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派歷代沒有被納入任何一方的國土,對世間分分合合的爭霸持靜觀的態度。千百年來周遭掀起了數不盡的戰爭,周圍的疆土被無數次劃分,早已將朝起朝落,諸國興衰看淡。
相傳青山派的鼻祖是一位修成仙身卻不願位列仙班的道人,在世間四處遊歷後最中意青山的高聳巍峨,便以山為名創立了青山派。
青山宗師開創青山派後,將畢生所學劃分為七個支脈,分別是:道理門、劍仙門、醫藥門、影拳門、魁刀門、七弦門、秘蹤門。青山派七個門支中以道理門為首,所謂道理門並非字面的辯理明是非,而是由青山宗師親傳的修道真理之法門。傳說中青山宗師留下來的道理真典得之便可看破一切心魔,歷代多少英豪或惡徒因淨不了心中的魔道前來拜入門下,但沒有幾人能夠過得了道理門的那條赤心河,不能趟過赤心河便無法洗去周身雜念虔誠拜學,便是與道理無緣。其他幾個門支分別掌屬一項技能,門內事物由各自門主執掌。其中較為特殊的是秘蹤門,以掌握天下歷史秘辛而設立,青山派對天下之事雖不涉其中,但設立秘蹤門就如同在譜寫天下史記,秘蹤門的玄機閣內藏有千萬卷記載世間秘辛的書籍,隨著幾千年的發展,已經不光是記載周邊諸國的歷史重要事件,而是囊括了歷史上所有出現過的奇聞秘件,被稱為是天下間最全的百科書庫。
然而,即便是青山秘蹤門都沒有查出乾機閣,可見乾機閣在暗處隱藏得極深,多年來江湖中曾出現過幾起無頭的要案,也有一些人猜測會不會是乾機閣所為,但乾機閣是否真的存在還是被更多的江湖人士質疑。
那夜青冥被青山醫藥門主江寧救起時身邊並沒有左柳的身影,青冥一直堅信左柳還活著!十年時間,他一直四處打探乾機閣這個組織,尋找左柳的下落。
半年前,他路過燕回山,無意間瞥到一處矮山涼亭讓他頓時一驚,四角亭上的牌匾赫然寫著三個字“乾機閣”。
來到亭內見一妙齡女子正在乘涼,她身著淡紫色的短衫,將長發簡潔的高懸於腦後,那是左柳小時候常常梳起來的髮型。她手裡握著一小酒壇,正凝眉遠望的獨酌著。青冥走近,入鼻的酒香中夾著淡淡的梨花香,是他夢裡常常出現的醉花釀的味道……
畫房密室內,青冥收回深思,眉宇緊緊的擰成了一根粗線,“我不管他們是一個什麽組織,又要引我來做什麽,我都不能讓你跟左伯伯一個下場!”他雙手握著她的肩膀,目光真摯道:“左柳,屠村之仇我必會去報,你跟我回青山,任乾機閣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敢到青山去找你。”
密室內燈光幽暗,二人視線相交,左柳深眸閃動,片刻後冷笑道:“乾機閣只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把暗劍,如我這般被它束縛的靈魂已經不知有幾代人,青山號稱無所不知的秘蹤門在江湖中名聲如此卓著,可曾對乾機閣有一絲了解?”見青冥面容僵凝,她繼續冷笑道:“伏虎不過是乾機閣裡的蛀蟲,這麽多年他由一個殺手一步一步變成乾機閣的閣主,腳底下踏著太多人的骸骨!當年他偷練九冥功法,屠殺了小楊村全村和他自己帶去的死士,是早就計劃好想嫁禍給我父親,誣陷父親是私藏了那本秘籍而潛逃,而後走火入魔亂殺無辜。他把我帶回乾機閣,還交給錢老閣主半本九冥功法的秘籍,說我是被他救回來的村中小孩,老閣主得了半本秘籍對他深信不疑。而在外人眼裡是劍仙門的廖門主替他背了鍋!”
青冥的額頭暴起一條條青筋,一拳擊在石桌上,震得兵器一陣晃動,“這個卑鄙小人!殺了他都不解我心頭之恨!”
左柳拿起一把短刀,對著琉璃瓶割向自己的手腕,鮮血順著刀刃直徑滴到瓶底,五彩蜘蛛像是受到了召喚把自己的爪子浸在鮮血之中,她卻沒有一點反應,仿佛不是從自己身上滴落的血,平靜道:“我也是這幾年才知道的這麽清楚,伏虎現在是乾機閣閣主,我能接近他的機會並不多,也不是跟他正面對抗的對手。小楊村全村被殺皆是因左家而起,這個債必須要我親自去還!”
青冥急切道:“你想要做什麽?”
左柳從架子上拿出一個瓷瓶,往傷口上灑了一些白色物體,又從腰間拿出一塊膚色長條狀掩蓋住傷口,轉過身已經完全看不出手腕上的痕跡。
“你可聽說過攝魂醉?”
青冥凝眸:“是西域早已滅亡的鬼城所供奉的聖物?可以控制人心神,變成任人擺布的傀儡!”
左柳:“他們在我釀得醉花釀裡就放了這攝魂醉。”
青冥:“什麽!”
左柳嘴角淺笑:“好在被我偷偷換掉了,否則今日你已然是他們手中隨意擺布的布偶。乾機閣在諸國黨政之間的涉足頗深,這些年幾乎每個國家都有插足,我卻瞧不出乾機閣的真正立場。乾機閣如此多的名操暗動卻不被世人所知,靠的就是一手好槍法,而這次,你就是那把搶。”
左柳站在暗處,望著青冥的雙眸中寒意四射,“利用你將青山拉入諸國之爭,到時你將成為違背青山門規的罪人,被青山逐為江湖浪子,青山在天下人的心中再也不是清高的中立門派。你的命和青山的名譽都將握在他們手裡!”
