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格桑深知不能把這件事告訴父母，因為說了也無濟於事。他們對大季鍾淵那個世界更加一無所知，她不願意看著爸媽再為她惹出的這些怪事而勞心費神。

  她想，無論如何，都要等到大季鍾淵回來，和他當面說清自己的想法。

  　 就在這樣憂思重重的情況下，顧格桑和同學們一起迎來了本學期的體育考試。

  顧格桑所在專業抽簽抽到的考試內容是200米衝刺跑和800米耐力跑，其他人都因為考試內容而怨聲載道，顧格桑卻沉浸在的心事裡，根本不在乎體育考試。

  “桑桑，你的運動鞋準備好了嗎？”

  “嗯。”

  “桑桑，你緊不緊張啊？”

  “嗯。”

  宋蕾和小白都看出她有心事，但以為她又和男朋友吵架，都沒有多嘴問。

  正式考試這天，顧格桑還是提不起精神，心裡都已經做好了不及格的準備。

  “你們都別太擔心，一會兒只要想著跑完200米我們就去吃午飯，別的什麽都不叫事兒，使勁往前跑就對了！”宋蕾給幾個小夥伴打氣。

  少言寡語的阿慈也在這時候伸手拉了拉顧格桑的衣擺，“加油哦，格桑。”

  “嗯。”顧格桑勉強擠出笑容點點頭。

  “準備好了嗎？聽我哨音！各就位、預備、跑！！！”伴隨著體育委員一聲令下，站成一排的女生們全部卯足了勁兒往前跑。

  跑著跑著，宋蕾就發現不對了——

  上學期體育考試也考了200米，顧格桑那小身板一共考了三次，第三次還是體委好心放水才通過的，可是她現在……

  “27秒！顧格桑滿分！”

  “我的天……人家體育系系花趙欣兒也才考到31秒而已啊！顧格桑該不是為了個體育考試吃激素了吧？”

  周圍人紛紛感到不可思議，顧格桑也知道事情有異，不過她還是高興不起來。

  她滿心煩悶，總期待在哪個轉角見到大季鍾淵，期待聽他親口說“納妾”這件事根本就是瞎扯淡，期待他說他根本不可能娶別的女人。

  然而大季鍾淵沒有出現，顧格桑又迎來了讓人絕望的800米體測。

  “來開個局吧，顧格桑昨天200米不是驚人爆發嗎？所以要不賭賭顧格桑這次800米能不能拿到滿分。我下兩百，不能！”班裡有男生偷偷拿體測結果尋樂子。

  被當成賭注的顧格桑全然不知情，站在起跑線上時，她仍然維持著這段時間以來的低氣壓狀態，不想說話，笑不出來，像個木頭人。

  然而，哨聲響起後，所有人只見顧格桑以200米衝刺的速度飛奔而出，不一會兒就把其他打算勻速跑的同學遠遠甩走後邊，就連宋蕾想提醒她“保存體力”的話都沒能順利聽清。

  考試的跑道是400米小跑道，顧格桑跑完第一圈時，把其他人甩出一大截不說，那種離弦之箭的速度還根本沒有緩減下來的意思……

  “她不是作弊了吧？”

  “要不要查查她考試之前吃了什麽啊……”

  “讓老師把她送去驗血啊……”

  買了顧格桑不及格的男生們議論紛紛，有些甚至恨不得衝道跑道上去幹擾她考試。

  兩圈跑下來，顧格桑面色泛紅，額上冒汗，可是身體上絲毫感覺不到疲勞。她確認體委登記好了她的時間點後就要離開，卻被一個男生從後方扳住肩膀。

  “顧格桑你作弊了吧？！”男同學質問道。
  “難道你不是睜大兩隻眼睛看著我自己跑完的？”顧格桑憤然反駁，此時都還沒有意識到其他女生甚至連終點都沒有到達，“我要是沒有作弊，你是不是把自己的臭襪子吃下去？！”

  “說你兩句還喘上了！我看你根本就是心虛！”挑事兒的男同學衝著體育老師揮手大喊，“老師！顧格桑承認自己作弊！她吃了激素！”

  “喂！劉偉你怎麽……怎麽欺負人！”氣喘籲籲跑過來的宋蕾，呼吸都沒調整過來就幫顧格桑懟人。

  叫做劉偉的男聲不以為然，繼續顧格桑說，“老師！顧格桑作弊！這成績對班裡的女生來說不公平！要顧格桑重考！”

  “重考沒問題，再考十次八次也沒有問題。”顧格桑冷眼看著劉偉，“你就說——如果我始終是這個成績，你怎麽辦？是不是吃臭襪子？”

