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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園春來早》第一百六十六章 種惡因得惡果
  春種希望,秋收滿倉。只要付出了辛勤勞作,總會有沉甸甸的收獲。當然,種下惡緣的人家,得到的只能是惡果。

  張二一家原本四口一齊出動,刨坑兒、點籽、埋土,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張二嬸子因為被劉老太等人罵得狗血淋頭,心裡惱怒,嘴裡一邊埋怨老天為何不立刻下場霜凍,讓張劉兩家人血本無歸,一邊腳下用力踩著土坑兒。

  張二叔偶爾回頭瞧見了,一巴掌抽到她的身上罵道,“你作死啊,踩得那麽重,還指望苞谷籽發啥芽啊!”

  張二嬸子挨了打,這才閉了嘴巴老老實實做起活計。待得二畝地種完,一家人偶爾背著手到地裡轉上兩圈兒,就理所當然的等著老天爺風調雨順,秋時往家掰苞谷棒子了。

  可惜,張二叔居然一語成讖。日轉星移,眼見十數天過去,村裡各家的旱地遠遠望去都已是一片淺綠,苞谷籽發了芽長了苗,一片葉、兩片葉嗖嗖往外竄,處處生機勃勃,一派大好春光。而張二家的田裡卻是光禿禿一片,別說苞谷苗兒了,連野草都沒長出來一株。

  張二一家是徹底慌了,大大小小滿地裡亂跑,最後扒開土壟一看,先前種下的圓胖包谷籽居然變得乾癟癟,仿似被人握在手裡壓榨幹了所有水分一般。

  張二嬸子瞪著大眼睛,哭咧咧嚷道,“這苞谷籽為啥不發芽啊,難道是咱家地裡太旱,明明都下過雨了!”

  張二這兩日已是急得生了滿嘴火泡,這會兒聽得媳婦這般說,就攆著她打罵,“都是你這敗家娘們,一定是當日埋土踩得太重了!”

  張二嬸兩手抱著腦袋亂竄,嗷嗷回罵,“我踩得重也就那麽幾壟,剩下都是你埋的土,不也一樣沒長苗,就知道拿我撒氣。”

  張二還要抬手再打,但轉而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於是氣哼哼跑去人家田裡轉了幾圈兒,末了到底請了兩位種苞谷的好手過來幫忙查找原因。

  兩位老爺子翻開土壟仔細查看半晌,又捏捏乾癟的包谷籽,也是猜不出原因,互相低聲商量了一下就道,“既然苞谷籽乾癟,許是缺了水吧。再耽擱下去就誤了節氣了,你們一家還是趕緊挑水補種吧。”

  挑水種地可是個大工程,就算只有二畝地,也要足足忙碌兩三日。張二很是不願這般折騰,但是這事關全家一年的溫飽,他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隻得照辦。

  張二嬸子仗著臉皮厚,當晚就敲開左鄰右舍的院門,求爺爺告奶奶找人手幫忙。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左右幾家雖然不喜他們一家卻也不好得罪,於是第二日一早就攆了家裡的後生們去幫忙。

  後生們晚上幫著張家看守菜田,雖是有吃有喝有玩兒,但白日裡還是難免犯困。突然這般被長輩攆去幫忙挑水,各個心裡就有些不情願。

  結果,張二嬸子又犯了吝嗇的老毛病,眾人一直忙碌到正午,她居然連口飯菜都沒準備。於是後生們惱怒了,胡亂扯了個借口扔下水桶扁擔回了自家。

  張二總算還懂些道理,喝罵媳婦兒,“你這敗家娘們,這是要把村裡人得罪光啊?還不趕緊追去賠禮道歉,把人迎去咱家吃頓飯。”

  張二嬸撇撇嘴,鼻子裡哼了兩聲,應道,“真請他們回家吃飯才是敗家呢,這麽七八個半大小子,一頓飯能吃掉咱家半月口糧,我可舍不得!左右這地也澆完大半了,剩下幾壟咱們自己挑水就行了。”

  張二吧嗒兩下嘴,盤算一番也是舍不得糧食,於是狠狠瞪了媳婦一眼轉去挑水了。

  好不容易忙了一日,張家終於又把苞谷籽種下了地,然後就日夜盼著發芽長苗。可惜他們一家瞪了眼睛盼了五六日,那二畝地就同多年的禿頭一般,死活就是不肯再長毛兒。

  張二發狠扒了苞谷籽出來,這次倒是沒有乾癟模樣,但卻連個芽兒沒冒出來。張二夫妻徹底絕望了,詛天咒地,大罵神仙怎麽就看他們一家不順眼。

  憨頭憨腦的黑娃兒隨手撿了幾顆苞谷籽扔進嘴裡,一邊個蹦蹦嚼著一邊笑嘻嘻嚷道,“好吃,有鹹味兒!”

