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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桑志》第二0一章    驗報
  那信龍隨重華已久,知道主人心意,一陣風將福先生夫婦送到福德山,又急急趕回去了。

  福先生依喜老陽的吩咐,將身上的毛皮扎緊,蒙住臉面,隻當睡覺,不去多想,他心中有事,無意感受,恍惚之中,發現已經著地,連忙扯掉包裹物,眼前登時一派黑暗模糊,胸腔中七葷八素,幾乎不能站立,調息了好一陣,才由羊姑扶起,恢復如常。這都是羊姑得服大海洋強魚島魔藥,不光比福先生醒得早,福先生曾得她喂血,隻難受得一刻,否則十天半月都恢復不來。

  他既已清醒,稍一辨認,便看出落腳地是善元居,百感交集之下,推門而進,裡面除了正中添了塊大方石,上面有一盞無油燈火外,幾無變化,他不看都知道一頭牆上掛著碧玉船刀,另一頭的案石上擺著一隻竹籃,裡面滿是松軟整齊的乾草,草下面自然有孔定為重華準備好的換衣,隻不知自從分手後,重華有沒有用過。他心中有愧,恭恭敬敬朝著竹籃和船刀拜了一下,自行退出。

  善元居前面的天地仍是那麽空曠寬闊,一派安靜祥和,他貪婪地看了好久,才轉身向族人的住所走去,羊姑背了行李,默默地跟在他後面。

  他雖然已是天命之年,卻腰不彎、腿不軟,目力還是超強,輕輕地走在房舍中間的小道上,心中都能記得哪一處住的是哪一家,就是有些變化,也不以為奇,畢竟十多年過去,何況這中間屢次有妖魔侵襲,當是族人屢壞屢建。

  他心中唏噓,邊走邊看,忍不住多繞了幾個圈,最後到了他心中最熟悉最思念的地方。

  他提步直奔至門前,卻也不敢稍動,抑製住心頭的激蕩,默默地開始打量:家沒有變樣,只是前面的空地比以前寬敞多了,非常平整乾淨,二側都有均勻一致的大樹排列,空地中間有水缸、有火盆、有石台石幾,在居所的旁邊,整齊地堆放著柴垛和一些較長的竹木。他細細打量過一圈,目光再移到居所時,眼眶再次濕潤,居所的大門已變,緊緊關閉,是因為愛妻已逝?還是針對著他呢?

  正在傷感,羊姑輕輕地推了他一下,指指他身後角落的石台,他這才注意到,有一個人趴在石台上睡著了,還睡得很香。

  他心中一動,輕輕湊上前看了,連忙先帶羊姑到角落裡的柴火堆裡藏好身,再回過來,又想上前推門,又想為那大漢扯上毛皮覆蓋好,二處來來回回好幾趟,都沒敢行動,正在逡巡,聽到有人說著話而來,忙也退到柴垛處躲下。

  “老頭子,你走慢點。”一個熟悉的聲音喘息道。

  “叫你不要來,在家裡陪得得睡覺多好。”這聲音更加熟悉,一聽就知道是孔定。福先生眼前又模糊起來,不用看,從口聲就能聽出,孔定和胖嫂也老了,不禁心酸。

  胖嫂又道:“你倒好精神,白天忙來忙去,晚上也睡不多,一點也不覺得累,還天天這樣。”

  “呵呵,這恐怕是小岡邦的藥效力大,等他回來,我再和他要點給你吃,到時候你就不會這樣吃力了。”

  “不想,就幾口藥,哪有那麽神,我現在隻想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覺,自從我們來到這裡,就沒有睡過一場安心覺。”

  “那都是大妖造成的,等到這場收成結束,再把修葺房舍的事忙好,就沒什麽事了,到時候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隨你怎麽睡。”

  “呵呵,那也不能,老族長在時定的族規可有一條,不得貪睡呢。”

  “我是說可以安心甜美地睡覺。”

  “那就好,就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有大妖來?”

  “不會了,德族人那邊的仁吉說這次大妖是最大的,再有大妖來,我都可以上前鬥鬥了。”

  “呵呵,老頭子,你真是越活越得勁,不過別逞能,還是留給得得他們吧。”

  二個邊說邊上來,福先生聽他們說得溫馨,自覺懊惱不如,又見孔定朝自己走來,很是慌張,急出了一身汗,恨不得身邊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

  還好胖嫂在後面大喊:“老頭子,你快來,孝孝在這裡!”

