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弄得跟小花貓一樣，把臉洗洗吧，別弄得這麽邋遢了。”宋菱月催促宋怡去洗臉，宋怡瞧了鏡子裡眼睛都腫了的自己，朝宋菱月吐了吐舌頭，這才有點小孩子的心性顯露出來。

  宋菱月心裡一軟，不由得也跟著笑了。

  難得在穩重成熟的宋怡面前看到如此調皮率真的一面，她想，宋怡這幾個孩子應該也在慢慢地接納著他們吧。

  宋菱月原本以為也就只有宋怡對學醫比較感興趣，沒想到宋爾和宋善也都來了，就連最小的宋思和宋舞也說要跟著一起學醫。

  只不過宋舞年紀有點太小了，有些坐不住，加上酉時道戌時時間太長了，經常課才上到一半呢，宋舞已經支撐不住睡著了。

  宋舞沒那個耐性，宋菱月也就沒有繼續勉強她去學，只是讓宋舞在一旁聽著就好，若是耐不住了就自行回去睡覺就是。

  香菱本已經學過這些了，宋菱月再講一遍她竟然也沒有不耐煩，反而還會抽空幫助宋怡她們幾個。

  “學醫本就枯燥艱難，你們幾個有個伴，互相監督互相學習，也能督促彼此。香菱，你雖然已經學了不少，不過溫故而知新，基礎知識更要打牢。醫術不似別的，關乎於他人的性命，千萬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宋菱月抬眼看了眼外面濃重的夜色，宋思臉上已經浮現出困意來，輕咳了兩聲：“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香菱，七日之後我要考你對人體穴道的認知，你可要做好準備。”

  “是，師父，我知道了。”香菱抱著一摞病歷乖巧地應聲。

  這開著醫館教學生就是不一樣，教到傷寒篇宋菱月就能抽出來相似的病歷讓香菱她們研讀，對病症表象進行了解。

  這也算是學識與實踐同步進行了吧。

  宋菱月摸了摸鼻子，把書房的門關上，自己也返回道臥房休息去了。

  沒來由地一陣夜風裹著寒露朝宋菱月席卷而來，帶去一陣冷意。

  宋菱月激靈靈地打了個激靈，摸了摸鼻子，古怪道：“真奇怪，現在不才七月嗎？怎麽好像有點冷意了？準是房間裡的冰塊放的太多了，別好端端的在古代得了空調病那才搞笑呢。”

  ****
  “小姐！小姐！冀州城府到了！”白蘭掀開車窗，興奮地朝李芳蕊招手，“小姐，你看，冀州城真的好繁華啊，光是街道就比咱們白石縣的寬上了一倍有余呢。”

  李芳蕊慵懶地睜開了眼睛，順著車簾朝外面望去，“果然是是富庶豐饒之地，這裡的百姓衣著打扮也比白石縣要光鮮亮麗一些。”

  “若是老爺爺能來就好了！”白蘭忍不住喃喃低語，窺見李芳蕊臉色不好看，忙又笑道：

  “不過老爺已經年邁了，和趙姨娘在祖宅養老也是享了清福了。倒是苦了小姐，接任了家主之位，便馬不停蹄的來到冀州，為李氏擴展生意了。”

  李芳蕊的面色這才緩和了一些，伸長了脖子問前面的車夫：“還有多久能到客棧？”

  得知還有半個時辰，李芳蕊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坐好。

  “等去了客棧安頓好了，你和淮安一起陪我去一趟雙茶巷。”李芳蕊閉著眼睛假寐，馬車車轍碾過青石板發出吱呀的聲響，車窗外不斷傳來市集上小販們叫賣的聲音。

  白蘭對這陌生的一切都隻覺得新奇有趣，一雙眼睛怎麽也看不夠，聽到自己小姐說話，便含糊地應了一聲，算作回答。

  “不過，小姐，為何一定要去買雙茶巷那間鋪子呢？我看這集市上的鋪子就挺好的，又大又寬敞。”白蘭放下車簾，回到馬車上坐好。

  李芳蕊猛地睜開了眼睛，聲調提高，唇含輕蔑，脆生道：
  “你懂得什麽，那鋪子坐北朝南，乃貔貅位，隻進不出，是做生意的好地方。我們李氏藥坊來冀州開藥館，自然要佔個風水寶位才行。”