  張二一腳把傻兒子踢了個跟頭,末了捶著胸口大哭。黑娃兒突然被打,也是委屈難忍,張著塞了苞谷粒的大嘴跟著老爹一起嚎啕起來。

  南溝村本就沒有多少戶人家,田地又是連在一處,哪家有個風吹草動,用不上片刻功夫就滿村皆知了。

  這一日,張劉兩家的菜田也到了澆水的時候。李家兄弟從城裡趕回家裡春耕,剛剛忙完自家的幾畝地,李老太就帶了他們來幫著蒲草和閨女一家忙碌。連同改穿著短衫長褲,越發像個農家人的方傑,還有董四、陳家兄弟,足足十幾人齊齊聚在菜田裡,一邊說笑一邊熱熱鬧鬧挑水澆菜。

  經過了大半月的陽光雨露洗禮,栽種下地的幾樣菜苗都已深深扎了根,長得越發茁壯。茄子秧和辣椒秧眼見都快有一尺高了,豆角秧和黃瓜秧也已經伸著藤蔓爬上了柳條架子。

  眼見再有一月就能采摘第一批鮮菜了,眾人都是臉上帶笑,替張劉兩家歡喜。

  春妮兒的肚子這些時日好似吹了氣一般漲大了許多,村裡許多老太太見了都說這一胎必定是個淘小子。劉家眾人自然眉開眼笑,劉老太太更是隔三差五殺雞燉湯送到兒媳嘴邊兒上。

  這般吃得好,睡得香,春妮兒想不長胖都難。這一日她也跟來田裡走動,蒲草舍不得她做活兒就攆她帶著桃花山子去驅趕鳥雀。春妮兒卻是喜好熱鬧,笑嘻嘻纏在娘親身邊說話兒。

  正是忙碌的時候,眾人突然聽得遠處傳來哭嚎之聲,都是驚得直起了腰身,疑惑問道,“這是出了什麽事兒?”

  董四麻利的倒扣了木桶,站到上面張望了半晌,一臉古怪的說道,“好像是張二叔在哭鬧呢,他家那二畝地補種二遍還是不出苗,這許是許是著急了。”

  春妮兒聽得這話,歡喜拍手應道,“真是老天爺開眼了,讓他們一家子不修口德,總踅摸做壞事,這就是遭報應到了。”

  李老太一巴掌拍在閨女背上,呵斥道,“你這死丫頭,還罵人家沒口德,你這嘴上也沒個遮攔,趕緊給我收聲。”

  春妮被娘親罵得縮著脖子,討好說道,“好了,娘。我不說還不成嗎,左右我也無事,先過去看看熱鬧,回來跟你們細說啊。”

  她說完就拎起裙角跑走了,那身形靈巧的仿似猴子一般,怎麽也看不出是個懷胎六月的孕婦。李老太生怕她摔了,放下手裡的水瓢也攆了上去。蒲草瞧著眾人都是一臉好奇,就道,“咱們也過去看看吧,忙了半晌正好歇歇手兒。”

  眾人一聽這話正合心意,紛紛也是像張家田裡奔了過去。方傑假作拍打身上的灰土,特意落後幾步同蒲草走到了一處,低聲笑問道,“可是那幾袋細鹽起了功效?”

  蒲草極無辜的眨了眨大眼睛,一臉懵懂的應道,“咦,你問得這是什麽話?那幾袋細鹽我醃了鹹蘿卜啊,今早不是還讓喜鵲給你送了一碟?”

  “你呀,”方傑趁著周圍無人,飛快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笑道,“真不知你腦子裡哪來這麽多古怪主意?”

  蒲草被他偷襲得手,驚得四處看了一圈兒,確定無人得見這才瞪了眼睛,羞惱道,“怎麽,你是終於發現我是蛇蠍心腸的女子,後悔招惹我了?哼,晚了!你若是敢反悔,我也往你家田裡撒鹽去!”

  “嗯,往田裡撒鹽?你不是說醃鹹蘿卜了嗎?”方傑挑著眉梢兒,滿臉的促狹笑意,氣得自覺失言的蒲草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氣哼哼扭頭跑走了。

  方傑哈哈大笑,輕輕揉揉手臂也是快步追了上去。

  張二家的地頭兒此時已是圍滿了看熱鬧的村民,就是裡正和幾位族老都聞訊趕了過來。可惜,眾人都是束手無策,畢竟這田地也不會說話,誰也不能揪著它的耳朵問問到底為啥不長苗兒啊。

  最後,眾人不鹹不淡的勸慰了兩句也就散去了。有那平日信奉因果的,心裡還同春泥一般想著,這就是張二一家壞事做多遭報應了。

  轉眼又過了兩三日,眾人正是忙著拔草準備開苗的時候,張二居然領了一個眼生的老頭兒來地裡轉悠,眾人以為他是找了種田好手,好奇的紛紛圍過去聽個新鮮。不想,才聽得幾句就都是皺著眉頭散開了。

  原來,張二居然撒謊說狗剩兒在外地發了財,要接他們一家過去享福,正好今年雨水小,苞谷籽沒發芽,他們一家就索性把地賤價租出去一年,若是在外地住得好就再把地徹底賣斷。

  那買主是南山那側王家屯的一個老獵手,名叫鐵老頭兒,孤家寡人一個。以前做什麽行當無人清楚,只知道他是幾年前到得王家屯落腳,自然沒有分到田地耕種,整日以打獵為生。如今許是自覺年歲大了,就準備租種二畝地,若是能糊口就不必上山奔波了。

  張二開的價格很低,鐵老頭兒又見得那土壟黑黝黝很是肥沃的模樣,於是就點頭同意了。

  南溝村人很是不恥張二這般蒙騙鐵老頭兒,但是畢竟都在一個村裡住著,誰也不好做那惡人揭張家的短兒,於是各個都避讓開來,裝聾作啞,兩不相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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