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覃陪著方界飲下幾盅酒,就出去招呼前來吃食喝酒的平民夜貓子們,做著事情,卻心不在焉,特意盯著樓上,這不夥計來來回回好幾次給少帥壺中添酒,這般情景,也能猜測出一二緣由,一定是與四小姐發生口角爭執了,不過年輕人小打小鬧,才顯得親近。之後又三番五次地好心勸說,卻被少帥不領情地支了出來,真是不聽話,醉的暈暈乎乎的。
月光下,臨窗而臥,一隻手緊握著酒壺,垂落在空中,一隻手捶胸磨腹,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這口中含糊地自言自語,說什麽靈兒你在哪裡?你不會棄我而去,真的跟那個螽斯遠走高飛了?
平日裡,誰不知道方少帥瀟灑自在,放浪不羈,處理事情又雷厲風行,從不拖泥帶水,可是在女人的問題上確實問題百出,磨磨唧唧,上次那個村姑的事情,就是瞻前顧後讓夫人佔了先機,將她處死了,現在……,哎,這般為情所擾,看起來四小姐在他心中的分量很重很重。前兩日卿卿我我,有說有笑,這才幾日,就各奔東西了,一個飲盡冷蕊,醉臥留香居,借酒消愁,另一個卻不見蹤跡,還和護院教師私奔,這到底怎麽回事?
昔日,在少帥和這些皇親貴族的情面下,這留香居開在了鬧市中間,比不了長安樓,卻是最討喜老百姓的地方,一天的勞作,這個時辰,老百姓陸陸續續進店,可謂是絡繹不絕,樓上樓下座無虛席,一個個忙的跟鬼吹火似得,哪有閑暇照顧和安慰少帥,今晚只能委屈少帥了,便安排了一個跑堂的夥計,坐上自己的轎子,送少帥回府。
“記得一定把少帥送到元帥府,親手交給劉總管。”
“老板放心,一定辦到。”
“還有,必須寸步不離。”
“是。”
扶著方界,跌跌撞撞出了留香居,正要攙扶著上轎子,方界回過頭,指著那夥計,說:“不用送了,本少爺自己走。”
“老板叮嚀,小的不能食言。”
方界雙手抱著那個夥計的腦袋,向右扭去,說:“這麽多人,把這裡堵得水泄不通,人都過不去,你的馬車能過去嗎?”
此刻,是皇城裡最熱鬧最繁華最明亮的時辰,這一眼望去,集市上全是人,挨肩摩背,舉步維艱,人都快擠成肉夾饃了,更何況馬車呢?老板叮囑,又不能違背,再說少帥是誰?若是不小心出了點意外,自己豈不砸了自己的飯碗,想出其它法子,道:“我扶著您,一步一步走過去,送你回府。”
怎麽這麽執拗?
“我說不用了就不用了,你回去幫助覃叔招呼客人,我一個大男人,久經沙場,一身本領,怕什麽?再說了本少爺只是醉酒,腦子很清楚,能認識回家的路,走了十幾年了,怎麽會走岔了呢?”
“即使如此,小的也要送少帥。”
百說不通,累死人了。
“我還沒見過這麽囉裡囉嗦的人,再不回去,趕明我讓覃叔辭了你,你可知道他很聽我的話的。”
那夥計小心扶著少帥坐在馬車前面的板子上,說:“您在這裡等著,小的去匯報老板,看看老板什麽意思?”
“去吧去吧。”
這夥計一走,方界就跳下馬車,一個人搖搖晃晃地走了,一瞬間,就被人山人海淹沒的不見身影了。
……
這裡,錢靈跑到廚房,自報身份,萬般解釋,嘴皮子都磨禿嚕了,可這些家奴們死活不信,氣的錢靈二話不說就自己動手拿下很多吃食,誰知其中兩個家奴有點身手,就要將錢靈抓住,這丫頭第一反應就是跑,後面幾個人追著。
邊跑邊說:“你一個做飯,還挺有身手的。”
“這裡有二十個家丁,除了廚房的,其他都是高手,你就趕緊束手就擒吧。”
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他們兩個是花腳貓的把式,若是驚動了其他武林高手,自己被抓了,豈不難看死了,便停止了腳步,站立不動,那兩個家奴跑上前,說:“怎麽不跑了?”
