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顧格桑就知道補課的方式了。

  阿忠和執雷搬來一大堆帶著塵土氣息的紙質書籍，其中還夾雜著幾個紙質卷軸，以及一卷木編的書冊……

  顧格桑瞬間有一種真的穿越到了古代的感覺。

  “你們這是上哪找的……”顧格桑覺得很佩服，她一個鑽研漢文化的大學生平常接觸古典文化都還只是紙上談兵，今天……算是摸到了文物，大開眼界了。

  “執雷最喜歡看書，鬼神殿背後的藏書閣就是執雷最喜歡待的地方。”阿忠笑著介紹道，“別看我們執雷平時木訥少言，肚子裡的知識儲備可廣闊著，絕對超過娘娘的想象。所以這一次殿下安排由執雷來跟娘娘講解各種墓穴機關和下墓注意事項，希望娘娘能牢牢記在心上。”

  “是……”顧格桑又不自覺的流露出了好學生恭順聽講的表情。

  所以前人說活到老、學到老還真是一點不假，顧格桑悄悄擦了擦汗——她現在不僅要學習陽界的文化知識，還要連帶著跟上陰界的文化規矩，要是她刻苦鑽研，怕是前途不可限量吧？

  “娘娘？”執雷看顧格桑盯著手邊的卷軸目光發直，小聲的皺眉喊道。

  他有點犯愁——自家娘娘剛開始上課就走神，這帝王墓到底什麽時候能下……

  第一天的補課完成後，執雷被大季鍾淵悄悄叫到別墅頂層的天台問話。

  “進展如何？可還順利？”大季鍾淵滿懷期待的等著執雷表揚顧格桑。

  要不是鬼靈化為活人身軀不易出汗，大季鍾淵這會兒就該看到執雷額上滿滿的細小汗珠了。

  “殿下，給娘娘補課的事，怕是急不來……”

  “幹什麽？你這是告訴本王，本王的王妃十分愚鈍？”

  執雷垂著頭不敢認，委婉道：“實在是娘娘如今接觸的東西和臣下當時接觸的內容相去甚遠，她學習的習慣也和臣下有區別，所以今日算不上有什麽進展，還在努力的磨合和適應……”

  “你們磨合適應到什麽程度才能好好上課？”大季鍾淵聽到執雷這般用詞，頗有些不快，“你就揀著重點跟她說就可以了。王妃天資聰慧，心思又細膩，本王覺得是你這個為人師的沒有找準正確的方法。有教無類，因材施教，明白了嗎？”

  “是，臣下領悟了……”

  隔天，顧格桑從學校一回來就往書房跑，看她這股認真的勁兒，本來打算進房間送水果和零食的祝宜都不敢貿然前去打擾。

  在書房等候多時的執雷恭恭敬敬的為自家娘娘遞上一本像小人書似的冊子，顧格桑翻開過前幾頁，緊接著見到了左頁是插圖，右頁是文字解說的工整排版。

  “這是……”

  “這是臣下整理出來的。”執雷如實道，語氣不卑不亢，不帶一丁點炫耀的味道，“昨日臣下用了老舊的方法來教娘娘，為難了娘娘，臣下特此向娘娘賠罪。”

  “不用不用！”顧格桑感覺執雷再說下去就要折煞自己了，“我會認真看的！”

  她這句話不是說說而已，晚上大季鍾淵例行進行完拜月的陰修之後，回到房間裡準備沐浴更衣，見到顧格桑正坐在梳妝台前一本正經的翻看著執雷新整理出的資料小冊，微微一笑，心道是他的小妻子如此勤奮好學，果然不負所望。

  他洗完澡出來把顧格桑抱到床上，抽走她的小冊子，安撫她睡覺，結果被顧格桑用敢怒不敢言的小貓似的眼神瞄了一眼。

  “幹嘛？叫你睡覺我還錯了？”大季鍾淵故意拉下臉。

  顧格桑悄悄咕噥著“惹不起你”，枕著他的手臂做出睡覺的樣子。

  但是大半夜的，大季鍾淵這個本來不必睡覺的鬼靈卻從淺夢中醒來，發現顧格桑這個該睡覺、必須睡夠八小時才能活蹦亂跳的大活人卻偷偷爬起來縮在臥室的沙發上看書……

  大季鍾淵脾氣暴起來差點就準備以鬼靈之術飄到她面前，可是又怕嚇壞自己的小媳婦，隻得先在床上翻了兩個身，製造出聲響，然後再假裝發現她不在而醒來。

  “我、我就是剛剛起來上廁所然後翻了翻書……”顧格桑撒著蹩腳的謊。

  大季鍾淵也懶得拆穿她，“行了，過來睡吧。”

