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輪到古郎中休息,宋菱月帶著香菱去了醫館。
昨日宋菱月已經考過了香菱《湯頭歌》學得很是不錯,今日便故意考驗香菱,讓她提自己診脈。
前來看病的王大娘是保寧堂的老顧客了,也知道香菱是宋菱月嫡傳的弟子,不用宋菱月勸,自個兒便伸了胳膊讓香菱幫她把脈。
香菱先是觀了王大娘的臉色,又看了看王大娘的舌苔,見她舌苔白滑,面顯潮紅,額頭帶汗,乃是三焦煩熱、陽毒內蘊之相。
“王大娘可覺得胸悶氣短、身體困重,並伴隨著咳嗽痰多?”香菱問面前的王大娘。
王大娘睜大了眼睛,瞧瞧宋菱月又瞧瞧香菱,笑道:“沒錯,卻是和香菱所說的症狀一樣,真不愧是宋醫師教導出來的學生,再過幾天怕是就能出師了吧?”
香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脖頸,“師父,不知香菱診斷的有沒有問題呢?”
“你先說說看,如果是你,此症狀你會開什麽方子?”宋菱月不答反問。
香菱想了片刻,便道:“應當用《太平惠民和劑局方》的二陳湯,湯頭歌我還記得呢!”
“那背來聽聽?”宋菱月笑道。
“二陳湯用半夏陳,益以茯苓甘草臣,利氣和中燥濕痰,煎加生薑與烏梅。”香菱清脆的聲音在醫館裡響起。
宋菱月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你果然用功,連《太平惠民合劑局方》也看了,二陳湯的湯頭歌也背對了。不過,王大娘的病症卻不應該用二陳湯,而是應該用七味白術散才是。”
香菱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七味白術散?可那不是?”
不待香菱說完,宋菱月先對王大娘抱歉地笑了笑,“大娘,這是藥方,請您去那邊抓藥。”
王大娘接了藥方,謝了宋菱月,便起身去拿藥了。
王大娘剛走,馬上又來了新的病人。
那病人情況很嚴重,香菱看不了,宋菱月馬上接手,竟然一忙忙到了申時,太陽都落山了。
醫館閉館,祁墨和柳良先行回去了,宋菱月按照往常的習慣留下來整理病歷和醫案。
往日裡總是最先回去跟李嬸撒嬌的香菱這次卻留了下來。
“可是有什麽想問我的?”宋菱月一邊謄寫著病例,一邊抬頭掃了香菱一眼。
醫館已經關門,裡面沒有外人,香菱鼓起勇氣,問道:
“王大娘那病症分明是風熱濕痰,應該用二陳湯治療才是,怎得師父卻說要用七味白術散呢?”
宋菱月微微一笑道:
“其實你判斷得只能說對了一半。管表象,王大娘面紅氣粗,舌苔白滑,乃是陽熱之象。
“若是不切脈,只是面診卻是會認為這是熱症。
“不過,我切脈觀瞧後卻,發覺王大娘的脈象時而扶弱軟無根,時而平靜和緩,實乃是假熱真寒之象。
“若服用你開的二陳湯,只會將她的病情加重。
“所以,香菱,對待病人切勿心浮氣躁,寧可慢一點。
“望聞問切,四字你應當牢記心間,光憑望聞問,不切實的切脈,是很容易造成誤診的,知道了嗎?”
“是,香菱多謝師父教誨,這樣的錯誤,香菱不會再犯第二次了。”
香菱攥緊了拳頭,暗自下定了決心,以後在給病人看病一定會耐心加上細心,絕不會再跟今天這樣僅僅憑借問診便匆匆定下判斷。
“你也別太緊張了,你這就是接觸的病人太少了的緣故,以後除了看些醫術,還需要多看些病例,充實你的知識儲備。”
宋菱月看香菱小臉繃地緊緊,心知香菱這個小丫頭怕不是在暗自懊惱診斷錯誤差點砸了保寧堂的招牌,忙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脊。
“好了,香菱,咱們回去吧,這會兒李嬸他們應該也該趕集回來了。”宋菱月催促道。
“那我把這些病例帶回去看。”香菱將桌上的一摞病例抱在懷裡。
香菱這般愛學,宋菱月大感欣慰。
待回到校園,宋爾幾個正在院子裡頭像是在生悶氣。
“你們這是怎麽了?都聚在院子裡面,一個個小嘴巴撅著,都快能掛上油壺了。”宋菱月笑著刮了一下宋思的鼻頭。
“說說看,到底為何這般生氣?是誰惹了你們了?”宋菱月唇角含笑,看著她們。
宋思和宋舞抿著唇,半晌也不開口,宋菱月便把視線轉移到了宋爾身上。
“你說吧?宋思和宋舞為什麽生氣了?”
