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夫人貝齒輕輕咬著嘴唇，點了點頭，想了想卻道：
  “這個我自然知道。只是，我若是突然不用這個香薰或是突然中止不去花園裡摘花插瓶，只怕很快就要被人起疑了。”

  “說得也是。”宋菱月摩挲著下巴，“這樣吧，若你信得過我，我回去之後再幫你重新配置合歡花的香料，這樣便不會穿幫了。至於你體內的毒，我先給你開一道清熱解毒的方子，你先喝喝看，同時飲食也要注意，不要再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以免刺激了你體內殘余的毒素。”

  “我自然是信得過宋醫師的，你我之間已經沒有了秘密。我能否大仇得報，都還要仰仗宋醫師您呢！為了我們共同的敵人，煩請宋醫師您能多多費心了！”

  妙夫人可以咬重了後面那句話的讀音，不知怎麽，宋菱月感覺那語氣裡似乎帶著一絲威脅的味道。

  宋菱月擰眉一笑：“作為醫者為患者治病是醫者的本分。”至於要不要跟妙夫人一起合作對付張旭，卻不在宋菱月的計劃之內。

  之前張旭的做法固然讓人討厭，可畢竟宋菱月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她已經決定了，只要張旭不再來找她的麻煩，她便和張旭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這麽大的冀州府，橫不能連一家藥鋪張旭也容不下吧。

  這些心裡話宋菱月卻不打算告訴面前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妙夫人，她對妙夫人是充滿了同情，也對她想要報仇也表示理解，可她並不想就這樣成為妙夫人的盟友。

  宋菱月留下了藥方，又囑咐了妙夫人一些注意事項，便由元春駕駛著馬車送她回到了雙茶巷醫館。

  元春回來之後，見到凝望著香爐發呆的妙夫人，第一句話便是：

  “夫人，你說宋醫師真的會幫助咱們嗎？奴婢看她好像並不想要跟夫人您聯盟，對付張老爺。”

  妙夫人呵的發出一聲冷笑來，狹長的眉頭卷起冷意，和之前那個在宋菱月面前苦苦哀求楚楚可憐毫無辦法的妙夫人簡直是判若兩人。

  纖纖玉手拎起玉壺倒出一杯薄酒，端起一飲而盡，朱唇染了酒液豔麗非常。

  “她現在還在猶豫不決，大概認為張旭還沒有威脅到她的地位吧，等她見識到了張旭的手段，跟那古郎中一樣被張旭逼到絕路，那時候她想不跟我合作也不行了。”

  “不過奴婢不懂，為什麽夫人您一定要選擇宋醫師做你的盟友呢？”元春乖覺的來到妙夫人身後，幫妙夫人揉捏著肩膀。

  妙夫人把杯底裡僅剩的薄酒全部倒進了還未燃盡香料的香爐裡面，不多會兒，香爐裡立刻冒出滾滾青煙，所有香料黑灰混成了一團，犯出難聞的異味來。

  “以王爺和趙旭的利益關聯，我出面想要扳倒他，若是萬一沒有成功，只怕要落到一個萬劫不複的地步，他現在都敢下毒害我，若是被我知道我已經有了殺意，只怕更不會留我了。

  所以，元春，你說錯了，宋菱月可不是我的盟友，我是要她來做我的刀，而我只是那個持刀的人。

  若她不能扳倒張旭，我也沒什麽損失，若是她能扳倒了丈夫，那更是求之不得了。行了，別按了，給我倒杯熱茶吧。”

  “是。”元春連忙應了，將桌上的冷茶換掉，重新倒上一杯熱茶，唇角勾起淡笑：

  “難怪，奴婢就說夫人您明明一開始就覺察出來這香爐裡的香料有異常卻不讓奴婢更換，反而當做沒事兒一般繼續使用，奴婢還以為夫人您是因為得知了老婦人去世的真相，真的傷心欲絕了呢。如今看夫人已經打起精神了，奴婢也就放心了。”

  妙夫人端起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滿口茶香讓她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過夫人，您真的要用宋醫師開的藥方嗎？夫人您不是已經配置出來解毒的藥丸了嗎，為什麽還要用宋醫師的呢？”

  妙夫人放下手裡的茶杯，素手支撐著下巴，用清清冷冷地聲調開口：
  “我雖然只見過宋菱月不過兩面，卻能看出來她對岐黃一道相當熱衷，若是我不服用她開出來的藥方，來日她來看診，必然會發現其中異動。既然我要讓她成為我的刀，至少也要讓她認為我是信任她的才是。”

  元春露出有所頓悟的眼神：“可是，夫人怎麽能那麽確定這位宋醫師一定會幫助您鏟除掉張老爺呢？張老爺之前雖然針對著她，可實際上她卻是半點虧都沒有吃，反而因為張老爺在咱們這冀州府站穩了腳跟，又因為前些日子剖腹取子一事聞名了整個冀州府，成為冀州府的名義。”

