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淪為喪家之犬,他會更容易為我們所用。”女子笑的更開心了。“機不可失,父王既然已經決定要騎兵攻打大靖,不管怎麽樣都會走這一步。三哥該趁這個機會好好籌謀才是,二哥和四哥也虎視眈眈呢。”
男子的目光落在下方的戰局之上,從上往下,雙方的氣勢一目了然。陳繼人數雖多,但從裡到外透著頹勢,江凜的隊伍卻不一樣,精神百倍,生龍活虎。
看來一會,他還要幫陳繼一把,不能讓他死了。
此時陳繼一方的營地裡一片混亂,尤其是聽到江凜這兩個字,仿佛還沒有打仗,就已經潰不成軍。許多人戰戰兢兢地立在那裡,就差說兩個字“快跑”。馬蹄聲響越來越清晰,隨之而來的是騰起的灰塵如黃沙般席卷而來。
所有人臉上凝結著沉重而恐懼的神情。
江凜的軍隊卻不會因此而止步,森然的利器亮出來,幾百支羽箭在騎兵沒有到達之前,已經呼嘯而至。
幾個副將上前護住了陳繼,“將軍,我們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現在不能跟他們硬碰硬!”
撤?陳繼望著奔襲而來的軍隊,江凜在這時候與他衝突,就不怕北越的軍隊坐收漁翁之利?眼看著江凜的騎兵掠陣而來,他卻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抵抗。
龍威軍的隊伍裡一陣鼓聲,騎兵從中央分開列陣,江凜騎著馬慢慢地馳到人前,陽光之下,他身上銀色的鎧甲在春日的陽光下尤為耀眼,甚至比天上的太陽還令人無法直視,頭蓬隨風飄蕩,仿若遊龍,氣勢逼人。
他騎在馬上微微揚起下巴,即便一言不發,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勢,也令人膽戰心驚。
無數雙眼睛落在陳繼身上。陳繼隻覺得那些目光化作一道道漩渦,將他卷入其中。腳步聲就從四面八方傳來。副將急道:“將軍,末將等人拚死護送您離開。”
一支箭射過來,副將沒有來得及閃躲,箭尖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臟,鮮血瞬間浸透他的衣袍,緊接著又是一箭,從副將的後腦貫入,從他的左眼射出,鮮血再一次迸濺出來。
陳繼驚駭莫名,突然駕著馬奔想營地中的一處,一把從裡面揪出一個孩子重新躍到馬上。
那孩子驚懼的望了望陳繼鐵青的面容,訥訥道:“舅舅……我母后在哪裡?”
這孩子正是陳皇后的兒子,六皇子李琝。
此時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死了。
如果不是陳繼,如果不是他那個貪心不足的母親,他此時還好端端坐在皇宮之中,擔憂的事情之後自己的父皇會不會突然來檢查自己的功課。
………………
有六皇子在手,又有北越人的暗中幫助,陳繼順利從江凜手上逃脫。
從白天逃到黑夜,又從黑夜走到天亮,然後再進入黑夜,就這樣倉皇的逃命,不知多少天了,他甚至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
北越人心知肚明,將他的狼狽都看在眼裡,但根本沒有出手幫忙的意思,仿佛很樂意看到陳繼這種小人吃點教訓,受點苦難,只是可憐六皇子小小年紀要跟著陳繼受這樣的罪。
這一路上,他們改變了無數次方向,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依舊沒有擺脫江凜的糾纏。
對方不敢來硬的,怕傷了六皇子,卻也緊追不舍。陳繼隻覺得渾身說不出的疼痛,身邊追隨的副將們也都累的骨頭都要散架,皮肉如同割裂般的疼痛,再不歇一會兒,感覺會就此死在馬背上。
副將端了一碗渾濁的水上前遞給陳繼,“將軍,還是歇一歇吧,咱們有六皇子在,他不敢對我們怎麽樣的,對方只是為了消耗我們,而且,再這麽下去,六皇子也快要受不住了。”
陳繼將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奪過碗一口氣喝了下去,這個時候,也就講究不了那麽多了。 他半晌才緩過來,虛弱地靠在樹乾上:“北越人為何還不來接應!”
他話音剛落,士兵匆匆趕來:“將軍咱們得趕快走了,後面的兵馬追上來了!”
陳繼雙眼發紅,拖著麻木疼痛的腿跨上了馬背。
聲音越來越近,然後是雜亂的腳步聲,悉悉索索地踏著落葉慢慢地靠了過來。
胯下的馬都開始不安地踏著蹄子,陳繼吸了一口冷氣。“快走……走……”陳繼渾身汗毛豎立,雙腿不由自主地用力。
此時此刻,他除了逃,什麽也做不了。
當年劉家“謀反”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對劉家圍追堵截,將劉家人逼得無路可走,最終擒獲。
他現在甚至覺得有劉家的余孽正在玩弄他!
