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就是唱歌的地方,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就別生氣啦。”顧格桑看著駕駛席上悶不吭聲的大季鍾淵,無奈的解釋道。
她本來以為這麽說了之後,他的面色會有所緩和,可沒想到他看起來更加不滿了。
“你不是有話跟我說麽?你說吧,我聽著呢。”顧格桑賣萌撒嬌。
開車的人木訥著臉,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欸……別人都說小別勝新婚,你這麽久不見我,難道就隻想跟我發脾氣嗎……”顧格桑也被傳染了,氣鼓鼓的坐正身子直視前方,不再看大季鍾淵。
車裡的沉默持續了大概有五分鍾,顧格桑都準備說“我要下車”了,才聽見大季鍾淵悶葫蘆似的吐出一句,“本王在那裡看見太多不軌的心思,因而不喜歡。”
啊哈,原來是因為這個。
不過娛樂場所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並不奇怪。怪的是他,誰讓他能看見那些呢……
摸清楚原因後,顧格桑當即就不生氣了,隻咕噥道:“有超能力也不一定是好事。”
大季鍾淵還是不快,拍了拍她的額頭,規定道:“以後不準去了。”
“……哦。”
他的神情這才變得松快,“周末沒有其他安排的話,跟本王去一趟無枝村。”
“無知村?那是什麽地方?我們下山支教獻愛心嗎?”顧格桑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一臉崇拜的看著大季鍾淵。
——
隔天,大季鍾淵一行人坐高鐵抵達蘇市,然後租了一輛商務車下鄉,來到這個叫做無枝村的地方。
比起毗鄰杭市的那些現代化氣息濃厚的棟棟小洋樓,蘇市的無枝村未免也太過荒涼慘淡。
村頭還是以前的紅磚房,牆上刷著各種專治不孕不育的三流醫院廣告,放養的牛懶懶的,骨瘦如柴;田裡的莊稼蔫蔫的,半死不活……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裡都透著一股垂垂老矣、苟延殘喘的味道。
“殿下,王妃,容臣先前去看看。”阿忠稟報完就先行一步。
他才走出不到一百米,一個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矮房子裡突然衝出來一條土狗,凶神惡煞的就咬住阿忠的褲腿。
大季鍾淵見情況有異,當下第一反應是護住身邊的顧格桑,隨後輕抬手,那土狗便如遭雷擊一般,嗷嗷叫著倒在了地上,四肢朝天,極其淒慘可憐。
“你別弄死它……”顧格桑心軟哀求道。
大季鍾淵這才收手,留了那土狗一條命,看向心腹手下問道:“阿忠你怎麽樣?”
“少爺放心,我沒事!”阿忠朗聲答道。
就在他們核實自己人的情況時,小土屋裡又衝出一個身影。
這次出來的身影比土狗大得多,她飛撲到狗身邊,把少說也有十多斤重的土狗緊緊摟在懷裡,一頭凌亂的及肩短發明顯都已經打了結,小臉也是黑乎乎的一片,可那雙眼睛卻特別乾淨,此時正凶巴巴的瞪視著村口這群陌生人。
“你們是誰?!是哪裡來的壞人?!為什麽欺負我的狗!”
土狗此時已經不再受陰煞之力的控制,擺脫了痛苦,又從小主人的懷抱裡掙扎著站好,呲牙和眾人對峙。
阿忠看著小姑娘問道,“王秀香是不是你們村的?”
“不知道!”小姑娘繼續凶巴巴。
“那就找個大人出來。”大季鍾淵命令道。
小姑娘和狗同時低吼,“你算老幾啊?我們村子不歡迎外人!你走開!”