  孔定本來要到柴垛旁取掃帚的,聽胖嫂這一喊,忙轉回身去。

  福先生一聽果然是福孝,眼見他這麽高大,一時心中又喜又怕。

  福孝已被驚醒,站起來道:“孔叔、嬸,天還沒有亮,你們就過來了!”

  孔定道:“這段時間活計緊,每天回來得很晚,我們只有趁早到你母親墓前來打理,你怎麽回來了?”

  “孔叔,我們才跟了一小段路,就再也找不著記號,轉了幾圈,隻好回來,我先到,已和族長報信,讓他派人去接福陽他們,自己心中著急,來這裡和母親說話,不想犯困睡著。”

  “沒找著大家再想辦法,也不能不回家啊!”孔定責備道。

  話音剛落,下面有人喊道:“是誰在上面說話?”

  胖嫂大聲道:“謝光,是我們。”

  又一個聲音問:“孔叔,胖嬸,福孝兄弟在嗎?”

  福孝連忙回答:“族長,我在這。”

  說著話,一行人已經上來,一個小男孩蹣跚著步奔到福孝身邊,抱住他的腿大聲喊起爸爸來,福先生在暗處看得清楚,知道自己有了下一代後人,眼睛又迷離起來。

  謝一道:“兄弟,你一路辛苦,讓你先回家睡上一覺的,怎麽在此過夜?”

  福孝道:“族長,我心中著急,便到此處和母親傾訴。”

  中間又有一個女子問:“弟弟,也不知閆合、岡邦他們怎樣?”

  福孝轉身道:“冰黎姐放心,他們走得快,必定跟上去了,要不然也早回來了。”

  胖嬸嗔他道:“那你還這麽著急!”

  福孝動情道:“金老爺與我族有莫大恩德,且和父親是至交,又是我師父,我怎麽能安心躲在後面,族長,你們快想想法子!”

  一個英姿勃發的少年大聲道:“叔叔不必憂慮,我有主張。”

  福孝忙問他:“謝顯,你有什麽辦法,快快說出來。”

  謝顯不慌不忙道:“叔叔,你們走後,德族人阿湯常來找我,他後悔自己沒有跟仁吉一起走,又說他們族人都以為仁吉走北地沙漠不靠譜。”

  謝光點頭道:“那肯定不行,他說要怎麽辦?”

  “二叔,阿湯想我們再起一波援手,他說他已經和二個善走山路的族人說好,到時候肯定能找到閆合和岡邦的蹤跡。”

  福孝拍手道:“這倒能成,你天亮後就去找他,越快越好。”

  謝光道:“兄弟放心,我和小顯一起去。”

  冰黎道:“我們這裡還要準備一撥人帶上物資接應。”

  謝一點頭道:“那就這樣,大家都在心中醞釀著,明早還在這裡確定人員物資,這次我也去,孔叔你多辛苦些。”

  孔定笑道:“我正想和你們說這樣的話,還要天天在金先生和老嫂子靈前為你們禱祝。”

  一眾人散去,福孝也被勸回,只有冰黎道:“你們都去忙,我在這裡再坐會,順便打理一下。”

  福先生雖然害怕,仍然專心聆聽眾人說話,待聽得諸後輩小子朝氣蓬勃、計議得體,又是欣慰又是愧疚,他既知族人心思,就在身邊找著一塊石頭,飛快地在上面刻了二行字。

  他好不容易等得眾人離去,聽到冰黎要獨自留下來打掃,心中叫苦不迭。

  冰黎隻坐了一刻,便雙手抱臂,在留芳處前慢慢踱起步來,福先生提著一顆心,隻覺得她的腳步很慢很慢,直要把時間留住;她的腳步又很沉很沉,似乎要把心思一點點踩掉。

  這時天已半亮了,福先生做賊一般窩藏著,身上的衣服全濕透了。

  冰黎終於在芳菲洞前停下,歎息一聲道:“姑姑,我也要回去了,不知不覺,我來此已有三個年頭,我本來想再為你守墓一年半載的,但是這段時間看到族人忙得熱火朝天,謝一孔叔他們安排得合理有度,我想起了我那頭的族人,他們沒有人帶路,不知道我在哪裡,不知道我現在怎樣,心裡肯定急壞了。姑姑,你要原諒我,我現在如同當初很想見你時的心情一樣,也很想見到他們,所以我必須馬上回去。”

  她停了片刻,又娓娓而言道:“我回去什麽也不用帶,就只有一樣,那是你的心思,你悶在心裡,無人可告,當年告訴了我,現在難不成我把它也帶回去?”

