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大夫人進了程適的屋子,說道:“巧雲這丫頭怎麽跑到你院子來了,還在窗子外面偷看?打的什麽主意?不會是看上我侄子了吧?”
大夫人今日正在琢磨給程適尋一門合適的親事,所以故意拿這話試探打趣他。誰知程適聞言一愣,面上便是一慌。大夫人敏銳的察覺到他臉上的異色,問道:“你方才在做什麽?”
程適的手有些發抖,大夫人更加狐疑,幾步走到隔窗旁的案幾前,翻了翻案頭的一堆字帖,幾下便翻到下面密密麻麻寫著陳潤名字的那張,大夫人瞪大眼睛,轉頭看程適:“這是什麽?”
程適臉色煞白的看著大夫人,囁嚅的說道:“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
“我不管你是什麽!方才你是在寫這東西?那豈不是被巧雲那丫頭給看見了?”
程適臉色瞬間從煞白變為慘白,呆怔住說不出話來。
大夫人瞪了他一眼,將那張紙放在案頭,自己走到窗外從縫隙裡往屋裡看,正正好好能看見陳潤的名字!她抖著呼吸回到屋子裡,說:“這件事情,你不許跟任何人再提起,也不要跟任何人說巧雲來過這裡,其余我自有安排,知道了麽!”
程適恍然見意識到了什麽,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最後他木然點了點頭,“知道……”
………………
天色稍晚,纖如伺候二夫人寧氏用了晚膳,便提了食盒去給巧雲送吃的。她敲了敲門,裡面卻沒有動靜,她疑惑的推開門……
“啊!”
纖如看見裡面的情形,一聲尖叫刺破夜色。飯菜劈裡啪啦掉了滿地,她卻顧不上,慘白著一張臉跌跌撞撞的房裡跑出來,尖叫著朝四周喊道:“來人啊!救人啊!我妹妹上吊了!”
不一會,有幾個在近處的婆子匆忙跑了過來,眾人衝進巧雲房裡,七手八腳的將她從房梁上抱了下來放在地上。有人上前去探她的鼻息,然後嚇得猛然縮回手:“沒氣了……”
“巧雲!巧雲!”纖如撲在巧雲身上,嚎啕大哭。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二夫人寧氏,她匆匆朝這邊過來,凝眉問道:“怎麽了?”
纖如見寧氏過來,爬到她身邊大哭道:“夫人,巧雲上吊死了!”
寧氏聽說巧雲死了一驚,上前去看,便見巧雲直挺挺的躺著,面色慘白嘴唇烏紫,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勒痕,的確已經死了。“巧雲不是病了在房裡歇息麽?怎麽會上吊自盡?”
纖如和巧雲是親生姐妹,二人一同進府,在寧氏身邊伺候,都是寧氏身邊的得力婢女。今日巧雲覺得身體不舒服,便跟寧氏告了假在房裡躺著,所以纖如這會是來給她送飯的。她滿面是淚:“夫人,您要為巧雲做主,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她不可能上吊自盡的!她沒有理由自盡!”
“害死?”巧雲死的莫名其妙,寧氏一時間也摸不著頭尾。“難道巧雲最近有什麽異常?或是得罪了誰?”
“奴婢不知道,但奴婢知道巧雲絕對不會自盡,她昨日還跟奴婢有說有笑的,根本沒有任何異常!”
寧氏也從來沒察覺巧雲有什麽異常,凝眉思索道:“這就怪了……連嬤嬤,你快去請老爺過來,出了人命,可不是小事,更何況人死的這般蹊蹺!”
連嬤嬤答應一聲,趕緊往香弗居去了。
這會黃怡正在親自伺候陳繼更衣,聽采童進來稟報說連嬤嬤來了,要找老爺。
陳繼聞言大皺眉頭!凡是有一有二沒有再三再四,這寧氏是沒完沒了了?
他大步走到門外,照著連嬤嬤心口就是一腳:“你們夫人是得了失心瘋?一而再再而三生事,是覺得爺平日裡操心的事不夠多?!”
陳繼畢竟是習武之人,這一腳下去,差點將連嬤嬤踢的背過氣去,她緊緊捂著胸口,強忍著疼痛道:“不是啊老爺,出人命了!夫人身邊的巧雲在房裡吊死了。”
“有這事?”
陳繼大感驚訝,他與寧氏夫妻多年,怎麽會不知道巧雲是何人,那個是寧氏身邊的心腹丫頭之一。
黃怡也有些疑惑,怎麽好好的巧雲竟然死了,她趕緊說道:“老爺,這不是小事,咱們趕快去看看吧。”
一行人趕到蓮華院,便看見一大群人圍在巧雲的房門口。
“這裡發生什麽事了?”
男子沉冷的聲音遠遠傳來,眾人回頭看過去,原來是陳繼過來了,他身後還跟著個身材嬌小眉目如畫的女子,正是剛剛進府不久的黃姨娘。
“老爺,黃姨娘。”
眾人紛紛行禮,寧氏掃了一眼黃怡,眼中幾不可見的閃過厭惡,她上前與陳繼說道:“老爺,我跟前的婢女巧雲,在房裡吊死了,問了一圈,大家都說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陳繼皺眉上前查看了一眼巧雲的屍身,說道:“的確是自縊身亡。”
黃怡很有眼色的遞過帕子,陳繼接過來擦了擦手,說道:“一個人想死,總會有個理由亦或是有什麽跡象,怎麽會什麽都沒留下就上吊呢?這裡面肯定有什麽原因。”
陳繼一向縝密,眾人對他一向信服,他說了話,眾人便更傾向於巧雲是被人害死的了。黃怡瑟縮的看了一眼巧雲的屍身,害怕的緊緊抱著陳繼的手臂,“老爺,這事怪的很,怎麽別人都沒事,偏偏夫人身邊接二連三的出事?”
