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許聞言,這才想起四皇子身子不好的事情,連忙朝他看過去,就見他面色煞白,幾乎沒有血色。“殿下?你沒事吧?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李讓額頭上滲出汗珠,看起來十分虛弱,他身體一晃便往地上倒去。卿如許一驚,伸手拽了一下,卻沒拉住,李讓朝地上摔了下去,頭磕在一旁的鬥櫃上發出砰的一聲。
“殿下!”
卿如許連忙蹲下身查看他頭上是否撞壞了,李讓攔住她:“我沒事,你不用管我,先走吧,替我叫個人過來就好。”
卿如許動作一頓,心想他這是不信任自己嗎?那他方才為什麽還救了她?救她是不忍看她慘遭毒手,防備她是不敢輕易相信吧?
李讓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面上帶著些遲疑,解釋道:“我並非不相信你,只是這會兒你我共處一室,若一會來人了,看到你離我太近,對你不好……女子閨譽最為重要,也最是要命,我不能讓你名聲受損。”
卿如許詫異的看著他,沒想到這個時候他還能想這麽多:“殿下,性命攸關……”
李讓搖頭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無礙的。”
卿如許猶豫了一下站起身,沒有繼續查看,但她又不能真的將李讓一個人留在這,他這麽虛弱,萬一刺客還有同黨,那豈不是要遭?想了想,她說道:“拾舟,你小心些出去,看看是否能找到人過來,就說四皇子受傷了。”
“是,奴婢這就去。”拾舟雖然也害怕,但她總不能讓姑娘出去找人,便小心翼翼開門出去尋求幫助了。
卿如許看著躺在地上的李讓,遲疑道:“殿下能起來麽?”
李讓輕輕搖頭,頭上的汗越來越多,卿如許有心扶他起來,但她力氣小也扛不動一個男子,再說剛才李讓還拒絕了她的觸碰。她想了想,便往屋子裡看去。
這裡應該是偏殿的一處暖閣,位置偏僻少有人過來,但一應事物也都俱全,她走到裡面找到一床被子抱過來給李讓蓋在身上。
但短短一會的功夫,李讓似乎已經神志不清了,眼睛死死閉著,面色蒼白隱隱發青。
卿如許心下著急,不知道拾舟找到了人沒有,一邊將被子給李讓蓋好一邊往門口看去,冷不防李讓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驚懼,口中連連含著“母妃”。
卿如許下意識的要抽回手,但李讓死死扣住她的手指,急切的呼喊著自己唯一可以信任交托的“母妃”。
李讓的手非常涼,卿如許心想他這是剛剛殺了人,所以心下受了些刺激再加上宿疾,這會便發病了。她嘗試著拿回自己的手卻沒能成功,隻好出聲說道:“殿下!殿下可有尋常隨身帶著的藥丸?”
李讓沒有反應。
卿如許蹲在那裡,看著自己跟對方緊扣的手指,蹙起眉頭。
她並不是一個矯情的人,更是個經歷過生死重生回來的人,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生出什麽厭惡的情緒,但也有點無奈。方才李讓為了她的名聲和閨譽著想,拒絕她的觸碰,甚至要趕她走,但這會卻又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了。
李讓的手心滿是沁涼的汗水,卿如許被她緊緊攥著非常不舒服,卻更加覺得李讓挺可憐的。
按照琦玉的招供的內容,當年容妃也是受了成皇后的謀害,生下李讓的時候九死一生,四皇子才變得如此虛弱。可即便是這樣,他也仍舊被陳家人當做防備的對象,想要趁亂置她於死地。
她正出神想著,外面便傳來腳步聲,想必是拾舟帶著人回來了。
卿如許頓時有些著急,用另一隻手掰了掰李讓的手指,卻還是徒勞,她隻好將被子抓起來勉強擋住。反正她是背對著門口,一會等人進來她便叫拾舟過來遮掩一下。
殿門很快被推開,卿如許回過頭去,便見容妃娘娘第一個衝進來,面上滿是驚慌,卿如許一時愣怔,回過神來的時候容妃已經衝到她眼前,看見了二人緊握的手。
卿如許著急的回頭,便看見拾舟第二個進來,她連忙喊:“拾舟!”
這時候容妃也反應過來:“其他人在殿外等著!”
一眾宮人聞言趕緊停住了腳步,從門口退了出去,在殿外候著。
拾舟這時也看見了卿如許和李讓的情形,驚呼道:“姑娘!”
卿如許朝她搖了搖頭,對容妃說道:“娘娘,四殿下神志不清,是將臣女當成了您。”
容妃緩緩蹲下身,先是摸了摸李讓的額頭,然後對卿如許說:“抱歉,是皇兒他唐突你了,你放心,此時本宮必定不會對旁人講半個字。”
卿如許聽著她柔和的聲音,微微點頭。
容妃用手輕柔的撫著李讓的胸口,說道:“好孩子,母親在這呢,別怕!”
熟悉溫柔的聲音使李讓緊皺的眉頭漸漸松弛下來,緊握的手也慢慢松開了力氣。
卿如許緩緩將自己的手從李讓手心裡抽出,問道:“娘娘,四殿下他不會有事吧?”
