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陽郡主是廉王的女兒,因此與皇上是平輩,十四公主還要叫她一聲姑姑。她連忙起身出殿相迎。
卿如許也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走出內殿,眼望這遠處走來一個紅色的身影,少女一頭如瀑似的黑發松松系在身後,鬢邊簪著繁複華貴的珠玉流蘇,隨著她的走動輕輕搖晃,這樣靈動美麗的少女,若不是那般頑劣的性子,必定會招人喜歡。
“十四侄女!”
越陽郡主老遠就喊十四公主,還一口一個侄女。
十四公主臉頰忍不住抽搐,上前見禮道:“越陽姑姑。”
卿如許也跟著給她請安:“臣女給越陽郡主請安。”
越陽郡主不過才十四歲,人卻長得十分高挑,隻比十四公主挨上一點點。她眯起眼睛打量卿如許,在她臉上細細看了半晌,神色見流露出幾分嫉妒,不客氣的問:“你是誰?”
卿如許忽略她的目光,恭敬道:“臣女是禦史大夫卿鴻的長女,卿如許。”
越陽公主高高挑了挑眉頭:“哦?你就是京中傳言那個原來有病,後來又好了的美人兒?”
“不過是市井胡亂傳的幾句胡話罷了,當不得真。臣女不及郡主萬一。”卿如許垂眸,十分客氣的說道。
越陽郡主卻不吃這一套,她走上前,伸出手在捏在卿如許的臉頰上狠狠掐了一把!
她的動作太過突然,眾人都不由愣在了那裡。
寶兒一驚,率先反應,“姑娘!”
卿如許伸手攔住她,轉頭給了她一個眼色,讓她不要妄動。
寶兒見卿如許的臉被掐的紅了一片,又是心疼又是氣憤,看向越陽郡主的目光不由帶了幾分厭惡。
越陽公主盯著卿如許,輕哼一聲:“臉蛋倒是細嫩的很!”
十四公主看不下去了,趕緊過來說道:“姑姑快進殿坐吧。”
越陽公主微微揚起下巴,越過眾人大步進了殿內。
十四公主低聲道:“你沒事吧?”
卿如許緩緩搖頭。
但凡出色的女子,彼此間總有些意氣之爭,或容貌,或才智,總要鬥上一鬥。卿如許對此頗為理解,但也沒想到越陽郡主舉止會這般無禮。若是旁人,她定不會這般讓著,可越陽郡主不同,連公主們都要看她的臉色,皇上也對其十分包容。
二人跟在越陽公主身後/進了殿中,十四公主吩咐上了茶點果子。因為不知越陽郡主的口味,特意每樣都擺了些。她怕越陽郡主再為難卿如許,所以率先開口詢問道:“不知姑姑初到京城,可能吃的慣京中的飯菜?”
越陽公主道:“我雖不在京城住,但王府中什麽廚子沒有,又有什麽菜式是我沒吃過的,即便進了京城,也就是那麽回事,沒什麽不習慣的。”
十四公主尷尬的笑了笑,臉色如同吃了蒼蠅一般:“那就好,那就好,若是姑姑吃不好飯,皇叔公定會擔憂的。”
越陽郡主身上一襲月華留仙裙剪裁的及其合身,將盈盈一握的纖腰襯的恰到好處。袖口糾纏的花枝精致繁複,與裙擺上金線勾勒的蝶翼遙相呼應,行動間,呈現出一種繁複的華美來。
她起身在殿內轉了一圈,看見衣架上即將完工的華美嫁衣,好奇道:“這是你成親是要穿的嫁衣?”
十四公主微微羞紅了臉,點點頭。
越陽郡主高高挑了挑眉頭,說:“聽說你要嫁的人是個瘸子?那你還這麽高興?”
周圍的宮人們都面色大變,沒想到這個越陽郡主居然會這麽說話。卿如許也沒想到她這麽沒教養,連忙朝十四公主看過去。
十四公主面色僵硬,笑意落了下來,她萬萬沒想到越陽郡主會這般不客氣,竟然出言戳別人的痛腳,簡直不知所謂!她強壓著心中不悅,說道:“越陽姑姑這話錯了,就算他有些缺陷,但也不妨礙他是個好人,我能嫁給他是幸事,並不覺得有什麽不高興的。”
越陽郡主卻嗤笑一聲。“你這心意變得還真是快,不是說……你曾經對宮中禦用畫師阮梅欽迷得神魂顛倒,神思不屬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面色都是一變。
十四公主更是面色慘白。
卿如許環視了一圈屋子,連忙給延陵打眼色,讓她把宮人們都帶下去。越陽郡主卻出言阻止道:“誰要你多管閑事,事無不可對人言,凡事就要大大方方明明白白的說出來,遮遮掩掩的幹什麽!就讓她們在這聽著有什麽不行!”
延陵為難又著急的看向十四公主。
十四公主卻僵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卿如許知道阮梅欽是她心底最疼痛的傷口,隻好替她解釋道:“郡主誤會了,公主殿下與阮畫師並無過多接觸,不知郡主是從哪裡聽來的謠傳?”
越陽郡主斜了她一眼,說道:“我這可不是聽得什麽謠傳,而是阮梅欽親口對本郡主說的!”