  福先生慌亂之中,聽她要說起一樁心思,也是福嫂的心思,更加用心傾聽。

  冰黎的口氣透露出幽怨和憐惜來,似乎在捫心自問:“他那麽穩重睿智,為什麽會犯這種不可理喻的錯誤,害人害己!”

  福先生怦然心動,已經有所預感。

  冰黎接著道:“那時小慧已經把話挑明,這也不是他有意為之,只要和德族人說清,無非留下一個遺憾,真想不到他為什麽會走極端:刺激金先生、嫁禍德族人,害得人家家破人亡,自己妻離子散,二族從此勢如水火,你才心中對各方內疚,愧奔寧湖,等到人家德族人找到寧湖,又為他以身償命!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冰黎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傷心,忍不住哭出聲來。

  福先生心如刀絞,哪裡敢往深處想,但他於親歷之事情又怎能蒙蔽,往事一幕幕呈現在眼前,他痛悔萬分,呆若木雞,任由老淚簌簌而落。

  冰黎又忍不住在痛訴:“難道他僅僅是為了自己的面子,忘記了老家親人的囑托!不顧中途留下族人的守望!無視閆族人和德族人的期待!忽視族人生者的信賴和死者的遺願!“

  福先生連連搖頭,臉上涕淚滂沱。

  冰黎的聲音越發淒厲和尖銳:“他為什麽要那樣做?他怎麽會是那樣的人!”

  福先生再也堅持不住,以手抱頭,呼呼哭道:“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發瘋一樣衝了下去。

  冰黎的哭聲緊緊跟在他的身後,那麽傷心,那麽絕望!
  他跌跌絆絆地一路狂奔,直到奔跑不動,一頭撲倒在地,繼續放聲痛哭,邊哭邊呼喊:“我為什麽要那樣做?我怎麽會是那樣的人!”直哭得麻木了,才爬著坐起,眼睛空洞無神,臉上汗水、淚水、鼻涕和泥巴和在一起,比一隻剛從爛泥坑中打過滾的野豬野狗也不如。

  羊姑背著行李,深一腳淺一腳的趕上來,站在他面前直喘粗氣,卻不敢說話。

  他卻使勁地和她揮手,粗暴道:“你來幹什麽?我是壞人!我是惡人!我是罪人!你快離開我!”見羊姑不動,又爬過去推她:“我求求你,你離開我吧!我罪大惡極!我死有余辜!我天理難容!”

  羊姑被他推得連連後退,隻好放下行李,跪在他的對面,扶著她的肩,流淚搖頭,一副楚楚可憐相。

  福先生趕不走她,竟然伏在她懷裡大哭起來,羊姑摟著他,由他哭泣,任身上的衣服也都都被濕透,直到他昏昏睡去。

  “我和族人在老家時,無論多麽努力,都是常常饑寒交迫,在自然災難面前,只能感慨人類的柔弱和渺小,就是金先生帶我們來此的途中,也曾困於水、阻於雨,經歷過嚴寒酷暑,他也沒有辦法 。

  直到到達這裡,遇上德族人,知道他們憑著半部王書,便能越過千山萬水到此;看到德遠哥哥憑著所習書中的技能,輕松擊退來犯的海妖,我才知道人類也可以和自然抗衡,甚至利用自然。而我又自負自己的天賦要強於德遠哥哥,如果我能夠得到他那半部王書,成就肯定在他之上,那樣的話,我的族人就不用擔心自然災害的威脅了。

  我心中盤算怎麽能夠取得德遠哥哥那半部王書,正好他一家都看中了小慧,希望書和小慧結合,我利用他們的迫切心理,先盡量從書口中套出他們那半部王書的信息,再設法擠走金先生,然後趁書情迷意亂的時候陷害了他。

  我那時沒有想到過親情、友情和恩情;沒有想到由此引發的災難後果;沒有想到自己靈魂畸變暗弱後的可恥可悲,我全部的思想都落在那半部王書上。結果,我害慘了德遠哥哥的族人,害苦了我的族人,許多可親可敬的生命因此隕滅,我自己也來到大高原,昏昧十年。”

  福先生說到此處,癡癡地問羊姑:“我可恨不可恨?可惡不可惡?可恥不可恥?”