“卑鄙!”
左柳:“伏虎的這算盤打的倒好,但他沒想到我早知道這一切。他當年沒有殺我,是因為若我死了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九冥功法第八卷的下落。我將計就計讓你過來,為的就是將這第八卷交給你,也算是替我父親還給青山。”
左柳轉身背對著青冥,削肩下傾,身上的外肩順勢滑下,柔荑纖指解開白色長裙,下滑至腰間,香脊玉背呈現在眼前,青冥慌忙用手遮住眼睛,頃刻間靜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你……你這是做什麽?”
左柳側臉,伸手繞過頸間向自己後背倒了一小瓶液體,片刻後在她白玉般的背部,竟呈現出密密的幾行文字和圖案。
左柳催促道:“這就是九冥神功第八卷,藥水只能顯現一刻鍾,你還猶豫什麽,趕快將它記下來。”
……
待曹苒在廚房喝了一大碗醒酒湯出來,院中已不見了二人的影子。她躺在藤椅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悠閑的仰頭望著天空中厚重的白雲。望著望著眼皮也變得沉重,就這樣不知睡了多久,恍惚睜眼時,青冥正側身與左柳並肩欣賞左柳手中的一幅畫,二人有說有笑一點也沒有叫醒她的意思。
她起身剛要湊過去一起瞧瞧,還沒有落眼左柳就收手道:“苒姑娘醒了?看你睡得香便沒忍心擾你。”左柳將手中的畫卷往青冥手裡一交,笑著道:“這裡剩下的就都交給你來補色吧,昨日我可答應某人要教會她如何打扮成個女人樣子,你瞧她淡妝素裹的樣子可辜負了這副好容顏。”說罷,不由她反應,拉著她走向了一間較為寬敞的房間。
曹苒回頭見青冥單手拿著畫卷,看她們遠去的方向微微愣了一下,才緩了半拍的從口中發出一聲:“好”。
房間裡,白芷從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搬出一四方匣子,交給左柳後默默的掩門而去。
左柳打開方匣子,放到曹苒面前的梳妝台上,曹苒剛掃了一眼,被驚得站了起來。赫然擺在眼前方盒子中的竟是一張五官空洞的人臉。她雖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一張真的人臉,但是第一感覺就是帶著一股陰森森的寒意。
左柳含笑拉著她的手,示意她坐下去。
左柳站在她身後,雙手從背後撩起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高,看向對面的銅鏡。這銅鏡要比尋常的梳妝鏡大上三倍,又是三面立體的,能將兩個人上半身的各個角度照的清清楚楚。
銅鏡中的左柳正細細的打量她的臉,手指劃過她的臉頰,曹苒心裡發慌,暗自道:難道這便是要教她做易容術了麽?但為何要用這樣的眼神打量自己的臉,面前還放著一張臉皮,刹那間有種是要被剝皮的感覺。雖然她是被師傅派來學本事的,路上師傅一直說做事要看結果,有時候為了結果也可以不要臉!難道他說的竟然是這個意思?
曹苒噌的起身,轉身瞪著左柳,捂著自己的臉,緊張道:“我……我決定我還是要臉,我自己的這張臉雖不及柳姑娘這般傾城,但我還是挺中意的,若是沒了,哪天我忽然想起它了會覺得自己對不起它。所以……我還是不要學了。”
左柳先是表情茫然的聽她說這番話,而後反應了一會,“噗嗤”一聲眉開眼笑道:“你這小丫頭腦子裡在想什麽?是誰要你的臉?”她撥開曹苒掩著面頰的雙手,緩緩微笑道:“你放心,只要你按我教你的去做就不會傷害到你原本的容貌。”
曹苒面頰微紅的乾笑兩聲,坐回道銅鏡前,指著面前的方盒子問道:“那這個是真的人皮?”
左柳手中拿著一手掌大小的皮袋子,小心從中取出一藥匙白色粉末倒入一瓷器中,淡定的回答道:“不然呢?若想將一張臉完全變成另外一張臉,靠化妝術只能瞞過遠遠看你一眼的人,若想日日在身邊都不會被發現,那就要在自己的臉上再生出一張臉來,只要你自己不想變回來,那麽你就永遠是那個人,這才是最高明的易容術。”她瞥了曹苒一眼,頓了頓道:“當然,若想完美的替代一個人,光是容貌一致還不夠,還需要將那個人的習慣、性情、以及那個人的一切特長喜好、優缺點都變成自己的,總之你若自己都沒有把自己當做是那個人,那一定會漏洞百出。”左柳繼續拿出一個紫色的瓷瓶,又向瓷器中倒入了一些藍色的液體,一邊不斷的攪拌,一邊輕笑一聲道:“當然,這些若是你以後用得著,就要靠你自己去琢磨了,我今天的任務就是先教會你第一步,讓你多一張想是誰就是誰的臉。”
曹苒洗完臉後,那瓷瓶中相溶的液體已經變成了膚色的黏糊狀,就如同彩泥面膜一樣。左柳帶上一幅皮質手套,蘸取著“彩泥面膜”均勻的在曹苒臉上塗抹。
曹苒突然想到了什麽,看著銅鏡中的左柳,問道:“柳姑娘,我現在看到的你,是誰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