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先讓我去看看你娘吧。”宋菱月溫柔的聲線打破了兄弟兩人的僵持。
魯力連忙給宋菱月帶路:“我娘的屋子就在這邊。”
魯力帶著宋菱月到了右側的茅屋前,茅屋的門沒有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屋子不是很大,砌著土炕,擺了兩隻檀木箱子,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有些雜亂,卻收拾的很乾淨。
“誰來了?”有氣無力地聲音從炕上傳來。
茅屋裡的光線不是很好,宋菱月眯著眼睛可算看清楚了屋子裡炕上躺著的那個女人。
那是個很瘦小的女人,看樣子應該連八十斤都不到。
頭髮乾枯沒有光澤,雙眼在觸及到宋菱月之後顯得有些茫然。
臉頰凹陷下去,憔悴而蒼白,但若能好好養一養,宋菱月想她應該不會太難看的。
“阿力?”趙燕妮掙扎著要從床上起來,她想要掀開被子卻顯得很吃力。
那一雙手乾瘦到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皮膚包裹在她的指節上,她用力攥緊了被褥,那樣掙扎卻又是那樣的無力。
“娘,這是宋姐姐,是個醫師。”魯力來到床前,將趙燕妮扶了起來。
“醫師?”趙燕妮有些吃力的開口,右手攥住前胸,眉頭皺成一團,看上去好像很痛苦的模樣。
“娘,你心口又疼了是不是?”魯力的眼淚在眼圈裡面打轉轉,“娘,我找來了醫師,能給娘你治病,以後娘你就不會再疼了。”
“好孩子。”趙燕妮抬起頭摸了摸魯力的頭,努力想要擠出個笑臉來,然而她一笑乾裂的嘴唇就蹦出一道裂口來。
“魯力,你去給你娘倒點誰來吧,你瞧她嘴巴都幹了。”宋菱月上前來到床邊,一隻手搭在魯力的肩頭上輕輕拍了兩下以示安慰。
“家裡沒熱水了,我這就去燒。宋姐姐,你陪著我娘做一下。”魯力用袖子擦了下眼睛,朝祁墨笑笑,出門去燒熱水去了。
“咳咳。”魯力前腳才出門,後腳躺在床上的趙燕妮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當心啊。”宋菱月連忙幫趙燕妮拍背,右手趁機搭在了她的脈搏上。
趙燕妮一邊咳嗽一邊對宋菱月道:“你是醫師?我還從未見過女醫師呢。”
劇烈的咳嗽讓趙燕妮蒼白的臉上泛起一層病態的紅暈,到顯得氣色好了一些。
“是,我是醫師,在冀州府城裡開了一家醫館,聽魯力說你病了,便想過來瞧瞧。”宋菱月把手指從趙燕妮的脈搏上不著痕跡的收回。
趙燕妮咳喘著擺擺手:“我這身子是不中用了,也就魯力那孩子還惦記著,怕是讓你們白來一趟了。你們回去吧,我的身體我知道,我這病怕是好不了了。趁著魯力還沒有回來,你們偷偷的走,免得他知道了,又該自責了。”
宋菱月和祁墨交換了個眼神,宋菱月輕輕搖了搖頭,彼此便已經心照不宣了。
魯力的娘親趙燕妮病情比宋菱月想象的還要沉重,如果她沒有判斷錯誤的話,趙燕妮從小心臟發育的就不夠完善。
多年的勞作,幾次生育,都耗費了她太多的元氣,讓她本來就不比常人的心臟出現了問題。
如果是在現代還能想辦法進行搭橋手術,甚至是換心手術,可這裡是古代,想要進行這樣的手術是不可能實現的。
沒有X光射線,宋菱月甚至無法準確判斷出趙燕妮心臟病變的范圍。
“走吧。”趙燕妮催促兩人,“一會兒魯力那孩子回來了,你們就不好走了。上次那赤腳醫生說我可能沒法活了,魯力那孩子攔著醫生就不讓走……咳咳,你們快走吧!”
趙燕妮吃力的揮了揮手,每每作出太大幅度的動作,她的臉色就變得蒼白了一份。
宋菱月遞給祁墨一個眼神,祁墨立刻會意,將臥房的門掩上,暗中觀察著魯力的動向。
“你的病確實很嚴重,即便是我也沒有辦法將你治愈。”面對趙燕妮,宋菱月選擇將實情全盤托出。
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趙燕妮輕闔上雙眼,眼珠在眼皮下滾動了幾下,再睜開眼唇角掛著一抹了然的淺笑:
“果然啊,我的感覺是不會有錯的。我的時間,是不是也不多了?”