  妙夫人卻是渾不在意，柳眉連蹙一下的念頭都沒有，她食指劃過瑩潤的雙唇，“不為了張旭，她也有必須要幫本夫人的理由。我乏了，你也先下去歇著吧。這合歡香也撤了，給我換成安息香過來。”

  妙夫人吩咐完，施施然起身回臥房休息去了。一邊走一邊伸手將固定頭髮用的金釵拔下，一頭墨發猶如錦緞一般披散在身後。

  芙蓉帳垂落，燭光熄滅，又是一夜美夢。

  宋菱月從豫園回來時打更人剛剛敲過了一更天的梆子。

  她躡手躡腳猶如做賊一般，生怕吵醒了已經睡著的祁墨等人。

  就在她順利的穿過小院要推開廂房的門，閃身進去的那一刻，身後一道清冷的聲線冷不丁的出聲叫住了宋菱月，同時也把她嚇了一跳。

  宋菱月一回身，便瞧見回廊之下，一身青布長衫的祁墨正端坐在那裡，手裡搖著一把折扇，狹長的雙眸正玩味兒地打量著宋菱月。

  “你怎麽在這裡？”人嚇人嚇死人好不好，宋菱月拍著胸口，小心臟差點沒有被嚇的從嗓子眼裡面冒出來。

  “你去哪兒了？怎麽又是這麽晚才回來。”聲調還是那樣的清冷，只是祁墨下場的鳳眸卻顯得有些陰沉。

  宋菱月不知覺倒退了一步，不知怎麽竟然有些心虛，仿佛自己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錯事兒一樣，不敢面對祁墨。

  宋菱月越是這樣，祁墨便越是覺得宋菱月有鬼，突然間起身，幾步跨到宋菱月跟前，居高臨下的審視著宋菱月的臉。

  “去哪兒了？”他又問了一遍，這一次聲音裡帶著不容不回答的強硬。

  宋菱月‘呃’了一聲，似乎被祁墨突然靠近的舉動嚇到了，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抬眸看著他深邃的眼。

  夜裡的風帶著微微的涼意，吹起皺了衣擺，泛起了一陣波瀾。

  “問你話呢！”祁墨見她不說話，又提高了聲調。

  宋菱月瑟縮了下肩膀，喏喏回答：“沒有去哪兒，外出給病人治病去了。”

  “你知道現在有多晚了嗎？你這麽晚沒有回來，知不知道大家會擔心？上次這個樣子，這次又是這個樣子，你能不能有點責任心。”

  祁墨當然看見了宋菱月被元春接走，本以為只是外出不便的病人派來丫鬟來請宋菱月，畢竟自從宋菱月得了個名醫的名頭之後，就有很多的人慕名來請宋菱月進府為他們進行治療。

  柳良從內室裡出來，隻來得及看見宋菱月登上那輛藍色的馬車，很快就從小巷裡行駛了出去，不見了蹤影，這才折返回來告訴祁墨，那輛馬車便是之前冀北王府派出來的馬車。

  那一瞬間，祁墨心亂如麻。不用他吩咐，柳良拋開了手邊的工作，追蹤馬車而去，也就在剛剛才趕了回來。

  第一次祁墨還能欺騙自己只是巧合而已，可這不過半個月，宋菱月再度跟冀北王扯上了關系，這讓祁墨心中的疑慮越長越大。

  宋菱月可不知道祁墨心中是怎麽想的，她只聽見了祁墨說她沒有責任心。

  累了一天的宋菱月隻想趕緊回去洗漱睡覺，現在睡不成覺不說還被祁墨攔著指著鼻子的責怪，這讓本來脾氣就不好的宋菱月徹底炸毛了：

  “我是醫者啊，出門為病人醫治就是我的責任！再說了，人家病人來請我，我能說我不要去嗎？”

  “你是醫者不假，可你也是個女孩子啊！你知不知道你深更半夜的在外面遊走是一件多麽危險的事情。”祁墨幽暗深沉的眸子裡混著氣急敗壞的情緒，可他又不能跟宋菱月說明為什麽他會這麽的氣急敗壞。

  “什麽叫做在外面遊走啊？我是被病人雇了馬車送回家來的，怎麽就在外面遊走了。”

  宋菱月柳眉倒豎，隻覺得今天的祁墨格外的不可理喻。

  祁墨眸光一沉，語氣也壞了很多：
  “我是在關心你！你畢竟是個女孩子，以後就算有病人邀請你外出出診，你至少也該帶上我和柳良其中一人吧？萬一出了什麽事情，也有個照應啊。”

  “我不需要你的關心。”宋菱月氣哼哼的雙手環胸，把頭扭轉到一邊根本不聽祁墨說話。

  “你！”祁墨顫抖的手指指著宋菱月，“好！算我白擔心你了，白在這裡等你等到半夜，白害怕你出什麽危險了！”

  “祁墨，我……”宋菱月追上去想要為自己辯解，祁墨一側身躲過宋菱月伸過來的手，猛地推開了廂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