“我們一起去見洗莨,若是我說的是真的,你們該怎麽給我道歉?”
“道什麽歉?”
“不相信我說的話,就代表你們在侮辱我的人格。”
“好。如果你真的是賊,專門潛入這裡偷取我們的玫瑰花,那你的結果,就是被我們打,然後送往府衙。”
“沒問題。”
趕巧洗莨親自為錢靈整理房間,卻聽到錢靈嘰嘰喳喳的說話聲,便走了出來,說:“怎麽呢?”
“少爺,她說她是你的朋友。”
錢靈什麽話都沒說,目不轉睛地盯著洗莨,那種眼神中全是埋怨和指責。少帥、花郡王,少相他們幾個倒是經常光顧這裡,即是自己不在,都是朋友,府內的家奴們也會伺候周全,而錢靈是第一次來,沒有見過,自然會詢個明白,確實是自己的疏忽,讓家奴們為難錢靈了,說“這丫頭不是我的朋友。”
錢靈傻了,心中默念道:“洗良佐,你搞什麽搞?想害死姑奶奶。”
那家奴扭過頭,就要動手,洗莨道:“慢著。”
“少爺,她可能是賊?”
我倒看看你想玩什麽花招,姑奶奶奉陪到底。
這時的錢靈,眼睛裡全是狠勁,心中冒著大火,想吃了自己的心都有,趕忙解釋道:“他不是我的朋友,可她是方少帥的朋友,而且是方少帥的未婚妻,更是天下第一首富錢厚的掌上明珠,錢府四小姐錢靈。”
換成那兩個人傻了,瞅著錢靈都看呆了。
其中一個吞吞吐吐道:“少爺說的是真的嗎?”
“不信,你們去問她的姐姐,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錢好。”
嚇得兩個人趕緊跪下,賠罪道:“是我們有眼無珠,不識抬舉,冤枉了四小姐,還請四小姐海涵。”
“不知者不罪。”
完全沒有自己的事情了,將自己視為空氣。
只見她拉著那兩個家奴,邊走邊說:“我最喜歡牛排,我還喜歡吃披薩,當然了我最最喜歡吃的就是BBQ,還有呢,最愛喝的就是咖啡……。”
說的那些家奴們一個一個暈暈乎乎的,自己也不知所雲,腦海中全是超大號的問號。
“來人。”
“少爺。”
“告訴大家,這幾日都不準出門,需要的物件都記錄下來,我出去購買。”
“這些事情都是奴才們做的,少爺不能去做。”
“有什麽不能做的,就三天,三天后,一切恢復原樣。”
雖不明白少爺指示,可又不能不應。
“對了沈叔,告訴大家,今日來了一位朋友,她叫錢靈,你們都喚她四小姐就可以了,一切待遇跟方少帥他們一樣。”
“四小姐現在身在何處?”
“在廚室。另外吩咐做上一桌吃食,還有備好晚上沐浴需要的玫瑰花。”
“老奴明白。”
……
這錢厚回到家中,將事情告知六夫人,又得知錢靈還未回府,斷定趙高和徐鳳仍在元帥府外,不過只要靈兒不出元帥府,就是最安全的。又聽柴管家匯報方才小王爺來過,只是詢問四小姐安否?柴管家只能欺騙小王爺,四小姐一切安好,他才離去了。
“這靈兒怎麽跟小王爺關系密切?”
一語驚醒了錢厚,他想起了昨晚在王爺府喝酒之事,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鑰匙,說:“昨晚宴席上見過。”
“只是一面之緣,怎麽如此關心?”
夫人懷疑的極是,這事事都與靈兒有關,人人都在關心靈兒,這到底是怎麽了?
“靈兒,昨晚回來過沒有?”
“我一直在書房,從未有人來過。”
“那進兒呢?”