  羊姑淚眼婆挲,只是搖頭。

  福先生淒笑一下,又道:“我當年蒙你父母救命,又和你成家,卻從未給你夫妻名分,你不恨我?”

  羊姑雖然哭出聲來,仍然只是搖頭。

  “你應該鄙視我!唾棄我!不要拿我當人看!”福先生猙獰著臉,嘶聲吼道。

  羊姑捂住耳朵,驚恐地看著他,拚命搖頭,眼淚四下亂飛。自從她小時候見著他,心裡就猜到他身上背負了太多經歷、太多的心思,只不過不知道是什麽罷了。奇怪的是,當福先生把這些罪過說出來以後,她不但不害怕,不失望,不輕蔑,反而忍不住撲向他,緊緊地抱住了他。

  福先生沒有拒絕,由她激情過後,趴在自己身上睡著,心中卻反覆默念:“金先生,我聽你的,她是我妻子,我必須給她名分;德遠哥哥,你不要生氣,我沒有時間了。”

  “老頭子,我們現在要去哪?”羊姑起來,整理好行李問。

  “我哥哥族人的住所就在那邊,”福先生面向北面的雋秀峰,漠然道:“我們今天趕到山腳下,等明天把他的屍骨還給他的族人,我們另找一個地方生活。”

  “嗯,最好還是回老家。”羊姑滿懷期望。

  福先生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自己和她說的乃是謊言,但這個時候他已經一點選擇都沒有了。

  他們默不著聲地趕路,在離雋秀峰還有一段路時息下,掏出隨身攜帶的乾糧應付嚼食了,福先生便開始教羊姑明天上山時應該做的事和應該說的話,羊姑聽到自己要一個人上山,很是緊張,但是她看到福先生悲痛冷漠的表情時,隻好無聲地答應。

  是夜,羊姑第一次抱著福先生而睡,雖然是露天,夜間很冷,二人一夜無話,但是她還是感到很幸福。

  來日一早,羊姑按著福先生所教,背著包裹上山。

  行至顯隱石處,一個異常靈活的少年跳出來,大聲盤問她道:“你從哪裡來?到這裡來幹什麽?”

  羊姑此時倒鎮定下來,回答道:“我受金先生的朋友所托,來送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一樣是寶物,一樣是德長老的遺骨,要見到你家長輩才能面交。”

  那少年正是阿湯,聽她所說,不敢輕視,忙道:“你隨我來,去見老祖宗。”

  到了半山峰上一處開闊地,阿湯遠遠喊道:“媽媽,有人送東西來啦。”

  一個女人正在拾掇,聞聲上前迎接,自然是雅雅,先讓阿湯接過包裹,然後請羊姑在石幾上坐下。羊姑見她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端莊溫婉,也松了口氣。

  雅雅也不看包裹,先問她道:“尊客從哪裡來?”

  “大高原。”

  “哦,該是很遠的吧?”

  “是的,常人根本來不了。”

  “那你是怎麽來的?”

  “依賴金先生的神通到此。”

  “金先生!”雅雅站了起來,阿湯也立時醒悟,娘兒倆異口同聲問道:“他在哪裡?”

  “大高原太陽谷。”

  “他還好?”

  “本來出了點意外,但他非比常人,已經脫困。”

  “那比武搶親的事情怎麽樣?”

  “這個不大清楚,只知道有大妖侵襲太陽谷,但已被太陽王部族打敗。”

  “太好了。”母子二人都放下心來,又問了仁吉和岡邦二組族人的事情,羊姑一無所知。

  “金先生認識你?”雅雅又問。

  “不認識,他認識我男人。”

  “你男人呢?”

  “在山下。”

  “他為什麽不上來?”

  “從大高原到這裡,一下子很不舒服,他還沒有緩過來。”

  “你怎麽不會?”

  “他年紀比我大了很多。”

  雅雅點了點頭,想了想道:“阿湯,你去請德昭爺爺、紅英姑奶奶,還有德琳叔叔過來。”又問羊姑:“這包裹裡都有什麽?”