容妃見她解除了困境,松了口氣,說道:“不礙事的,他這是老毛病了,只要服用了藥之後就會好轉的。”她起身叫了外面候著的宮人進來,吩咐道:“快,將四殿下扶到床榻上去,再抓緊熬藥給殿下服用!”
宮人們進了屋子看見地上的血淋淋的屍體都下了一跳,容妃便有吩咐道:“叫兩個人將屍首抬出去。”
“是,娘娘。”
眾人忙活起來,卿如許便跟容妃告退:“娘娘,臣女先告退了。”
“好孩子,多謝你,你去吧,太后娘娘還在殿外等著你呢。”
卿如許福身一禮便退了出去,容妃看著她的背影凝思片刻,回身坐在李讓的身邊,替他掖好被角。“讓兒,你還好吧?”
李讓緩緩睜開眼睛,聲音依舊虛弱,但精神看著好了不少:“母妃放心。”
………………
陳繼雖然從城下退走跑了,卻沒能擺脫江凜這個噩夢。
“事不宜遲,”陳繼道,“想方設法與北越的軍隊會和,我們要借北越的手除掉皇帝和江凜。”
陳繼身邊的屬下不禁有些猶豫:“如果北越出爾反爾對將軍不利……我們該怎麽辦。”
“不會,”陳繼搖了搖頭,“北越雖善騎射,卻沒有實力吞掉整個大靖,既然我已經答應劃二十州郡給他們,並且派官員幫他們管理屬地,每年與他們通商貿易,他們不費任何力氣,坐等稅收,何樂而不為。”
“否則拿到大靖的土地又無心力去管理,反而被束縛,”陳繼臉上露出自信的神采,“我清楚北越的想法,才能與他們交換利益。”
陳繼話音剛落,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一陣“隆隆”的聲音,就連手上端著的水也跟著顫動,隱隱約約仿佛有無數馬蹄聲傳來。
傳令兵闖進軍帳:“不好了,有兵馬……有兵馬朝這邊來了。”
陳繼撩開軍帳向外看去,所有的兵將都愣在那裡,臉上是迷茫而絕望的神情。他們以為撿了一條命,沒想到會這麽快,要再一次面對戰爭。
戰場上雖然已經見慣了生死,可是誰都想要掙扎著活下來。
這次有可能活不成了。
“斥候呢?”寧王看向身邊的將軍,“有沒有回報是誰的軍隊?”
“會不會是江凜,”旁邊的將軍低聲道,“如果是江凜的話,那可真的……”麻煩了。
“不會,不可能。”陳繼搖頭,江凜應該按照他所想的,正忙著在京中抓北越的纖細才對。
傳令兵連滾帶爬地奔過來,“將軍,是江凜!是龍威軍的大旗!”
真的是江凜,密密麻麻的軍隊,在前面的是清一水的騎兵,他們聽到的是馬蹄聲響。
陳繼十分驚詫,他咬了咬牙,“迎戰。”
只有奮力一戰才有可能衝出重圍。
“下令,迎戰江凜。”陳繼眯著眼,斥候軍已經查看清楚,周圍沒有埋伏的軍隊,這些人是孤軍深入,他要親眼看看這個處處壞他好事的江凜死在這裡。
陳繼目光凌厲看向劉金義,“你帶五千兵馬速去剿殺江凜,若是能提得他的人頭,本將軍會讓新帝賞你丹書鐵券傳家。”
劉金義應了一聲:“屬下定然不負將軍重托。”
殺。
陳繼的眼睛已經變得猩紅,一定要將他們都殺死,多年前他曾用計劉家,現在他照樣能滅了卿家,宋家以及這個從小流落在外的皇子。一個小小的江凜他陳繼會怕嗎,他要讓江凜嘗到他的厲害。
“京城被圍困的時間越長,就越容易被陳繼的人馬牽製。”江凜看向陳繼的大軍,前鋒軍已經調轉方向,朝這邊湧來,跟在江凜身邊的眾人不禁捏了一把汗。
以少對多。
………………
不遠處,一男一女騎馬站在高出望著下面的戰鬥。
女子一笑:“三哥你說,這一仗他們誰會贏?”
男子抬起眼睛,也笑了:“我看五妹很看好這個江凜。”
女子笑的更甜了,臉頰現出兩個圓圓的酒窩,說道:“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得到他。”
男子寵溺的看著她:“咱們五妹長大了,也有了心儀的男子了。不過,聽說江凜已經有了心愛的女子,二人已經訂了親。而且江凜可是大靖的皇子。”
女子的笑容變得冷了些:“就算是有未婚妻又如何,一刀殺了便是。至於江凜的身份,大靖若是不存在了,他還算什麽皇子呢?我北越的兵力也不比大靖差,而且我們的勇士更強大,更正直,不像大靖,那麽多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
“不過,這個江凜並不像其他人那般是個利欲熏心之人,他是一匹桀驁不馴的烈馬,決不會臣服。大靖有句話說的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看來三哥也跟看好這個江凜麽。”
“本王寧願與這樣的人為對手,也不願與陳繼那樣的小人為伍。”
“這個陳繼,會不會就這麽死了?”
“不會。”男子搖搖頭:“你忘了嗎,他手上還有六皇子作為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