  “原來是這樣，是奴婢孤陋寡聞了，還請小姐莫怪。”白蘭連忙道歉，心裡卻在腹誹，若真是這樣好的地段，那緣何之前開在那裡的藥鋪卻倒閉了呢。

  白蘭作為丫鬟當然不知道其中的秘密，可李芳蕊來冀州府前便去趙家走了一趟。

  趙家起先還不想承認自己把早已珠胎暗結的女兒加入李家當妾，不過在李芳蕊幾次試探之後，趙家的三姨太說溜了嘴，被李芳蕊抓了個正著。

  李芳蕊也沒鬧，只是威逼利誘了一番，並且說了李家願意安養趙姨娘，不過作為交換條件，趙家需要為李家提供補償。

  趙家見女兒不會被休，這樁醜事也不會被曝光，連累了趙家其他人，便欣然同意了。

  於是乎，趙家休書一封給了在冀北王府當妾的侄女，讓侄女幫忙把李芳蕊引薦給冀北王。

  後又從侄女口中得知，現如今冀州府大部分的醫館、藥材行當都在通才藥坊的張掌櫃手中把持著，若想要再冀州府立足，需得先討好了張掌櫃才行。

  至於鋪子的消息，也是那位趙家侄女傳過來的，具體是真是假，李芳蕊決心要親自去探查一番再做決定。

  李芳蕊一行在客棧安頓好了，讓白蘭去找了牙行的人過來，帶著他們去雙茶巷買鋪面。

  那牙行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大金牙。

  大金牙見李芳蕊衣著不俗，便知道她是個有錢的主兒，臉上掛著獻媚討好的笑容。

  李芳蕊橫了一眼面貌醜陋一口黃牙的大金牙，用手帕遮住了口鼻，一副嫌惡地模樣，語氣冰冷裡透著高傲：“你就是牙行的管事兒的？”

  “小的就是。”見李芳蕊姿態高傲，大金牙脾氣上來了，便也不再裝了，挺直了背脊，語氣也變得生硬多了。

  李芳蕊皺了下眉頭有些不悅，剛想要斥責幾句，被白蘭偷偷拉了衣袖。

  想著強龍不壓地頭蛇，李芳蕊只能暫且忍了，“雙茶巷六弄口有一處連著小院的商鋪，你可知道？”

  “知道！”大金牙滿不在乎地掏著耳朵，跟剛剛恭敬的模樣簡直是天差地別。

  “那見鋪子現在還在嗎？”李芳蕊忍著對大金牙的不滿，耐著性子問。

  “你要是早兩個月來，那就在，如今早就被別人買下了，你來晚了。”大金牙把手指從耳朵裡拿出來，用大拇指的指甲將小拇指指甲裡掏出來的耳垢用力的一彈。

  李芳蕊隻覺得一陣惡心反胃，連忙用帕子遮住了口鼻，聲音霧蒙蒙的問：“你可知道是誰買下來的嗎？”

  “那能不知道嗎？”大金牙一隻腳踩在椅子上，“那可是保寧堂！是咱們冀州府如今小有名氣的宋醫師開的醫館！”

  “保寧堂？”李芳蕊暗自皺眉，“宋醫師？”光是從嘴巴裡念出來這個姓，就讓李芳蕊心頭一陣火氣。

  大金牙知道李芳蕊也是開醫館的，所以故意誇張的提高了聲調道：

  “是啊！宋醫師，宋菱月！她可是咱們冀州府第一個通過了醫師資格考核的女醫師呢！人也是又美又溫柔，心地還特別善良，是我們冀州府人人都稱道的名醫呢！”

  “你說誰？”李芳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瞳孔一瞬間放大了。

  她是不是又聽到了那個讓她無比厭惡的名字？還是在冀州這個地方！
  “宋菱月啊，宋醫師！你稍微去雙茶巷附近打聽一下就知道了！”大金牙還以為李芳蕊是沒聽清楚，特地又重複了一遍。

  李芳蕊臉色驟然沉了下來，一雙眸子裡綻放出弑人的怒火來，偏偏那大金牙卻沒能看到，還在一邊手舞足蹈地火上澆油：

  “人家宋醫師現在醫館開的是如日中天，絕不可能把鋪面售出的，我看你還是死了這份心思，買別家的鋪面吧！最好買到石頭巷去，那裡在城北，和保寧堂隔了十裡遠，你若是在那裡開醫館，指定不會被保寧堂搶走了生意。”

  “雙茶巷附近還有沒有商鋪？”李芳蕊一把揪住了大金牙的衣領，一雙眼睛紅彤彤的，看著嚇人。

  大金牙嗝了一聲，活像是一隻被踩了脖子的公雞，吞了吞口水，才道：“附近怕是沒有了，都已經有主兒了。”

  “你去打聽，問問他們有沒有賣出的意向，我願意出雙倍的價錢，不，三倍的價錢！”李芳蕊伸出手指比出了一個三字來，眼睛銳利死死盯著大金牙。

  大金牙被陷入狂怒狀態的李芳蕊嚇的不輕，只能連連點頭：“小的這就去辦！這就去辦！您先放、放開小的……”

  李芳蕊這才松了手，眼神如刀：“既然如此，你還不快去！三天之內，我要拿到保寧堂對面的商鋪，你明白了嗎？”

  “是！是！小的明白了！”大金牙忙不迭地點頭，在李芳蕊恫人的視線裡，一路跌跌撞撞地逃一樣的跑走了。

  大金牙人已經跑的沒有了蹤影，白蘭忙扶著李芳蕊在椅子上坐下，“小姐，仔細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找到了，可算找到了。”李芳蕊渾然沒把白蘭的話放在心上，目光陰冷幾乎快要把地板鑿出一個洞來。

  自從杜翠花瘋了之後，李芳蕊就被李老爺禁足了，還斥責了她一通，說她拿著李家的家業在瞎胡鬧。

  等李芳蕊被放出來，想找宋菱月報仇時，宋菱月已經不知所蹤了。

  她找遍了整個白石縣都沒能在好到宋菱月的蹤跡，卻沒想到竟然在這裡找到了宋菱月。

  她朱紅色的唇瓣勾起弧度，綻放出復仇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