  “一件是你們老族長的遺骨,還有一件是他的寶物匣子。”

  雅雅聽了,大是驚訝,連忙稱謝過,又打了上碗水給她道:“你先喝口水,我把包裹拿進去看看。”

  羊姑既知福先生和德族人的事情,能不緊張,連忙起身道:“沒事我先走了。”

  雅雅道:“再等半刻,我對金老爺印象不清,叫幾個人過來對了才放心。”

  羊姑聽了,隻好坐下,雅雅自捧了包裹去了居所裡面。

  無一時,阿湯帶人過來,也都先進了居所裡面,好一刻才出來,都是臉色凝重地走開,只有那個叫著紅英的上了年紀的女人笑眯眯的在她面前坐下,問了一些重華的問題,羊姑雖然如實回答,隻覺得口乾舌燥,坐立不安,幾次起身要走,紅英安慰她道:“沒事,金老爺於我們有大恩,十多年未曾見面,我們多問些才放心。”羊姑又有些放松。

  紅英親切的拉過她手道:“我看你臉上血氣充足,手掌柔潤,當是沒有吃得苦,足見得你男人疼你。”

  羊姑通紅著臉,羞赧地點了點頭。

  紅英又問:“他是做什麽的?”

  “石匠。”

  “哦,手藝怎樣?”

  “非常精湛。”

  “最擅長什麽?”

  “大件小件,人物山水,無不惟妙惟肖。”

  “做這一行,身體可要高大壯實。”

  “不,他中等個頭,來的時候就很瘦,後來一直忙個不停,從來沒有胖過。”“原來他不是大高原上人。”

  “嗯,也是從這裡過去的。”

  紅英問得很關切,羊姑說得越來越順口。

  紅英又問:“你男人認識我們老族長?”

  “不認識吧,我要走了。”

  “好,真不知道怎麽感謝你們,可是你還要叫你男人也上山一下。”

  “幹什麽?”羊姑慌張問。

  “剛才我們把包裹打開看了,寶匣裡的半部書不是我們的,也不知是不是金老爺搞錯了?”

  “哎呀,怎麽有這種事情!那我下山問問他。”

  “我們見你太累,天色又不早,已著人下去請他,你只要在大石處等他就行。”

  羊姑走後,福先生六神無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大妖已滅、族人已然安定,妻子為自己償命、福孝已長大成家、重華安好無事、德先生的屍骨和被他偷來的王書也已歸還,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可以按照計劃結束自己的生命了,所以昨天羊姑感情爆發主動求歡時,雖然當著德先生的遺骨,他也沒有拒絕,他要把該給她的給她,這樣才能夠死得安心。

  可是正因為如此,他現在心中便多了一樁心思,羊姑是一個陌生人,自己一死,恐怕二邊族人都容留她不得,她又回不得大高原,無處可去,怎麽生存?為著這點心思,他才沒有走向荒野深處。

  天色已晚,羊姑還沒有回來,雋秀峰上也沒有動靜,如果等到天黑,還沒有她的消息,也許德族人為了感恩,會挽留她,那樣的話,自己就可以毫無牽掛地走近黑暗了。

  他這樣想的時候,一個高大少年跑了過來,客客氣氣道:“尊客,請你和我上一趟山,我的家長有重要事情問你。”

  福先生心中一咯噔,脫口問道:“什麽事?”

  “你女人帶的那半部書不是我們的。”

  “什麽!怎麽可能!我女人呢?”

  “她走不動了,在上面等你。”

  福先生為這個突然的消息糊塗了,口中喃喃道:“怎麽會有這種事情?我一動沒有動過的呀。”

  他訝異了一通,心中忽然一亮,暗地裡反覆回憶,當年自己隨手將王書藏過,之後的事情發展得太急促意外,自己一直沒有機會收拾王書,難道王書真的被書偷走?這也太離奇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一時想都不敢再往下想,不由自主地跟在阿湯後面,急急趕路。

  他絕處逢生,全身都是力量,行程極快,上得雋秀峰時,天色也黑下來了。

  羊姑不知是禍是福,心中惴惴不安,早就在翹首以待,見得他來,連忙迎了上去。

  福先生先和她問詳細了,對她說的幾個德族人都沒有印象,重華說過,書早已不在,這麽多年過去,德老夫婦恐怕也早已去世,按這幾個人的年齡和問話內容,無疑是德族人中的耆老能人,那麽自己的猜測未必不真實。

  他的心又踏實一些,並且越來越激動,又想自己的模樣和當年已然大變,除非自己說出,誰知道自己真實身份!所以現在他竟非常急迫要見到那幾個德族人了。

  “他們讓你在此等我的?”

