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光說不做。要是你敢騙你母親……”
“催什麽催!”鬼娃也惱火,“我慢吞吞也比你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看著我麻麻傷心好!”
顧格桑頭疼。
這對父子……天生冤家阿……
鬼娃察覺顧格桑露出辛苦的神色,且也唯恐青鶴最後一脈生息消散,於是伸手憑空一抓。
顧格桑聚睛看去,只見孩子的小白手上忽然多出了一團白中夾雜淡藍色的小螢火,“青鶴阿姨你先把這個吞進去。”
“這是……白露火?”青鶴詫然。
“我不知道,阿姨快吃。”鬼娃有點小急躁。
“你——”
大季鍾淵又要訓兒子,被顧格桑一把拉住。
執雷見殿下暫不發火,忍不住湊近鬼娃,“小殿下可否告知臣下,這白露火的召法?”
“怎麽?”大季鍾淵鮮少見到執雷這樣學識淵博的鬼靈能露出如此謙恭好學的樣子,不由得好奇。
“回殿下,臣下當初為了尋求方法醫治救助青鶴,曾翻閱鬼神殿無數典籍卷宗,知道白露火於鬼靈乃潤養之氣。此火雖是火形,卻陰氣豐澤,是取陽界陰蘊之精華所成。但臣查遍現有典籍,都不曾發現召出白露火的法子。這火有大用,得來也不易,曾經有鬼靈先輩為求白露火救回父親,可惜不僅未召成,反倒被陽界烈火焚燒,煎熬過後丟失了性命……”
鬼娃眨巴眨巴眼睛,“我這麽厲害嗎?”
於是執雷被大季鍾淵瞪了他一眼。
“麻麻,想要青鶴阿姨好的話,需要付出一些代價……”鬼娃有些為難道。
“寶寶你隻管說。”顧格桑忙道。
大季鍾淵將媳婦兒往身邊一拽,“這小東西在你給下套呢,你這麽著急往裡跳?”
“我才沒這種心思呢!你胡說八道!”鬼娃跺腳,“要不是看在麻麻的面子上!我真的要跟你打架了!”
“寶寶都還沒說要我幹什麽,你別這麽緊張。”被夾在中間還要努力做好人的顧格桑,終於忍不住一小拳打在大季鍾淵手臂上,“你讓他說完行不行!”
鬼娃已經不理大季鍾淵了,他飄向別墅大門,指著玻璃花房裡由祝宜精心打點照料的格桑花,“麻麻,這些花沒了可以再重新養一批的,家裡這些,都給我吧?”
“好啊。”顧格桑有些擔憂,“你實話跟媽媽說,救治青鶴,真的只需要格桑花嗎?”
她想到當初大季鍾淵在銀月陣要放血救她,想到他沒有心臟,還很久都沒有吸她的血進補了……如果孩子這一次救治青鶴,又要傷害自己的身體,她這個當母親的,於心何忍……
偏偏鬼娃又古靈精怪知道了顧格桑的心思,“麻麻放心好啦,什麽白露火,以及要救治青鶴阿姨的這個陣法,雖然我也不知道我是為什麽會,但我就是會啊。而且不用傷害我自身的,你看著好啦。”
說完之後,鬼娃一吹氣,花房裡所有的格桑花便如同被一把鋒利的鐮刀一齊收割,切口利落,花枝花瓣卻完好無損。
被斬斷的新鮮格桑花飄向半空,整齊有序地排出幾列,規整的飛向院子裡。
鬼娃跟著花的溪流飛向別墅前院的空地上空,其他人也跟著出來。
山風清冽,空氣中四溢著格桑花的香氣,加上日光晴好,別墅內環境雅致,很是一派清新怡人的景象。
格桑花在空地中旋成八卦陣的形狀,鬼娃飄向格桑花的中心,花枝自動褪去,落在地上,隻余下通紅的花朵。
“青鶴阿姨,你過來吧。”鬼娃喊道。
不知為什麽,青鶴覺得格外安心。大概是剛剛那團白露火給了她力量,她此刻並不畏懼日光,朝格桑花陣飄去。
大季鍾淵眯起眼,滿心滿腦想的都是:本王倒看看這小東西能搞出什麽名堂。
顧格桑在旁看見他的眼神,不由得露出會心的笑容,“覺得寶寶很可愛吧?”
“哼,不覺得。”
“哼什麽啊,可愛就是可愛啊。”顧格桑笑容更甚,“我覺得寶寶很像鍾淵你。”
“也就外貌上看起來像而已。”大季鍾淵仍舊嘴硬。
執雷看得認真,沒有插話,倒是執風非常感慨道,“世子和殿下小時候真是像極了,眉眼裡的倔氣都是一樣的!”
