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兒驚愣懼怕之下居然忘了掙扎,待反應過來時那人已經帶著她奔出老遠,卻並沒有將她抓回去的意思,而是帶著她往其他的地方跑!“你是誰!”
這人穿著一身玄色衣裳,身形不算高大,但也比她高出許多,抓著她如同捏著一隻小雞子沒什麽區別。任她拚命掙扎手臂仍然被抓的死緊,如同套上了鐵索,根本就無法掙脫!那人見她掙扎的幾乎要摔倒,忽然道:“別出聲,你不要命了嗎!還是你想被抓回去,被你家那位毒婦弄死?”
薇兒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弄得目瞪口呆,幾乎忘了害怕。可她被拽的生疼,又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根本無暇再說什麽,等那人終於停下腳步,她已經是一陣眩暈!
那人沒有給她喘息打量四周的時間,便將她推進了一個屋子。
屋子裡十分昏暗,隻點燃了一根蠟燭。但她仍然清楚的看見裡面的床榻之上躺著一個人。薇兒的腿如同灌了鉛,半天才挪動一步。後面將她劫來的那人不由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你認識他,怕什麽,趕緊過去。”
薇兒再不敢遲疑,緊走幾步到了榻前。踏上的人睜著眼睛,但面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赤裸的上身被白布纏滿,胸口出透出血跡。“薇兒……是……你?”
床榻上的人每個字都吐的無比艱難,迷糊不清,但薇兒還是聽出了聲音十分熟悉,她微微彎腰朝他的臉上看去,朗若星辰的眉眼那般耀目俊美,即便虛弱失血也不會讓人覺得黯然失色。薇兒不禁大驚:“你……你是姑爺?”
方衍成似乎無力回答,身後的人說道:“看來你是程家的丫頭沒錯!”
薇兒角落裡退了一步:“這是怎麽回事?姑爺不是死了嗎?他怎麽會在這!你到底是誰?”薇兒不知道方衍成為什麽會沒死,可看眼前的情景,分明事情不簡單,可找她做什麽!她只是個丫頭!
“我只是程家的丫頭,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讓我走吧!”
方衍成的手微微抬起,示意玄衣人對她解釋一番。那人得到指示便說道:“你眼前的姑爺,是我的少爺,從他失蹤起,我便在找他。他這次隨著馬車滾落山坡,意外想起了從前的事情,便通過救他的人聯系到了我,因此撿回一條性命。”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薇兒努力的消化他的話:“那他到底是誰?”
薇兒覺得自己今夜經歷的事情,比前十幾年都要詭異。先是她被逼殺了人,緊接著又見到自己死而複生的姑爺搖身一變成了高手護身的什麽少爺!
她看著那玄衣人拚命搖頭道:“不,我不問了,你別告訴我,我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誰,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誰!我只是個丫頭,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讓我走吧!我什麽都不會說的,隻當自己從沒見過你們!”
玄衣人到榻前為方衍成把了一回脈,掖好被角,轉身看著薇兒搖頭道:“你這丫頭也算聰明,知道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聽得不聽。”他頓了頓,道:“你可以走,但現在不行。”
薇兒急道:“為什麽偏偏是我?”她簡直覺得自己一輩子霉運都集中在這幾天了,難道剛出了狼窩就要跳入虎穴嗎?“你帶我到這裡來,到底要幹什麽?難道你一直在程家外面守著?”
“你放心,只是想找程府出來的人確定一些事情,碰巧遇到你逃出來罷了。而且,你可知道我為何如此小心帶你逃離程家?”薇兒莫名的看著他。的確,這個人帶著她逃走的時候十分小心,似乎是在防備什麽。“為什麽?”
玄衣人說道:“程家家仆散盡,隻留下你們幾個。可以說是不幸,也可以說是幸運。因為,曾經在程家出來的那十多名下人,幾乎都死了。”
薇兒呆立當場,牙齒不由自已的打起顫來。玄衣人繼續說道:“這其中,似乎有其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原本我是要勸少爺趕緊離開此是非之地,但少爺還有些疑問,所以我等來了你。”
“你的意思是……如果方才我不被你帶走,逃不出多遠就會被人殺掉……對嗎?”看到玄衣人點頭,薇兒將頭埋在膝上狠狠抽泣的幾聲,然後抹了一把眼淚問道:“你想問什麽。”
玄衣人並不兜圈子,直接問道:“少爺隨著馬車滾落山坡,其他人都死了,你們姑娘和太太是如何打算的?”
薇兒聽到這,不禁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背靠著牆壁緩緩蹲下身,滿臉的迷茫,嘴角卻噙著一絲嘲諷,她看著榻上身受重傷的方衍成說道:“姑爺可真是命大。受了這麽重的傷居然沒死,想必也是程嫣沒有料到的。”
方衍成的瞳孔劇烈一縮,心中隱隱有答案破出雲而出呈現在他面前。被裂開的車架子刺穿胸口,他也以為自己活不了了。只是沒想到,自己不但沒死,還因此恢復了記憶。
“姑爺可知,你們的死都是程嫣一手計劃好了的?”
她雙手環抱著自己的手臂,驚恐的眼淚從裡面掉落下來:“原本奴婢並未往深處想,隻道你們只是發生了意外,但是,當程嫣說,讓二姑娘和姑爺你在底下做一對鬼夫妻,而她要入宮選秀的時候,奴婢便覺得馬車失落山坡的事情十分可疑!怎麽偏偏就她和太太活下來了?”
