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在思想是走是留,寒駭歡呼道:“開飯了。”
隨著一陣肉香味飄來,二個粗衣仆人抬著一個大藤筐,顛嘿顛嘿來到桌旁,發一聲喊,將肉筐架到石桌上,瞟了大主管四人一眼,拿了空筐回去。
筐中熟肉還悠悠地飄著熱氣,胡旦熟練地用刀一挑,取了自己的份食,放到面前。
太行眼睛發光,伸手去抓,被金毫郎遞過的大孤骨敲在手腕骨上,痛徹骨髓,玉毫郎的大孤骨搭住肉筐一拉,二人也取了自己的一份。
隨後熱布和瑜伽師都取了自己的份食,尚有大半,寒駭抓過母親的金鉤將筐拉到面前,雙手翻飛,挑了一堆肉碼在面前,急不可待地大肆啖食起來。
袁仁眼睜睜地看著肉筐在桌上轉了大半個圈,又到自已這一邊,見筐中還有余肉,又驚喜又緊張,一把將筐拉過來,胡亂抓了幾塊肉,放在大主管面前,口中連聲道:“大主管,有肉吃了。”
揚子先挑了一塊,放到嘴邊嗅嗅,準備給大主管,忽聽胡旦提醒:“不可!”又見他以目示馬,心頭一震,忙放下肉,低聲道:“當心肉中有毒。”
幾個人想到寒駭隻一口,一匹駿馬片刻間毒死凍僵,都是渾身直打冷顫,視那幾塊肉疙瘩如毒藥一般,離得遠遠的。
在座的其他石桌英雄本來一邊咀嚼美味,一邊津津有味地等待好戲上演,此時見四人識破陰謀,自然失望。
熱布陰陽怪氣道:“有人要英雄救美,恐怕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
胡旦自覺勢單力孤,也不回口,和大主管四人悶聲聽其他石桌英雄冷嘲熱諷了大半日,只不過他雖受氣,還有肉吃,大主管四個一天一夜下來,人都蔫了。
來日,那二個送食人照例抬了份食過來,收拾筐時,見所剩不少,責備道:“這麽浪費口糧,遭天譴啦!”
玉毫郎手指四人道:“是他們浪費的,你們走這麽的路,跑來跑去,他們卻不當回事。”
送食人更加不滿:“不吃就說一聲,我們少送幾份,省得浪費,主人知道了,肯定生氣。”
袁仁問:“這裡有我們的份食?”
“當然有,你們為什麽不吃,怕我們下毒啊?”
太行用另一隻手指著寒駭道:“他給我們下毒。”
“你們怎麽知道的?”
“這個?”太行不能回答。
送食人冷笑道:“我管不了那麽多,愛吃不吃!”氣呼呼地回去了。
四人回過頭來,看到肉筐又轉了一圈,停在開始的位置,更加氣憤,太行指著寒駭理直氣壯地問:“這是我們的份食,你有沒有下毒?”
寒駭瞪著他那溫潤的眼睛,臉上一副無辜的表情。
金毫郎奸笑道:“他全身都是毒,有沒有落到肉上,恐怕自己都不知道。”
揚子急得哭起來:“你們哪裡稱得上英雄?”
寒駭拍手笑道:“你們是英雄,拿出一點英雄的樣子來啊,嘁!”