“回小姐的話,”宋爾看了看一旁的宋思和宋舞,撇了撇嘴,用一副無奈地口氣道:
“前幾日小姐不是才給咱們發了工錢嗎?我和宋怡姐還有宋善合計了下,要給宋思和宋舞買咱們對面糕點鋪的一口酥……”
“對面的李記糕點嗎?他家的一口酥確實很美味啊。”宋菱月咂摸著嘴巴,像是在回味那一般,惹得本來就沒吃到一口酥的宋思和宋舞更加嘴饞起來。
偏生又被宋怡她們耳提面命的教,宋菱月是恩人是主子,不能跟主子使臉色耍性子,也只能忍著不說話,卻背著身子不理宋菱月了。
宋菱月覺得有趣,忍不住笑:
“該不是你們幾個回來之後卻忘記買了吧?這樣吧,一會兒我給你們銀子,你們去李記糕點買些回來。”
宋爾連忙搖頭否認:“才沒有人!宋怡姐姐可一直記掛著,還跟我們幾個說,要留一些銀子好給宋思和宋舞買一口酥,可是今日李記糕點根本就沒有開門……”
“嗯?李記沒開門嗎?”
宋菱月問一旁的香菱,她忙著接待病人根本沒有注意到對面的情況。
香菱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好像是沒有開門。”
宋菱月頓覺奇怪:
“那不對啊,李嬸說李記糕點的李麻子除了逢年過節之外一律是不關門的,就等著賣糕點攢錢娶老婆呢。”
“小姐還不知道呢。”宋怡聽到院子裡她們的談話,端著切好的西瓜緩步走過來,“我見李氏糕點忽然關門歇業了,便去附近鄰居那裡打聽了一下,聽說李麻子是把店子給頂出去了。”
“頂出去了?”宋菱月睜大了眼睛,“李麻子可一直說這鋪子就是他的金母雞,以後結婚生子都要指望它呢。”
宋怡又道:“小姐有所不知了,我聽隔壁街得二丫說,李麻子去北城街又買了一間帶二樓的門面商鋪呢!”
“北城街不是靠近集市嗎?那裡的鋪子好像不便宜啊!李麻子這是發了財了?”宋菱月大感好奇,忙繼續追問。
可宋怡只打聽到這些,至於李麻子為何能買得起北城街的商鋪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這個謎題隻過了不到三天的功夫,就揭曉了答案。
自從李麻子的糕點店搬走之後,宋菱月就忍不住留心去看對面街鋪面的狀況。
這一看可不得了,她發現這才一天的功夫李麻子原來那間不大的糕點店竟然和隔壁的雜貨鋪合並成了一家店鋪。
十來個工人正在店鋪裡進進出出,忙著裝修店鋪。
“嗬,對面的鋪子看樣子著急開業的樣子,這十來個工人一起裝修一件鋪子,還真是少見呢!”
趁著晌午沒人,宋菱月一隻手托著腮,看著對面街的工人進進出出。
“也不知道對面是要開什麽店鋪。”一旁的香菱也伸長了脖子,好奇地張望著。
等到第二天,那些工人扛著宋菱月無比熟悉的藥鬥進了對面的商鋪。
宋菱月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對面這也是要開一家醫館不成?”
“看樣子好像是。”祁墨不知何時來到宋菱月身側,用略帶擔憂地口吻道:
“看樣子,這醫館的主人倒是挺財大氣粗的,把兩家商戶合為一家,面積比咱們這裡足足大了一倍有余。”
宋菱月嗤笑一聲,歪頭看向祁墨:“你該不是在擔心,這個新開的藥鋪還正好在我們對面會搶走我們的聲音吧?”
祁墨抿了抿唇:“有這個可能。”
“我可不這麽想!”宋菱月對自己的醫術還是很有自信的。
再說了,這附近十裡八村的百姓都當她是神醫。
宋菱月覺得,就算對面真的開了一家新藥鋪,頂多也就是分流出去一些客人而已。
醫館想要做大做強,靠得還是好醫師啊!
以前醫館裡只有她一個人,宋菱月難免覺得有些力有不逮,可現在加了個古郎中,簡直是如虎添翼。
雖然說古郎中是個倔脾氣,可醫術那是真的很了得,尤其是那一手幻手銀針的絕活,可是讓宋菱月羨慕的很。
宋菱月好幾次都想讓古郎中交給她,可古郎中說什麽也不願意,說著幻手銀針是他們老古家流傳下來的絕活,不能交給外人。
宋菱月可沒少吐槽古郎中古板,可那又能怎麽辦呢,人家不願意教,她也不能勉強啊。
好在古郎中留下來了,對保寧堂還挺有歸屬感的。
雖能想到半個月前宋菱月還想著趕古郎中走人,免得給醫館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如今一看,半個月都過去了,古郎中不但沒惹來麻煩,反而一手高超的醫術,讓保寧堂更加的聲名在外了。
現在古郎中就是想要走,宋菱月也不會輕易地放掉古郎中離開了。
人生的際遇有時候就是這麽的奇妙。
宋菱月這邊廂正在感歎著呢,再過兩天她卻隻想要在醫館裡面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