“她……她當真要入宮?”
方衍成痛苦的看著薇兒。他在初次見到程嫣時,便對她一見傾心,家族落敗並未奪走她的高貴。她聰慧,溫柔,才情皆在,即便是他以從前的身份,也從未見過如此這樣的女人。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人不僅為了富貴謀殺親夫,就連親生女兒都下得了手。
“沒錯,她就是為了入宮。她不相信府裡的下人,尤其是奴婢!”薇兒整個人都在抖,大平惡意凜然的眼神還在她腦海裡經久不去。“二姑娘為了讓奴婢證明忠心,讓奴婢親手殺了大平,從而被她拿捏!她如此心狠手辣,難道姑爺此時還認為二姑娘她們的死是個意外嗎?”
方衍成緊緊閉上雙眼,程嫣假意頭暈下車休息,還特意叫上了譚氏。而他提出要抱著浛兒進入馬車的時候,她那個樣子,明顯是意外又解脫,自己竟什麽都沒看出來!
“看來姑爺已經想起來當日的事情了!”薇兒看著方衍成的模樣,就知道他已經想起了當日的細節。
“你不知道吧?程嫣從小就心思毒辣,外表卻難以讓人看出,人人都將她當成賢良明理的淑女,可誰又知道她對大少爺和二姑娘做過多少不為人知的事情,那些欺辱,二姑娘從前年紀小的時候沒少哭訴,可無論是告狀還是哭訴,都無人相信。之後更是會得到厲害十倍的報復。”
方衍成不敢置信的看著薇兒,薇兒面上掛著冷笑,眼淚卻仍舊不斷從眼眶中流出。
“後來大少爺和二姑娘都學乖了,從來不敢去觸碰或違逆程嫣,假意與她維持著外人看來的兄妹和睦,姐妹情深。也是因為這樣,大少爺和二姑娘私下裡關系更近,而奴婢才會與大平……十分要好……”
方衍成扭著頭,震驚的看著蹲在牆根的薇兒,胸口劇烈的疼痛讓他呼吸都不敢用力。他那時腦中空白一片,什麽都記不起來,程嫣是他那時的生命裡唯一的一抹亮色。可他從來都不知道,程嫣竟是如此這般的女子!現在,她不僅要狠心殺他,就連他們的女兒,一個小小的孩子都不放過!
“程嫣……你真是狠!”
一句話說出,方衍成的胸前的傷口被牽動,劇烈的疼痛代替了他內心的疼痛,反而讓他更加清醒。他沉默半晌,說道:“薇兒……你,我知你與大平……你們……唉,如今你也無處可去,便暫時留在我身邊吧,殺女之仇,我是一定會報的!”
薇兒聞言止住抽泣,看向方衍成:“姑爺此話當真?”
相比於沒日沒夜的逃命,她當然希望能夠光明正大的站在陽光下好好生活,誰願意一輩子浪跡天涯,朝不保夕呢!看到方衍成點頭,道:“奴婢願意跟著少爺同報此仇!”
黍郡的十一月天氣,不過是上京深秋的微涼,一襲秋衫外間搭一件大氅,便能將一個六七分的美人勾勒出十分的玲瓏秀麗來。
譚玥斜穿過流泉青石的園子,到了順喜堂門口,便聽上房裡一陣歡聲笑語,掀開簾子,一眼便看見程嫣跪伏在譚老太太腿上,一聲接一聲的喚著‘外祖母’。
譚玥腳步一頓,心中冷哼一聲,腳下已經邁進了門檻,立刻柔起一團和氣,軟聲笑道:“姐姐真是會討人歡喜,自從你來了譚家,祖母每日就沒落下臉過,成日裡喜笑顏開呢!”
“玥兒妹妹來了。”程嫣笑著,不緊不慢的站起身,順手從壺中到了一杯茶出來,遞到譚玥手上。“妹妹快喝口暖茶。”
譚玥一邊腹誹著程嫣假惺惺,一邊指著天冬說道:“真不愧是姐姐的丫頭,打的一手好絡子,前兒個幫我大哥做的那扇墜子實在別致好看,我也想跟你討要一個,就不知姐姐給不給。”
“不過是些拙劣玩意兒,妹妹若喜歡,自跟她們吩咐下去就是,還跟我客氣什麽。”
程嫣拉著譚玥的手做到譚老太太旁邊,突然傷感起來,說道:“往日我總是羨慕妹妹能常伴外祖母身邊,已經跟母親說了多少次,可母親性子倔強,就隻守著當年父親的那些舊東西,舊宅子。如今不得不到外祖母左近來了,我卻又要遠赴京城……”
譚玥聽到遠赴京城幾個字,心中不由嫉妒程嫣有個好哥哥……
關老太太輕輕撫著程嫣的秀發,說道:“你母親那性子是隨了你外祖父的,倔得很,不撞南牆不回頭。當出認準了你父親,一顆芳心跟了他去,唉……可惜了!”
她看著程嫣,不由憐惜道:“嫣兒啊,不是外祖母潑你冷水,只是那皇親貴胄之家,不是什麽人都能在其中討到好處的,你……當真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