眼看著大季鍾淵一動怒就要抬手,顧格桑忙伸出雙手抱緊他的手掌。
“我們夜王殿下不值得跟一個活人小姑娘動氣!我談判很厲害的,讓我來!”顧格桑裝作信心百倍的拍拍胸脯。
大季鍾淵對小姑娘毫無信任可言,聞言毫不猶豫的拉住顧格桑,“別過去。”
偵查完基本情況的阿忠匯報道,“少爺,這邊沒有什麽情況。”
顧格桑聞言輕輕掙了掙大季鍾淵的手,小心翼翼從他緊盯著的眼神底下慢慢向村口走去。
“小妹妹,我們不是壞人,我們只是想來了解一個叫做王秀香的老奶奶——”
“姐姐是我們自己人。”小姑娘沒有直接接顧格桑的話,而是低頭摸了摸土狗的腦袋,“不要凶她。”
這一幕把周圍人都看愣了。
小姑娘重新抬起頭時,顧格桑已經走到離她不到三米遠的地方。
“姐姐是和我一樣的人,對吧,阿澄不會認錯的。”小姑娘主動示好,走過來拉顧格桑的手。
大季鍾淵、阿忠、執風、執雷四人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顧格桑身上,蓄勢待發。
離阿澄最近的顧格桑卻不認為這孩子對她有惡意。
“你說我們一樣,是什麽一樣?”她蹲下身來和阿澄保持視線平齊。
“姐姐不是能看見鬼,還能和鬼說話嗎?”阿澄也看著她,“我們村的每一個人都能哦。”
顧格桑這下有點慌了。
“不過我們村子裡頭沒有鬼,姐姐不要怕。”阿澄眨巴著明亮的大眼睛,“既然是姐姐你要來找人,你自己來看吧,你說的人,我不認識。”
因為顧格桑的緣故,原本被阿澄攔在村口的一眾人就這樣順利進村了。
進村後不久,阿忠率先發現,無枝村裡竟然看不到一個男人。
顧格桑也注意到了,於是問阿澄。
“沒有叔叔伯伯啊,也沒有哥哥弟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反正就是沒有。”阿澄撥了撥頭髮,鳥窩般的亂發更亂了。
村裡的女人們看到有外人來,都紛紛退回到屋子裡,關緊了門和窗。
走著走著到了阿澄家,一名年邁的老婦發現阿澄跟外人混在一起,忙把孩子叫回來,然後和別家一樣關起了家門。
要不是親眼見到好幾個人關門,顧格桑都該以為這個村子沒有住人。
阿忠和執風去敲了幾家的門,想打聽已經被大閾氏鬼兵害死的神婆的身份細節,卻每次都被轟走。
“殿下,既然查不到什麽,臣之後再派人過來試試吧。”阿忠提議道。
“殿下,大人,請稍等。”跟在後面默默無言的執雷突然找了塊小空地,默然建起六芒星陣法。
阿忠見狀眼前一亮,大季鍾淵和執雷也完全被吸引,唯有顧格桑一臉茫然,卻也知道從他們的細微表情變化上意識到執雷似乎是發現什麽了。
湛白的六芒星光紋在日光下愈發亮眼,過了一會兒,水井蓋大的六芒星光紋縮小到不及顧格桑掌心大,它沿著土地向村東而去,執雷迅速跟上。
大季鍾淵也要前去,顧格桑一邊追趕著他的步伐,一邊不解的問,“發現什麽了?”
“也許是寶藏。”
寶藏?!
顧格桑已經聽祝宜說過好幾遍了,鬼神大人一直在派人尋找大季鍾淵丟失的心臟的下落,然而沒有頭緒。如果能找到大季氏先祖留下的上古寶藏,利用寶藏裡的法器,必然能準確找到大季鍾淵的心臟。
顧格桑頓時覺得熱血沸騰,發酸的小腿都莫名有了力氣。
六芒星陣法最終停在無枝村村東山頭半山腰的一頂木房子門口。
“就是這兒了。”執雷收起陣法,地上的六芒星光紋便瞬間不見了。
“沒有活人氣息。”阿忠確認後匯報道。
“難道已經去世了嗎?”執風說著就要做瞬移回陰界的準備,“只要找到有缺口的這個鬼魂就可以了吧?去了陰界似乎更方便找啊。”
“不在陰界。”執雷叫住執風,“如果去了陰界,六芒星是不可能找到這裡來的。”
阿忠搔搔下巴,“難道是出門了?”
顧格桑抬頭看山上,陡然被藏在一大從樹葉後的一雙眼睛嚇了一跳。
“啊!那裡有人!”顧格桑驚慌的後退,撞進了前來接住她的大季鍾淵的懷裡。
“阿忠去看看。”
藏在草叢後的人很快被阿忠壓了回來,但誰也沒想到他們通過六芒星找到的魂缺之人,竟然是……年逾七十的跛腳獨眼老婦人。
顧格桑沒讀懂其他人臉上的驚訝是什麽意思,看到大季鍾淵複雜的表情,她心裡隱隱感覺到強烈的不安。
很快,顧格桑就知道自己的不安從哪來了。
“王妃,請您一定要寬宏大量,殿下也是不得已的。如果不通過締結血契之盟的方式讓魂缺之人變成大季氏的一員,大季氏的祭司就沒法結設法陣,沒法判斷這個魂缺之人是否通往大季氏上古寶藏的靈門。所以殿下是不得已必須要納這個人為妾的。”
聽完祝宜的話,顧格桑假笑都笑不出來。
“娶個奶奶為妾也可以嗎……”
這話她本來是想親自問大季鍾淵的,然而大季鍾淵自從找到魂缺之人那天起就回了陰界,走得匆忙,竟然連道別都沒來得及。
顧格桑後來反覆在想,究竟是事情真的緊急到了沒有時間說句再見的地步,還是他早就知道會發展到這個結果,無顏來面對她。
她落寞的低頭摸了摸脖子上掛著的鑽戒。
金屬微涼的溫度是真實的,他們的婚姻雖然沒有在民政局蓋章印戳登記在冊,但應該也是真實的。
可惜無論如何真實,這場原本就不同尋常的陰婚,似乎要有第三者加入了呢。
顧格桑隻覺得身體裡的大部分力氣都被人抽走了,留下一口氣給她,讓她艱難的拖著這具沉重的軀殼踽踽前行。
不懂,無能,她竟然連發表反對的權利都沒有了。
顧格桑暗暗的攥緊了拳頭,不知道到底最氣惱哪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