安排去知會錢靈了,都這會還沒有回來,肯定跟他們在一起,六夫人只能撒謊道:“幾個朋友叫他出去玩了。”
“跟什麽朋友玩去了,都是騙人的,他和方界去了皇宮。”
“也許他們有事。”
“你以後多管管進兒,不要讓他再跟那個方界在一起,會被帶偏的。”
“老爺說的是。”
“進兒應該沒有參入其中吧?”
昨晚進兒送茶水,他的行為很是奇怪,往日很少這般主動,再想想當時的情景,進兒沒有心情做任何事情,眼神飄忽不定,又坐立不安,幾次三番地督促自己趁熱喝下熱茶水,難不成茶中有藥?自己常年食用藥膳,舌頭和鼻子的辨識能力早已不複存在,根本察覺不出來。再關聯一下老爺口中敘述苟府之事,猜測進兒有可能參與其中,幫助錢靈他們獲取了什麽信息。
“老爺,進兒他不敢。”
“他有什麽不敢,從小到大就只知道玩,他偷了多少次銀子,被打了多少次,還是屢教不改。”
“那還不是老爺您慣出來的。”
“慣,我也不想慣他,除了吃喝玩樂,就是遊山玩水,欠下多少債,被各門各戶的債主不是追到家裡,就是逼到商鋪,我錢厚還要不要做人?這錢家還要不要臉面?”
“老爺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他,讓他養成了這種惡習。”
“罵他,嘴巴都疼,打他,手掌都疼,關禁閉,不是睡覺就是合夥那些狐朋狗友跳牆而去,一逃就是幾個月。”
“最後還是我們這些做父母的輸了,讓趙高他們將進兒捆綁回府。”
“綁一次,打一次,給一次銀子。”
“拿自己的,總比拿別人的好。”
“是啊。我錢厚老來得子,自然想著他,愛著他,疼著他,慣著他。”
“我去讓人把他尋回來。”
錢厚沒有回應,歎了口氣,坐下來,喝了口茶。
六夫人猜得一二,說:“既然皇上出馬,事情一定會解決。”
“這三王爺雖不是皇上的同胞哥哥,可打小最疼愛皇上,皇上也喜歡黏著他,感情自然深厚。再者太后親自撫育三王爺長大成人,現在又格外疼愛小王爺,這些情分,三王爺絕對不會辜負,也不會拒絕太后和皇上的任何要求。”
“不擔心皇上,那一定是擔憂錢靈。”
“是。得趕緊把她嫁出去。”
嫁人?這事情難辦了,甲乙丙三方誰都不好得罪,這當事人誰都不退讓,這個難題到底怎麽解決?
“孩子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做主。”
“什麽屁話?他們的婚事必須認真權衡。”
“前幾日,還親口應允他們的事情他們做主,這會兒,怎麽就變卦了。”
“此一時彼一時,只要他們都沒有成親,我這個做父親的,就應該管教到底。你再看看,這才幾天,錢靈把天捅了幾個窟窿了,再這樣下去,這天豈不塌了。”
錢靈這丫頭確實要管教,可是不能蠻乾,得摸著錢靈的命脈,否則越管越管不住。
“水都兌好了,老爺去洗洗趕緊睡吧。”
“不了,我去對一下苟家的帳目。”
“不是已經核實過了。”
“再核一次。”
這完全是不甘心,錢靈手中握住了多少他的財產。
“來人。”
“老爺。”
“柴管家,讓趙高回府,徐風留在元帥府外守株待兔。”
“是。”
“老爺這是不抓到錢靈不松手的意思。”
“老夫我已經核算過了,十處糧食倉庫,三處苟府宅院,你說呢?我能不上心嗎?我必須讓她吃了多少,全部給老夫吐出來。”
“能嗎?”