“什麽!”十四公主腳步一個踉蹌。
卿如許也狐疑的看著越陽郡主,“郡主認識阮畫師?”
“是啊!阮梅欽離開京城之後,輾轉到了我廉王府,我父王很欣賞他的畫作,就將他留了下來。本郡主自然就聽說了一些事情嘍!”
聽說?
這種事情怎麽可能輕易聽說?
若是只是單純的認識,也不可能談及這種私事,必定是越陽郡主細細打聽詢問過。卿如許這下才明白,這位越陽郡主八成是對阮梅欽動了心思,這才來找十四公主的晦氣!
越陽郡主藏了藏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咱們靖國不比別的地方,女子養在深閨之中,金尊玉貴,等閑的男子又哪好隨意接觸呢?可沒想到,堂堂公主,居然也宮中畫師有了私情,還主動要與人家私奔,唉……皇帝哥哥若是知道了,該有多麽生氣啊!”
這話說的再明白不過了,越陽郡主直直的盯著十四公主,就想看她無地自容的模樣。
延陵幾個近身伺候十四公主的宮女在一旁聽著,都被她這幾句話氣的怒火中燒,但以她們的身份又不能出聲反駁,只能瞪著越陽郡主,恨不得用目光將她身上燒穿幾個窟窿。
越陽郡主卻仍舊不知收斂,再次開口:“又或者,那位靖魯侯世子若是聽說了這件事情,不知會作何感想,還會不會娶你?會不會當場悔婚?”
十四公主臉色變得煞白,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卿如許皺眉,對阮梅欽越發多了幾分厭惡,道:“郡主,這位阮畫師身份低賤,他的話,還您是不要輕易相信的好,您可是十四公主的姑姑,該為她的名聲考慮才是,這般將一個畫師胡亂說的話宣之於口,怕是不太好。”
聽她說阮梅欽低賤,越陽郡主頓時眯起了眼睛:“你這是在教訓本郡主?”
“臣女不敢,臣女只是替郡主和皇室尊嚴考慮,這些不著邊際的話若是傳出去,有損天家的臉面。”
越陽郡主冷冷笑道:“哼,什麽不著邊際,此事千真萬確。”她看著十四公主,惡狠狠的說道:“為了皇室的尊嚴,我看你就該自行了斷!”
在場眾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個越陽郡主竟然如此惡毒!
“啪!”
越陽郡主的身子被一巴掌打的原地轉了個圈,臉頰頓時紅了一大片,嘴角有血絲滲了出來。她捂著火燒火燎的臉頰,扭過頭來震驚的看著十四公主。連郡主的架子都繃不住了,哆嗦著嘴唇道:“你!你打我!我是你的姑姑!是你的長輩!你竟然敢打我!你這是忤逆不孝!”
十四公主此刻也有些傻了,她方才是被氣昏了頭,此時她握著發麻的右手渾身顫抖,不知該如何收場。
卿如許也有些著急。越陽郡主雖然年紀沒她們大,但輩分是實打實在那裡的,十四公主打了她,不僅是忤逆不孝,還涉及到廉王爺,實在是有些麻煩。
但她萬萬沒想到,更麻煩的還在後面。
越陽郡主從小到大,連父親母親都沒碰過她一個手指頭,如今被一個侄女打了,哪裡會善罷甘休,她就要發作,卻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絞痛!“啊……”
卿如許見她渾身一僵,緊接著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第一反應是她想裝病耍詐,然而這個念頭剛起,就見對方雙目圓整,喉中發出“嗬嗬”的怪聲,卿如許大驚之下看著對方的面頰一點點滲出青紫之色,不禁也跟著變了臉色,急忙朝外面喊道:“來人!快叫人!”
然而她的話音還沒落,越陽郡主便猛地嘔出一口黑血,卸了力氣,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詭異的氣氛在屋子裡彌漫開來,越陽郡主的兩個婢女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郡主怎麽就倒地不起了!
卿如許看了一眼僵直的十四公主,眼中現出濃濃的不安!她蹲下身往越陽公主的鼻息探去,確認對方是真的沒氣了,不禁皺著眉頭站起身來。
這時越陽公主的婢女才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麽!其中一個腿一軟厥了過去,另一個則瘋了似的大叫著衝出殿門,朝外面狂奔而去,口中大叫著:“殺人了!十四公主殺了郡主!”
方才還活生生,滿肚子惡毒之語的越陽郡主,眨眼間已經與她們陰陽相隔。此時僵硬的躺在地上,七竅都溢出黑血來,仿佛地獄中的索命惡鬼。
“宣太醫!快宣太醫!”十四公主下意識的大叫幾聲,她腦子發木,嘴唇哆嗦,直勾勾看著越陽郡主無法反應。“怎麽回事?她怎麽會死了?!”
延陵哆嗦這上前,“公主,怎麽辦?越陽公主怎麽會突然這樣?”
卿如許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這具屍體,心思已經轉了無數個彎。“郡主這副模樣,分明是中了毒。現在我們還不知道,是有人單純的想殺死她,還是想讓別人覺得是公主殺了她。”
十四公主猛的抬頭看向她:“阿許,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卿如許腦筋飛快的轉動,她說:“越陽郡主是廉王爺最寵愛的女兒,公主也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之一,那麽,廉王的愛女死在皇上愛女的手裡,會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