  “喲呼！——”周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學們都吹口哨起哄。

  劉偉憋得臉紅，卻隻敢跟老師打小報告。

  老師讓他們先解散自由活動，隨後去辦公室查了一下顧格桑的過往成績，也覺得奇怪，竟然真的勸說顧格桑去校醫務室接受血檢和尿檢。

  顧格桑全程高冷配合，宋蕾小白阿慈在旁邊輪番安慰她，她卻始終一言不發。

  晚自習開始之前，顧格桑身體檢查的結果出來了。

  報告單顯示各項指標正常，同專業下注賭輸的男生們氣得哇哇叫。

  “相信了嗎？滿意了嗎？”顧格桑站在講台上，氣勢洶洶的將報告單拍在黑板上，把交頭接耳的同學們嚇得噤若寒蟬，“希望懷疑過我的同學能永遠記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會有永遠的勝者，也不會有永遠的敗者！”

  “說得好！”

  “顧格桑是最棒的！”宋蕾和小白在安靜的人群裡啪啪鼓掌。

  因為此事，顧格桑的名字又在學校裡引起了小范圍的新一波熱議，她的話還被校園廣播的同學奉為金句，津津樂道的說要寫成明天的廣播詞。

  下自習後，祝宜開車在校門口等顧格桑，遠遠見到她面色寡淡，都已經不知道還能用什麽話來安慰她好。

  顧格桑上車後，阿柴氣鼓鼓的從指環裡鑽了出來。

  “王妃還是不高興嗎？阿柴這麽辛苦幫你通過了體育考試，你居然還不高興……”

  “謝謝你。”顧格桑眼神失焦的看著車窗外，“真的想讓我高興的話，就告訴我——大季鍾淵究竟幹什麽去了？是去成親了嗎？下次回來的時候，是不是就是有兩個老婆的人了？”顧格桑苦笑，忽而，她腦中靈光一閃，脫口問道：“阿柴，你能帶我去陰界嗎？他要是再娶小老婆……我也該過去說聲祝福的吧？”

  阿柴被她的提問嚇得心裡一咯噔，“不可以的！王妃娘娘是活人，活人去陰界可是要出大事的！而且被殿下知道了一定會懲罰阿柴的……”

  “那祝宜你帶我去吧。”顧格桑看向安靜開車的祝宜。

  祝宜快哭了，“王妃……我就是一個廚子而已……你知道的……”

  顧格桑就不說話了。

  十八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別人都在為理想而努力奮鬥，她卻被卷入了一場匪夷所思的婚姻。不僅如此，新婚的甜蜜才持續了那麽幾天，突然就一個噩耗傳來，告訴她，她要從名義上跟別人分享同一個老公。

  “你們……都只是在利用我，對嗎？”

  積蓄了多日的情緒突然如同火山爆發般傾瀉而出，顧格桑問話的語調格外冰冷。

  長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敞開心扉去喜歡一個人。

  可是這體驗未免太奇妙，每天每天都像是在坐過山車，永遠不知道下一個墜落點會在哪兒出現。

  同一時刻，大季鍾淵並沒有如顧格桑料想的那樣過得很好。

  “逆子！”鬼神大人惱怒的一拍黑金王座，鬼神殿中的諸人便不敢再出聲。

  鬼神娘娘原本在珠簾後邊候著，但聽見鬼神大人大發雷霆，不敢再火上澆油，當即轉身往夜王宮殿去。

  大季鍾淵被軟禁在自己的宮殿裡，鬼神大人的意思是，直到他同意迎娶魂缺之女為妾，他才能被放出來。

  “淵兒，你明知你父王一向墨守成規，這數百年來，他始終奉大季氏家法為命啊！要找到上古寶藏是何其重要的事情，你不會不清楚……可是，祖宗家法規定，若非我大季氏族人，是斷不可見到尋寶陣法的！你不娶她，如何讓一個外人變成我大季氏族人？”

  “兒臣不會納妾的，母后不要替父王來勸兒臣了。”大季鍾淵心意已決，“我大季氏幾千年的歷史，難道結血契盟約就只有嫁娶這一種方式嗎？兒臣不信。”

  “因為她是陽界的活人，才只能用這唯一的方式啊！若是陰界的鬼魂，父王母后何愁找不到方法？淵兒，你就不要再和你父王強了，他還要面對那麽多朝臣施壓，要捍衛大季氏的氏族榮光，不能留下話柄，叫別人說我們逆天而行……”

  任憑鬼神娘娘再說什麽，夜王宮殿裡都不再傳出回答的聲音。饒是鬼神娘娘也無法通過鬼神大人設置的屏障，隻得憂心忡忡的先離開。

  當夜，顧格桑本來在熟睡，忽然聽見有人敲她的房門，就揉著眼睛打開台燈，一邊問“是媽媽嗎”，一邊起床開門。

  門外，顧媽媽站得筆直，正用十分陌生的眼神打量著她。

  “顧格桑？”盡管聲音還是媽媽的聲音，但這眼神以及說話的語氣，顯然都換了個人。

  她繞開顧格桑，走進她的房間裡，背對著她幽幽道：“你好，我是大季鍾淵的母親。”

  顧格桑全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