“老夫要找到證據,找到證據。”
……
方界正慢慢悠悠地走著,隱隱約約地聽見有人喚他,抬頭望去,原來都到了長安樓了。
這長安樓是皇城內最豪華最美麗的飯店,
站在最高層可以望見整個集市的熱鬧,盡收眼底,而且裡面的吃食在天下也算是數一數二,很多當官的,許多做生意的,都會在這裡擺上幾桌,享受美景美食,來這裡,象征著一個人的身份。
再仔細看看,三樓窗口伸出一個頭,這個頭很熟悉很熟悉,一時半晌想不起來,又想既然是熟人,就上去會會。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無腸公子。”
葉星是無腸的貼身侍衛,皇上喜愛這個邪魅陰冷的弟弟,從宮中選取了六位武藝高超的侍衛,賜給無腸,專門保護他的安全。
葉星扶著少帥謹慎地坐下.
無腸仔細打量,少帥是真的醉了,不像往日十有八九都在裝醉。
“今日,少帥顯得很忙碌。”
“你不愧是無腸公子,還真是橫行。”
“哥哥告訴我的。”
這個無腸明著是各位的好友,其實個個都心知肚明,他是太后教唆皇上安排在這些皇家子弟身邊的眼睛,這眼睛嗎?讓人生疏,可是大家都不介意,仍舊與他玩耍的很愉快。
“皇上絕對不會將此事告訴你,一定是你發橫強要的消息。”
無腸冷笑道:“這個錢靈真是獨具一格,非同凡響,完全跟傳說中的判若兩人。說我橫,我覺得你這未婚妻比我更橫。”
“靈兒和你,是五十步笑百步,又不是什麽好事,有什麽好比較的。”
又嘲笑道:“這幾日,你在乾嗎?”
“老毛病犯了,可你不知道。”
“我知道不知道不打緊,最重要的是洗莨知道不知道。”
“他跟你一樣,整日不見人影,令葉星去過,只是帶了些補品敷衍搪塞本王而已。”
又微微一笑,那笑很冷很冰。
瞥了一下方界,冷冷又說“這樣的結果正是你想要的,心中一定樂壞了。再說了,日久見人心,有了錢靈,忘了兄弟,你呀,真面目就是見色忘義。”
“你重兄弟情是好事情。不過現在就別耍嘴了,一起坐上你的轎子,送我回府。”
“這覃叔也太不像話了,怎麽也沒遣人送你。”
“集市那段路,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個勁地擁堵,我給回絕了。”
無腸示意葉星,扶著少帥下了樓,坐上了車,這可害慘了無腸。
方少帥又是吐又是喊的,沒個清淨,染了無腸一身的酒氣,鬧著無腸不得安生。這會,方少帥又吐了,直接吐在了無腸的黑色長衫上,這無腸只能脫掉黑色外衫,順手扔掉,剛又緩過來,方少帥卻將腦袋靠在了無腸的肩膀上,側臉對著無腸的臉,醉醉醺醺地說:“靈兒,你怎麽穿了一件黑色的長衫,那是你最討厭的顏色。”
無腸無語。
“我、皇上、螽斯,你到底喜歡誰?我有些分辨不清楚了,你告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
剛剛說完,又打了嗝,接著又打了一個,肚子中吐出來的酒氣對著無腸嘴角吐了又吐,無腸閉著眼睛,緊閉嘴巴,捏著鼻子,然後翻起車簾子,把頭伸了出去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一口氣,換了換氣,才覺得舒服了很多,之後又端坐了回來,卻將方少帥的頭按在自己的大腿上,放平了他,讓他舒舒服服地躺著。
到了元帥府內,望著葉星背上的少帥,劉總管說:“謝謝羨王爺高抬貴手,將我家少爺送回府。”
“天色不早了,本王也累了,今晚就安歇在你們府上。”
“老奴這就去安排。”
“等等。”
本來想回府後命人暗中尋找靈兒,可心情不佳,竟然喝醉了,還好有無腸在。
“還有一件事情,你盡快抽出二十名精兵,在暗中尋找四小姐,找到後,先不要打草驚蛇,回來後再做商議。”
劉總管自然只聽取方少帥的吩咐,就一直瞅著醉酒的方少帥。
“別瞅了,是他的意思。”
“老奴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