尖厲的號角聲吹起,提醒眾人禦敵,緊接著所有人聽到馬蹄聲響,然後是滾滾而來的塵土。叛軍紛紛抬起頭,他們視線中出現了無數燃燒的箭矢,像從天而降的火雨,向他們襲來。
有人繼續進攻,有人停住腳步,有人舉盾應對箭雨,四周立即亂成一團。
“保護將軍,快走,快……”
後方亂成一團,又是一陣箭雨從天而降,燃燒的箭矢落在哪裡,哪裡就燒起火來,尤其是那些沒有被甲胄護住的地方,火會順著那裡立即鑽進衣服中,燒得人慘叫連連,身上的甲胄一時半刻卻又不能撕扯掉,只能在地上不停地打滾。
新一輪的逃命,竟然比他想的要容易些,很快就衝出了軍隊的包圍,但他卻更覺得而自己是被玩弄了,貓捉老鼠一般。
江凜是在用爪子肆意玩弄他。
“甩……掉了……沒有?”副將張開嘴穿著粗氣,手腳完全沒有了感覺。
“還沒有,他們就跟在後面。”
只要被追上,就是死,在後面的侍衛已經又少了十幾人。
一點點的消耗,一點點的絕望。
身後的慘叫聲傳來,如同一柄刀刺進了陳繼的心中,沒有援軍,沒有人幫忙,他能做的只有一直跑下去。簡直跟當初他追劉家余孽的情形一模一樣。
他甚至懷疑有劉家的余孽混在江凜的手下!
“繼續走,不能停……”陳繼有氣無力地吩咐。
幾天幾夜的奔逃,心裡又頂著巨大的壓力和恐懼,眾人已經如同一灘爛泥。
“他們又來了。”
一次一次地被追上,就好像在玩捉迷藏一般,但這個遊戲確實要命的。
陳繼嘴唇乾裂,眼窩深陷,他發誓如果有翻身的機會,他一定要千百倍的報復回去!他陳繼英明一世,深謀遠慮,為何會敗的如此難堪???
………………
這廂卿如許從容妃的寢宮之中出來去見太后,太后果然一臉擔憂的在明粹宮外等著她。“讓太后娘娘擔憂了,是臣女的罪過。”
太后上下打量她一遍,見她安然無事,才松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方才殿中突然走水,一大群人急急忙忙簇擁著哀家出來,之後才發現你們跟在身邊。聽說你遇見了刺客?”
卿如許簡單將方才的事情說了一遍,太后的面容便沉了下來,“這宮中果然不乾淨!”
卿如許知道太后是想到了北越的奸細,點頭道:“若這后宮之中也有北越的人,後果不堪設想,還是要盡快排查出是何人才是。”
“話是這麽說,但宮中人數眾多,如同大海撈針。何況奸細既然能隱藏的這麽深,必定做足了準備,很有可能是借用了他人的身份。
”
卿如許皺眉,一時間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太后又問:“方才的刺客已經死了?”
“嗯,四皇子出其不意刺了那人幾刀,當場就斃命了。不過臣女覺得那人未必是北越的奸細,也許是陳繼布置的人手。”北越的人不會冒險對皇子下手,這對他們並沒有什麽好處。只有陳繼,有可能會安排人趁亂鏟除其他皇子。
太后點點頭:“你說的有些道理。”
卿如許見太后不再問,便環顧四周尋找寶兒的身影,卻始終沒有看到她。拾舟也有些擔憂了:“姑娘,寶兒不會出什麽事吧?”
兩人正說著,就見寶兒捂著手臂從遠處跑過來:“姑娘,這宮裡還有其他刺客。”
這話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太后也看向寶兒。
卿如許連忙問道:“寶兒,你這傷是被刺客所傷?”
寶兒道:“方才姑娘讓奴婢出去看看什麽事,誰知一出屋子就看見回廊盡頭一個黑色的人影閃過,奴婢怕對方有什麽企圖立即追了上去,但沒想到那人身手極好,跑的也飛快,奴婢好不容易追上那人,但耳邊聽見有人說走水,便擔憂姑娘,一走神就被那人給傷了。”
“那人呢?往哪邊逃了?”
“奴婢被那人打的從房頂摔落下去,並未看見對方往哪裡跑了。不過那人手背上也被我抓了幾道血痕。”寶兒心想若是身上帶著匕首至少能讓那人受傷見血,也就好找了,可惜宮裡不能隨身帶著武器。
太后問:“會不會是刺殺老四的那個?”
卿如許搖頭:“應該不是,刺殺四殿下的人如果是個高手,我們早就沒命了,一定是另有其人,太后娘娘還趕快派人封鎖后宮,免得讓人逃了。”
“來人,立即排查后宮,手背上有傷者一律扣押!”
太后吩咐下去,整個后宮的氣氛便的更加緊張,卿如許跟著她回到長壽宮,冷凌鬱已經基本恢復如常,倒是讓卿如許十分驚喜。
冷凌鬱一邊給寶兒包扎,一邊見卿如許眉頭不展:“你在擔心府裡,還是在擔憂江凜?”
卿如許沉吟道:“江凜倒還在其次,我是在擔憂祖母她們,三家人在一處的確安全了許多,若是京中真有厲害的北越奸細,便有可能會借機生事。父親必定是北越重點關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