  “嗯。”

  “沒說我來了以後怎麽安排?”

  “沒有,老頭子,我們回去吧。”

  福先生沒有答話,心中卻想,如果那幾個德族人出現,如果那半部王書是自己的,自己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家了。

  但是那幾個德族人一直沒有出現,連那個少年也找不著了,他們似乎已把他二個忘記,四下裡只有風聲和小蟲的鳴叫聲。

  天已經黑透,也開始變得寒涼,羊姑打了個噤,疑問道:“他們怎麽又不理我們了,又沒有什麽害怕的。”

  福先生心中又是一動:難道他們冷靜下來,自覺慚愧,甚至想索性將王書據為己有?那樣的話,他們當然不想再問下去,也當然不想再見到自己了。他精神一振,問羊姑道:“你還記得和他們說話的地方?”

  羊姑道:“記不得,但地方不大,也能找到,老頭子,他們不想見我們,我們還是回去吧。”

  福先生仍沒有答應她,反而和她道:“你先帶我去看看。”

  他既有心尋找,精神大漲,反而主動攙著羊姑前走,羊姑哪裡還有怨言?他既有心尋找,怎麽能找不到?不久就看到一篷亮光,連忙走過去,羊姑扯著他的胳膊道:“就是這裡。”

  福先生對書祖母的居所已經沒有印象,何況他現在根本無心回憶,居所外面也沒有動靜,洞屋的裡口卻擺了一張簡易案台,上面奢侈地點了一排亮晃晃的羊油燈,一支支燈火跳躍不停,一道道黑煙嫋嫋而上,福先生雖然覺著詭異,卻一眼看到案台正中擺著的王書匣子,他稍稍愣得一愣,急步上前。

  匣子已被打開,福先生走到案台面前,頓時呆住,頭腦裡一片空白:匣子裡哪裡有什麽書,只有一摞整齊疊著的油木片!

  正惶惑間,黑暗中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喝道:“奸賊,叫你今日知道報應!”他聞聲抬頭,疾風響處,忽地面上劇疼,大叫一聲,捂著臉倒下身去。

  羊姑本來心中害怕,一直跟在他身邊,此刻低頭看時,魂飛魄散,但見他滿臉是血,面孔上戳著一把亮燦燦的金剪刀!她呼的撲到他身上,大聲號哭起來。福先生趁著還有余力,奮力把她推開,拔出金剪刀,往喉嚨窩中一刺,立時氣盡。

  那天清晨,冰黎因為極度的傷心和怨恨,對福先生的突然出現竟不聞不問,事後也未提起。

  倒是第二天,老眼昏花的孔定,竟然在模糊的晨曦中摸著了一塊石頭,他覺著蹊蹺,打掃完芳菲處,也不走開,直等到謝一兄弟過來,將石塊拿給謝光鑒定。謝光一看之下,驚呼出聲:“這是老族長的手跡!”說著一字一字的指念給眾人聽:“金安好,無須找;三子安,不日還。”

  眾人都圍上去爭睹過,知道重華和岡邦、仁吉等人無恙,齊都放心。當天也不出活,急忙散開隊形,尋找老族長,直到天黑,隻無消息,謝一福孝隻好通知族人呼應而歸。

  福孝沒有回家,直接來到留芳處,在芳菲洞前跪下,和母親求懇:“媽,你一定知道父親在哪裡,叫他回來吧,別讓他再在外面受罪了。”然後坐到石幾上休息。

  他此刻也是累極,心情卻最為激動,他已經長大成家,也度過了人生中最為困難的階段,但是父親是他心目中的偶像,是他生命中不可逾越的高山!十多年前,因為父親的誤判出走,使得族中巨變,損失慘重,族人由是對父親毀過於譽,但從小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的他,知道父親是正直的,無私的,睿智的,所為無不是為了族人著想,只有他對於父親的出走,最是心疼和憐惜,所以他盼望父親能回來,和族人消除誤會,安度晚年。

  他正想得出神,謝一兄弟過來,跟著福雲、福陽、小眉都來,眾人圍坐在著石桌,借著月光,議論白天的搜尋情況、商量下面的辦法來。

  小眉先道:“老族長回來又出走,身上肯定還有事情,難道去了德族人那邊?”

  謝光搖頭道:“我和謝顯前一天剛去那裡,沒聽阿湯和德琳說起。”

  福陽問:“會不會去了寧湖?”