大主管伸手去抓肉,嘴上含糊不清道:“做飽死鬼比做餓死鬼強,我吃。”
袁仁突然攔住他道:“大主管,你且等一等。”說完連忙往河邊跑去,眾人不知他想到什麽辦法,都拭目以待。
河流不太遠,但袁仁也餓得沒了力氣,雖然全力趕回,還是給人一種望眼欲穿的感覺。
他把盛滿水的皮袋往桌上一放,坐到地上休息一陣,才站起來,捧著一塊大肉在石缽上方,讓太行從上倒水,他則雙手不停地翻洗,直到一袋水倒完。
他把肉遞給大主管:“大主管,你拿著,等會再吃。”低下頭去,掬起缽中水狂飲起來。
眾人這才明白怎麽回事,眼見他不顧一切將水盡數喝進肚中,已經無力再動。
大主管捧著一塊發白無味的肉,雙眼迷離,口中隻叫:“袁仁,你不可這樣。”
袁仁推開揚子太行,喘息道:“大主管,有件事,我瞞到現在。”
“你說,我不怪你。”
“我們出發時,安心管事也在基地門前廣場相送,讓我在緊急時才告訴你:如夫人已經懷上你的骨肉,等著你回去團聚。”
大主管怎聽之下,張大了口,他知道袁仁不會對他說謊,自己終於有後,如夫人也不是棄己而去,他荒蕪乾涸的心田忽然之間如被注入一股清泉,一下子變得溫馨濕潤,忍不住浮想聯翩。
揚子忽然尖叫起來,他才被驚醒,看袁仁時,已然癱倒於地,四肢蜷縮,臉上烏暗,明明痛苦不堪,仍擠出一絲笑容道:“大主管,你快點吃,吃好了就離開這裡。”一句話斷斷續續說完,已是雙眼翻白,進氣少而出氣多了。
大主管先喜後悲,肉從手中掉落,淚水從他眼中流出,泣不成聲,揚子太行也抱著袁仁的屍體放聲痛哭。
三人已經放棄了對生命的追求,不去警惕石桌英雄,不再在乎身邊的危險,悲痛之後,索性呼呼睡去。
其間他們數次被餓醒,醒來又是特別的冷,饑寒交迫之下,又覺得特別困泛,真是生不如死。
雖然一夜無事,也毫不覺得欣慰,當陽光灑到身上,他們努力張開眼睛,特別刺痛,又順勢閉上。
大主管在夜深人靜時,著實淚奔一番,雖有意外得子之喜,但袁仁之死,又不啻如喪親子,他自覺罪孽深重,如能速死,也算是個解脫,偌若再圖苟且,當死不死,其辱無比!
他懷了必死之心,心如明鏡,對石桌英雄們的動靜便清清楚楚,先聽到大好人熱布道:“現在有一個死人,一匹死馬,若不及時清理,屍體一腐爛,就麻煩了。”
瑜伽師和領彩夫人齊道:“已經有味道了,我昨夜都沒睡好覺。”
熱布道:“胡旦,馬是你的,屍體你處理最好;你想要那女子,她同伴的屍體你也得處理。”
見胡旦沒有理他,又越過瑜伽師,走到毛郎兄弟身前,和他們商議:“要不你兄弟二個出一下力?”
玉毫郎嚷道:“憑什麽?事是寒駭惹的,你找他去。”
“嘿嘿!”熱布壓低聲音道:“他那麻杆身體,還不被壓斷了,不是舉手之勞的事麽?”
“那是當然,但屍體上還有毒質,太晦氣了。”
“你們看那女子現在又黑又瘦,給她三天肉吃,馬上又水靈又壯實,啊!到時候我是看好你們的,去做吧。”
“呵呵,那行,要不連那二個男的也弄死算了。”
“行是行,你們又要多費力氣,不如等他們醒了,我且嚇且哄,讓他們自己走得遠遠的,不是更好?”
“你真是大好人,謝謝你了!”
兄弟倆跳到地上,正要行動,瑜伽師道:“又有人來了。”
三人只顧說話,沒有來得及看,齊聲問:“在哪裡?”
“在我們身後。”
毛郎兄弟又跳到石桌上,稍後道:“是有二個人,一白一黑。”
熱布嘖嘖嘴道:“從我們後面來,他們連太陽王也沒放在眼裡,勁敵啊!”
又過片刻,熱布噓了一聲,小聲道:“這二個人氣勢不凡,大家小心了,胡旦,上次的事情算了,大敵當前,你可不能胳膊再往外拐!”
此後再沒有人發聲,大主管心想他們肯定也是如同前天等待自己四人的嚴陣以待樣,只不過那次是用眼看,這次是用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