“本王和王妃說話,讓你們動嘴了嗎。”
旁人連忙噤聲。
鬼娃雖然聽得到這頭的響動,也對大季鍾淵亂朝身邊人發脾氣很不滿,可是他的靈氣都已經匯入了格桑花陣,接下來的一舉一動都會牽動青鶴的靈息,他自然也就不好分神去跟親爹鬥嘴,正兒八經的聚精會神要通過法陣來給青鶴治療傷情,恢復魂體。
先前因為身負重傷,青鶴的魂體猶如被千萬針穿過,留下無數細孔。是因為這些細孔無法修補,青鶴的經脈等因此無法自愈,才會越來越嚴重,哪怕用陰間最純粹的靈氣灌養著也無用。
此時,在格桑花陣的作用下,青鶴感覺那些細孔的存在變得更加強烈了,千瘡百孔的疼痛啃噬著她的意識。
見到青鶴露出痛苦表情,鬼娃很擔心親爹來搗亂,好在顧格桑時時刻刻抓緊了他的手,讓大季鍾淵基本上沒有前來干擾的機會。
“鍾淵,”顧格桑不僅拉著他,還開啟了碎碎念模式,不停地勸道,“鍾淵,雖然寶寶之前是傷害過我的身體,但他也解釋了,他不是故意的嘛。你看他,就因為我心情不好,頂著被你教訓和打罵的風險都回來了呢,你讓我怎麽覺得他不是一個好孩子?……
“外邊傳他如何,都是別人一張嘴而已,我的孩子,我無條件的要信任他!鍾淵,你跟我說過很多次,陰界的異黨心懷叵測,誰知道這一次是不是他們從中作梗,有心挑撥了你和寶寶之間的關系?”
說到這裡,顧格桑驚然,因為意識到祝宜也在現場。
她頓了頓,有些憤然的繼續看向給青鶴治傷的鬼娃,“如果沒有異黨這群畜生,當初鍾淵你就不會丟了心臟。如果沒有異黨這群畜生,根本就不可能傳出寶寶不吉利的流言!”
眾人嘩然。
大季鍾淵夫婦結婚已有一年,他們印象裡,最初的顧格桑被大季鍾淵挑剔得不行,怪她慫包。後來在大季鍾淵的慫恿、鼓勵和帶動下,顧格桑漸漸變得陽光開朗,喜歡直言不諱,雖然還是經常寧願委屈自己來照顧周圍人的感受,可面對鬼神娘娘的時候,已經不會退縮,是個有個性的女孩子了。
然而,誰也想不到,有個性但仍然溫婉的女孩子,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然說“畜生”這麽一個重詞……
祝宜站在最後邊,面色尚未有變,心裡是已經冷笑了數聲。
他們是畜生?
他們是畜生?!
這世間不過遵循成王敗寇的法則罷了!
倘若當初不是大季氏得勝,倘若前段日子大閾氏造反成功……如今大季氏才是要被萬人指著鼻子、戳著脊梁骨痛罵的罪人惡人!
“怎麽都這麽吃驚的看著我?難道我們家還有異黨的內鬼不成?”顧格桑目光犀利的掃過眾人,“我不僅要罵他們是畜生,還要罵他們是沒有骨頭的懦夫!孬種!廢物!要是真有本事,來跟我老公打,來跟我兒子打啊!一天天的沒有真本事,只會在暗地裡叨叨念念。要是讓我抓到她,我就算是鬼魂了,也要鬥死她!哼!”
“夫人這樣很不得體。”大季鍾淵按住顧格桑的肩頭,也是不想她繼續激動。
眾人唯恐大季鍾淵要因為顧格桑出言不遜而教訓她,卻忽然聽見他又開口說,“不過夫人罵得很好,深得本王的心。”
眾人:“……”哦,是我們想太多了。
祝宜衣袖遮蔽下的手死死攥成拳頭。
“王妃。”青鶴的聲音不輕不重飄來,瞬間吸引了顧格桑的全部注意。
“青鶴!”她不禁激動的喊出聲。
青鶴的身體終於又像從前那樣富有真實的顏色了,仿佛不久之前即將化煙化霧都只是眾人同做的一場噩夢。
青鶴也很高興,卻並未立馬撲到顧格桑面前來。
她轉身對著鬼娃深深的鞠了一禮,“謝謝小殿下相救。”
“你不用謝我,是我麻麻喜歡你,我才會救你的。”鬼娃倒是心直口快,句句真言。
大季鍾淵對他這副桀驁不羈的樣子實在不喜,當即又露出嚴厲之色。
“雖然青鶴阿姨的鬼體已經複原得差不多了,可是她身上還有好多傷呢。治傷……我也不是很擅長。我腦子裡有時候會忽然閃過一些主意,有時候沒有……反正就算這樣也是天縱奇才,麻麻,你會誇我的吧?”鬼娃乖巧的想討個誇獎。
誰知,搶白的又是大季鍾淵。
“身為大季氏後人,保護陰界民眾本就是你的責任,你好意思為本分之事邀功?”
“殿下……”執雷邁步走到大季鍾淵面前,“殿下要教訓小殿下,之後有的是時間。臣實在是心癢難耐,想向小殿下多討教一二,還請殿下給機會。”
執雪、執風等人也上前討趣。
顧格桑哈哈笑,悄悄走去抱住兒子,摸著他的小腦袋,“我們寶寶做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