  謝一道:“我已經請孔隊長去那邊看了,明天應該有消息。”

  謝光又道:“其它也沒有地方了,難道去了大船破壞處或者大妖消滅處?”眾人都不能確定。

  謝一道:“現在不要去幫金老爺了,大家全力找到老族長,明天請小慧和冰黎向東走一趟;二弟,你再去雋秀峰問問;福孝兄弟,你就在此處候著,說不定他老人家又突然回來;其他人還如白天這樣找法。”

  眾人都點頭,福陽道:“地方太大了,還要派人登高了望。”

  “這個主意好!”

  正議論著,福孝忽然驚訝道:“有哭聲?”

  眾人隨即住聲,側耳傾聽,果然聽到北方傳來哭聲,聲音很小,卻很淒厲,一絲一絲的,直刺人心,眾人汗毛倒豎,全都站起來,面面相覷,心生不祥。

  “快去看看。”福孝喝一聲,率先衝進了曠野的夜幕中。

  在山坡下面的總路口,他又碰上聞聲趕來的福慧,慌慌的和他道:“弟弟,怎麽回事?我的眼睛一個勁的猛跳。”福孝不能回答,拉住她的手疾奔,福慧卻沒能感覺出他手中也是濕漉漉的。

  越向前跑,哭聲越清晰、越淒厲,眾人越驚心。

  眾人白天搜尋累了,一通急奔後,都是氣喘籲籲,還好前面傳來問話聲:“前面是誰?我是阿湯。”

  謝光聽了忙答道:“阿湯,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都在。”

  說話間,雙方已走到一起,眾人連問帶看,對方除了阿湯,還有雅雅和德琳,雅雅也在哭泣,但卻不是眾人聽到的哭聲,那哭聲還在前面。

  “雅雅妹子,不要緊張,發生了什麽事情?”謝一安慰道。

  雅雅止住哭聲,看了一眼福慧姐弟,和謝一道:“族長,我先和你說。”

  福孝已知大事不妙,卻鎮定道:“雅雅姐,你就當著我面說,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我都能承受。”

  雅雅又哭出聲來道:“弟弟,老族長出事了。”

  “他怎麽了?”

  “他,人沒了。”

  福孝大叫一聲,仰面便倒。一邊的福慧愣了一下,號啕大哭,隨即又向前奔去。

  眾人無不悲痛嗚咽。雅雅等謝一悲痛勁兒童稍緩,把雋秀峰上白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長話短說了,然後抽抽噎噎道:“老祖宗隨後也走了,她臨走前讓我們即刻將老族長的遺體包裹好,連夜送到元寶山,又叮囑族人:‘一事歸一事,此事已了,大夥兒要對福族人像自己的族人一樣。’”

  謝一哽咽著點頭,一時也沒有主張。

  先前的哭聲還在,前面又傳來猛烈的號哭聲,眾人都聽出是福慧的聲音。

  謝一忽然想起,忙和福孝道:“兄弟,你趕緊冷靜一下,前去看住小慧,防止她發起狠來,再鬧出大事。”

  福孝已被人扶著坐起,臉孔更加扭曲,雙手亂拍亂打,聽他一勸,仰面嘶吼道:“為什麽都是我!”

  眾人聽了,又都為他痛哭,謝一卻等不得,繼續勸他:“兄弟,老族長當是見德族人的怨氣還沒有化解,才要以生命排除舊恨,他的想法和做法和當年主母一樣,你是他們的兒子,一定要體會到他們的良苦用心啊。”

  福孝咚的一拳砸在地上,爬起身來,向前飛奔。

  眾人都跟上,謝一邊跑邊問雅雅:“那個女人是誰?哭得這麽傷心。”

  雅雅忍不住掩面道:“她叫羊姑,是老族長在大高原遇到的,老族長一倒下,她就也趴在他身上號哭,不讓人近身,我們沒辦法才將她拉開,她就一直跟著哭,暈過去好幾次了。”

  說話間,眾人已見著福先生的屍體,都撲上去悲哭,羊姑知道他們是自己男人的族人,一口氣松下,又暈了過去。

  福慧仍哭得呼天搶地,她因為自己的任性被雙親趕出家門,再見面時,竟都是陰陽二隔,她此刻真的哭得很傷心,但她心中一點兒都不後悔,只是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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