趙燕妮攥住了宋菱月的手,她試圖握緊,可是卻使不上力氣。
“保守估計,三個月。”這短短的七個字,宛如千金重。
“三個月啊……”趙燕妮揚起臉,淚光在她的眸底閃爍,聲帶幾度哽咽。
“娘,你們把房門關著做什麽啊?我端了熱茶來!”門外響起魯力的聲音。
祁墨用眼神詢問宋菱月,宋菱月看了眼趙燕妮,趙燕妮連忙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淚水,宋菱月這才朝祁墨點了點頭。
“娘,你們剛剛在屋子裡幹嘛呢?怎麽這麽半天才開門?”魯力端著熱茶從門外進來,把托盤放在屋裡的椅子上,端了一杯走到趙燕妮身邊,“娘,喝水。”
“宋姐姐,你幫我娘診治了沒有?她到底得了什麽病啊?”伺候完娘喝水,魯力就迫不及待地追問宋菱月。
趙燕妮衝著宋菱月輕輕搖頭,眼神裡都是哀求和阻止。
宋菱月看著魯力那張臉,幾次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魯力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淚水在他的眼眸裡不斷的瀲灩。
“娘快要死了是不是?”魯力抬起眼睛直視著宋菱月,那一雙眸子那麽亮,好像要看到人心底裡似的。
“你們不要拿我當小孩子看!你們那副想說又不敢說,同情可憐我的目光我已經看得夠多了,我能明白這代表著什麽!”
魯力如同一頭幼獸發出嗚咽的哀鳴來,卻倔強的仰著頭始終不肯讓眼眶裡含著的眼淚落下。
“孩子……”趙燕妮心疼的緊,想要抱抱魯力,魯力卻擰著身子不肯讓她抱。
宋菱月做了個深呼吸,下了決定,沉聲對魯力道:“我剛剛給你娘診過脈了,你娘……病情沉重,只怕……沒多少時日了。”
魯力如遭雷擊,定在床上半晌會不過來神。
趙燕妮強忍的眼淚再也經不住撲簌簌的落下來,宛如斷線的珍珠。
“娘!”魯力發出巨大的哀鳴,上前緊緊地抱住了趙燕妮,“阿力不要你死!你不能死!不能!”
趙燕妮努力的想要抱住兒子,可虛弱的身體甚至支撐不了她這樣簡單的舉動。
宋菱月最受不了這樣的場景了,即便前世在醫院裡看慣了生離死別,可她的心還是會因為這樣的一幕幕而揪痛起來。
“如果你娘現在能好好喝藥調養,心情再放開闊一些,或許……能多換一些時日來陪伴這你們。”
魯力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真的嗎?娘還可以再多活一些時間嗎?”
“精心調養當然是可以的。”
精心調養這四個字就注定了,這將會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怎樣的精心調養呢?”趙燕妮臉上蔓出了生的渴望。
如果還能活,誰又會真的想去死呢,即便是趙燕妮也不例外。
宋菱月道:“你的心脈先天不足,需要好好調養。旁的藥材到好說,最關鍵的是,需要一株千年人參,為你固本培元,再配合我宋家針灸秘法,應該能暫時穩住你的病情。”
魯力伸手抹掉臉上的眼淚,堅毅的面龐已經呈現出男子的擔當。
他鄭重地站起身來,走到宋菱月跟前,重重地跪下:“請宋姐姐救救我娘,魯力無以為報,願意為宋姐姐當牛做馬!只要宋姐姐你能救我娘,魯力的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還不等宋菱月開口,身後的祁墨卻發出嗤的一聲冷笑來:
“你的一條命?呵呵,你覺得你的一條命能值多少錢?我先告訴你,一株千年人參少說也是要賣到一千五百兩以上了。”
一千五百兩這樣的天文數字直接壓垮了趙燕妮,這是她一輩子,不,是她幾輩子都不可能賺到的錢。
魯力咬著牙沒有動。
“難道你覺得你值一千五百兩銀子嗎?”祁墨唇角劃出輕蔑的弧度,“像你這般年紀的奴隸,最多最多也不過是三十兩銀子。若是會些本事,能寫會算也不過百兩而已。”
魯力挺直了背脊,額頭上已經沁出一層冷汗來,垂落在身側的手指已經攥緊成了拳頭。
“別說是你的命了,就算加上你們全家的性命,我敢說也不值一千五百兩。”祁墨仿佛沒有看到魯力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冷嘲熱諷的話不斷從他的口中逸出。
宋菱月眉頭皺的緊緊的,她還從未見過祁墨如此沒有同情心的時候。
“祁墨!”宋菱月實在看不過去了,出聲阻止祁墨。
“怎麽不說話?看來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祁墨非但沒有住口,唇角那凝著的淺笑反而更加的嘲諷。
魯力當沒有聽見,只是固執的跪在宋菱月的面前,“請宋小姐幫幫我,幫幫我娘,我會用我的一生來效忠您,我會……讓您覺得值得!”
“魯力!”宋菱月上前要把魯力拉起來,魯力卻鐵了心一樣,任憑宋菱月怎麽用力,就是紋絲不動。
“你保證不會後悔?”祁墨走到魯力身邊,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魯力。
“不會!”魯力的回答簡單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