眼神,揚子袁仁知道他在提醒還有幾個英雄,也都壓低了聲音,

  揚子道:“還是早點離開這個地方,他們哪裡是英雄,分明是凶神惡煞。”

  太行點頭道:“恐怕到這裡來,吃上肉不容易。”

  袁仁道:“只要讓大主管吃過,我們還回去,找那魚少陽商量。”

  三個人正在商議,隻覺得背後有身影一閃,寒氣襲過,卻是那瘦得皮包骨頭的寒駭鬼影一般,搶到紅馬身邊,一雙瘦骨嶙峋的大手在馬脖子上擼了二把,找著血管,抱住馬的脖頸,雙腿纏住馬肚,張開利口,咬住馬的血管,狂飲起馬血來,紅馬驚恐不及,又是甩脖子又是蹦跳,隻不能掙脫,噅噅直叫。

  揚子三人猶如大白天見鬼一般,渾身發抖,都沒有發現一隻手臂從石桌那邊伸過來,要取大天珠,被大主管在石缽邊緣一扣,石柄彈起,差一點沒敲著,退了回去。

  寒駭須臾間喝足了血,蠟黃的臉上有了紅暈,輕輕躍下,又一陣風回到原位。

  刀馬客胡旦聽到了馬的哀鳴,不顧一切地奔回,老遠喊道:“寒駭,你敢傷我的馬,我就和你拚命。”

  他一口氣趕回,看到愛馬已站立不穩,搖搖晃晃,當下怒目圓睜,舞著尖刀,衝了過來,袁仁三人連忙避開,只見眼前光華熠熠,寒駭身旁的女人身體輕盈,已和胡旦鬥在了一起。

  胡旦的攻勢雖如急風驟雨,但那女人毫不畏懼,隻鬥片刻,她往後一退,身上的彩裝忽然豎立起來,如綻開的孔雀一般,厲聲喝道:“胡旦,你想拚命,我用金鉤鐵爪也擋不住你,隻好放五彩針了。”

  胡旦昏頭急腦一陣猛攻,聽她一說,即刻停住,全神戒備,眼中充滿了緊張和憤怒。

  女人忙道:“我兒子害了你的馬,也是沒有辦法,這次不管搶到搶不到親,我到時問太陽王部族要一匹好馬賠你,你就當救我兒一命。”

  胡旦憤怒至急,但是知道她的五彩毒針厲害,不敢松懈。

  雙方正在僵持,紫臉人已經回來,拍手笑道:“你們因為一事,才有此爭鬥。”

  彩裝女人冷笑道:“熱布,我們都知道你是大大好人,有什麽話快說。”

  熱布道:“胡旦因為看上那新來女人,才和毛郎兄弟相鬥,忘了守護紅馬;寒駭放著放著四個大活人在眼前,反而越過去噬馬,你們想想這一場爭鬥,都和誰有關?”

  胡旦倒退幾步,霍地轉身,朝著大主管四人,惡狠狠地道:“因為你們到來,我的馬才遇害,我要殺了你們。”

  袁仁三人見他神智失常、蠻不講理,又驚又怒,揚子情急道:“你的馬!”

  胡旦回頭看時,那匹馬已經倒下,口吐白沫,隻抽搐了二下,就已斃命,他大吼一聲奔回,撫著馬悲痛不休。

  揚子忙讓袁仁太行看顧大主管,自己走過去在胡旦身邊蹲下,用手一摸那馬,不禁驚叫出聲,那馬身上的肌肉如同寒冰,竟是已被凍僵,沒想到寒駭不但凶殘,還如此烈毒,怒目看他時,見他一張只有皮骨的長臉上眼睛暴突,正無動於衷地看著這邊,再看其他幾位英雄,有的叉腰睥睨,有的倨坐虎視,都是無情德性。

  她心中警惕,等胡旦悲痛過了,輕輕拍了拍他手背,低聲道:“剛才毛郎兄弟和大好人把你引開,讓寒駭去害你的愛馬,你還沒有看出來,他們早已串通好了,我們不來,也會找個空檔害馬,恐怕連你也不會放過。你要殺我,動手好了,你要我做你的女人,恐怕他們也不會同意呢。”說完站起身,慢慢地回到大主管身邊。

  胡旦一躍而起,騰地回到石桌前,指著揚子大吼道:“我就讓她留下,有誰不服?啊!”

  眾英雄呵呵冷笑,熱布道:“息怒,息怒,能在一起就是緣分,他們要留下來,還得辛苦走一遭。”

  “幹什麽?”袁仁忙問。

  熱布道:“那邊是太陽廣場,你們得去報道一下,明天早上分發口糧時才有你們的份。”

  “我們來時,那邊有個魚少陽是知道的。”

  “那邊是那邊,這裡是這裡,我好心好意提醒你們,你怎麽這麽嚕嗦!”

  “可是現在天已快黑了,要不明天一早去?”

  “隨便你們,到時候餓肚子的又不是我。”

  第二天一早,熱布又催四人去太陽廣場,三人饑腸轆轆,大主管昏昏乎乎,袁仁和太行要攙他起身,他掙扎道:“不去,人家把規矩都講給我們聽了,我們再觸犯,不是挑釁嗎?”

  “那現在怎麽辦?”

  “原路回去。”

  “可是我們到這裡來是為了-”

  “吃不著就算了。”大主管想到自己突然發病,動彈一下也難,只能內心哀歎,袁仁不忍,和揚子太行商量,等個半天,看看能不能得一塊肉給大主管吃。

  他們磨磨蹭蹭,讓在座的石桌英雄越發冷眼相看,金毫郎道:“一個老邁不堪,昏昏沉沉;二個徒弟啥也不知,真不知道他們怎麽活這麽大的?”

  玉毫郎道:“嘿嘿,也有用,女的不愁沒出路,男的留給寒駭,省得他多動心思。”

  那個跌坐者不易察覺地冷笑一聲,被身邊的熱布聽到,笑問他:“瑜伽師,你屁比話多,有什麽好笑?說來聽聽。”

  瑜伽師道:“寒駭喝一次血,頂半個月,這半個月被他們養成了,萬一是隻虎呢?別忘了他帶的是大天珠。”

  “他比得了無傷?”

  “恐怕還認識無傷呢,你那招對付得了無傷,對他不靈了吧?”

  熱布大聲道:“領彩夫人,當初無傷欲除寒駭,是我幫了你,再來一個無傷,我就無計可施了。”

  領彩夫人冷笑道:“就你們這個急法,還比什麽武?招什麽親?”

  熱布笑道:“是的,是的,我們也是競爭對手呢,這不人越來越少嗎?但願我們笑到最後。”

  他們旁若無人地一通對話,袁仁揚子聽得清楚,雖然怒恨交集,卻也無可奈何,二人目光無意落在英雄桌上,都看一下對方,會意到這真是個大案板,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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