若擱在從前,有人這般指指點點二夫人的不是,早就有人站出來喝止了,不過最近黃怡正受寵,夫人跟老爺又鬧了矛盾,府裡的氣氛正微妙著,因此大家都充耳不聞,不想淌這個渾水。
寧氏自己卻不肯裝作沒聽見,說道:“黃姨娘這話說的有意思,什麽叫我身邊接二連三的出事?”
黃怡微微垂眸,不敢看她,嘴上卻沒閑著:“先是夫人身邊的小巴狗無緣無故死了,緊接著院子裡的下廚房又突然走水,現下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頭又死於非命,這還不叫接二連三麽……”她拽了拽陳繼的袖子,像只怕生的小貓似的小聲說道:“老爺,要不然還是請人來給夫人這院子做場法事吧!”
陳繼道:“我從不信什麽怪力亂神之事,既然事有蹊蹺,就該查清楚,到底是什麽人在府裡搗鬼。”
一旁的纖如聽了這話,連忙膝行過來,懇求道:“老爺英明!求老爺和夫人一定要查明巧雲的死因,還她一個公道!”
寧氏在一旁說道:“老爺放心,這件事就交給妾身來辦吧。”
黃姨娘聽了這話又說道:“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二夫人自己身邊發生諸多怪事,自己又如何能輕易捋順呢?”
寧氏瞪著黃怡,就要斥責,一旁纖如突然說道:“老爺,奴婢鬥膽,可否讓您身邊的常護衛來調查這件事?”
這個要求讓陳繼出乎意料:“常護衛?”
寧氏斥責道:“纖如你胡說些什麽,常護衛是外男,如何能在後宅隨意走動,這樣一來,根本就不方面調查。”
纖如卻跪在那裡滿臉是淚的仰頭看著她,發鬢微微散亂,珠釵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抖,看上去惶急又可憐:“夫人,奴婢姐妹倆在夫人身邊伺候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奴婢想求您,就讓常護衛來調查我妹妹的死因吧!以常護衛的本事,一定可以很快查出真相的!”
常錄是陳繼的心腹,耳聰目明十分得陳繼的倚重,甚至有不少事情都是他為陳繼去做的,甚至陳繼有什麽吩咐也經常有他來傳達,因此陳府的人對常錄是很敬畏信任的,所以此時纖如提出讓他來調查此事也不奇怪。
不過,寧氏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常錄畢竟是外男,頻繁的出入後宅確實不妥,陳繼看了一眼纖如正要拒絕,黃怡突然小聲道:“老爺,常護衛是外男沒錯,但老爺可以指派兩個嬤嬤跟在他身邊陪同呀,這樣常護衛想要找誰問話也方便了。”
寧氏聽黃怡不斷插言終於忍不住,斥責道:“哪裡有你說話的地方!休要在此胡言亂語!”
黃怡往陳繼身後縮了縮,聲音仍舊清晰的從她口中吐出:“夫人千萬不要誤會,婢妾沒有別的意思,也只是覺得這些日子出的事都跟夫人有關,夫人深陷其中不明就裡,輕易不能捋順事情的來龍去脈,拖來拖去,萬一背後搗鬼的人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夫人可怎麽辦?”
“你!”寧氏氣的頭頂冒煙,“我看搗鬼的人八成是你吧!”
“老爺……”黃怡見寧氏瞪眼,嚇得哎呀一聲,連忙像陳繼求助。她本就身材嬌小,年紀也不算大,看上去就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似的,怎麽也讓人討厭不起來。
我見猶憐,何況老賊?
陳繼立即伸手攔住她的肩膀,對寧氏說道:“怡兒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樣吧,這幾日就讓常護衛留在府中調查此事,你指派兩個嬤嬤從旁協助。”
寧氏見黃怡當著她的面就敢跟陳繼黏黏糊糊的撒嬌,氣的要死,卻因為二人今日關系本就不太和睦,不敢再多說,便應道:“是,妾身知道了。”
陳繼“嗯”了一聲,叫人去前知會常護衛,便帶著黃怡出了正院,回香弗居去了。
寧氏看著二人的背影直恨的咬牙切齒!眾人見寧氏要發脾氣,不敢在多做停靈,也趕緊散了,連嬤嬤指揮著眾人將巧雲的屍身抬走安置,纖如就要跟上去,寧氏卻在身後叫住她:“纖如,你過來!”
纖如看了一眼妹妹的屍身,轉身回到寧氏身前:“夫人……”
“你方才,為何一定要常護衛來後宅調查?”
“夫人,奴婢也是一心為了夫人著想。您想想,最近咱們院子裡出了這麽多怪事,卻都毫無頭緒,在這麽下去,怕是真的會有人在渾水摸魚做出對夫人不利的事情,而常護衛是老爺的人,決不會害夫人,咱們無需防備又能盡快解決此事,何樂而不為呢?更何況,夫人因為黃姨娘與老爺鬧得不快,若因為常護衛幫夫人辦事能有所緩和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