  “嗯！”顧格桑屁顛屁顛的跑回他身邊，抱著他的腰肢躺下。

  多抱幾次，她就習慣了他的體溫，甚至還喜歡這樣的體溫。

  大季鍾淵不知道顧格桑在想什麽，但是他已然決定今晚要用特殊的手段讓顧格桑一覺睡到大天亮，所以沒多久後，他就聽見了顧格桑均勻而輕柔的呼吸聲。

  睡夢中的顧格桑像撒嬌的貓兒似的，拿側臉輕蹭著大季鍾淵的胸膛和臂彎，模樣很可愛還很惹.火。

  大季鍾淵不忍心這時候強行佔有她驚擾她的夢，將她摟得更緊了些，同時也覺得一陣奇怪。

  這女人到底是不是活人？怎麽會有活人喜歡這種涼涼的體溫？據阿忠的介紹，像她們這樣的女孩子不應該都很喜歡那種一年四季都如火一般溫暖的男人嗎？
  想到這兒，大季鍾淵又粲然一笑。

  他夜王殿下的女人，哪是尋常女人可比的。阿忠了解到的都是凡世俗人的喜好罷了，所以並不具備參考價值。

  況且，他是她夫君，她當然要喜歡他，每根頭髮都要喜歡的那種。

  ——

  隔天一大清早，大季鍾淵站在主臥陽台上垂眸看向花園裡開得愈發生機勃勃的格桑花。

  因為有祝宜用忘川河水精心的澆灌，這些格桑花有著永生不滅的屬性，它們接受了陽光雨露的滋潤和供養，每一次晨昏交替時分都能彌散出福澤和靈氣，庇佑著大季氏的子孫，拔高族人的氣數，扶正族人的氣運。

  大季鍾淵背後的臥室裡，顧格桑聞著淡淡花香蘇醒。聽見她低聲輕喚的一句“鍾淵”，他回過頭去，神色淡淡，可那雙深邃的眼睛裡噙著化不開的笑意。

  “昨晚熬了夜，再多睡會兒。”

  “不了，最近……功課有點忙。”顧格桑生疏的撒著謊。

  大學生念書全憑自覺，功課哪裡能忙到這個地步。

  顧格桑的小心思是，既然在家看執雷整理的文獻會受到大季鍾淵束縛，那她帶去學校看總行了吧。

  顧格桑這天的課程多半是大課，就是好幾個班一起在兩三百人的教室裡上的那種。

  這種情況更有利於她偷偷看別的東西，早到教室的顧格桑挑了中間靠後的位置，還習慣性的給宋蕾她們幾個留了座。

  過了不一會兒，宋蕾獨自前來，身邊不見小白和阿慈的身影。

  “小白的哥哥是部隊的，這幾天休假回家，聽說一年難得見上一面，所以她這幾天都蹺課跟她哥哥團聚呢。阿慈修了雙學位，這門課她昨天就跟著其他班一起上過了，這會兒要去上另一個專業的專業課。”宋蕾解釋道。

  顧格桑點點頭，覺得大家的生活都挺豐富的，接著就收回了心思繼續看自己手上的小冊子。

  聽課聽的快睡著的宋蕾歪過頭靠在顧格桑肩頭，“看什麽呢？這看起來是個手抄本啊，字跡真好看……不過怎麽都是繁體？”

  “我男朋友家是做古玩生意的，”顧格桑胡亂掰扯道，“他們家很多這種手抄本小冊子，我覺得內容還挺有意思的，就借了一本來看看。”

  “你這本冊子看起來相當新啊。”宋蕾用敏銳的鼻子湊近嗅了嗅，“還有墨香。是最近新整理的？可是手抄本不是越舊越值錢嗎？古玩市場變了？”

  顧格桑笑了笑，“就因為原來的卷冊很珍貴，所以不能輕易外借啊，這是他們家的人重新謄抄了才能借我看的。冊子雖新，內容卻是有歷史積澱味道的。”

  選擇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學生到底都對這些傳統文化內容頗有興趣，聽顧格桑這樣說，宋蕾頓時興致大起，把她手裡的小冊子往自己面前拉了拉，意思好東西要一起分享。

  可是沒看兩頁，宋蕾就感覺渾身上下起雞皮疙瘩。

  “下墓倒鬥？這有點邪門吧……”她又好奇又害怕，想看下去卻還需要顧格桑提供勇氣。

  顧格桑心想，這事兒讓宋蕾這個局外人知道太多怕對她也沒什麽好處，就嘻嘻笑，“這些材料虛虛實實，我是本著看熱鬧的心態看的。”

  “可是這裡面寫得神乎其神，比那些小說裡描述過的要清晰細致，你不怕嗎？”宋蕾迷惑的眨眨眼，感覺顧格桑最近不僅變開朗了，膽量較之以前好像也大有躍進。

  顧格桑笑得更加燦爛，“我是唯物主義者，子不語怪力亂神，只要堅信神鬼都是不存在的，這些材料在我看來就是虛構的。既然是虛構的，有什麽好怕的？”

  “這麽說好像是挺有道理的……”宋蕾嘴上這麽說，可只要多看那小冊子兩眼，心裡就覺得被什麽壓著堵著，後來她乾脆繼續聽課，沒有陪著顧格桑看書了。

  顧格桑緊趕著終於在下墓前把執雷整理的資料認真讀了兩遍，記下了不少重點。

  本來她還以為執雷他們會要考她，結果阿忠突然從黃道日歷算出再過幾日有月食天相，屆時陰靈躁動，下墓會很危險，他們要提前出發。顧格桑這個門外漢懷著幾分惴惴不安，隨同大季鍾淵一行人一起向西北某市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