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平從未想到過有一天他會到皇宮來。
由小福子牽引著,穿過神武門,站在狹長地甬道口,巍峨的宮殿出現在宋清平的眼前。
青石板路,朱紅宮牆,還有那五彩琉璃瓦。
一切好像是個瑰麗奇妙的夢境。
“世子爺,跟緊了奴才的腳步,千萬別走錯了路。”小福子在一旁引路,見宋清平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心中的鄙夷又重了兩分。
兩人穿過甬道之際,正好遇到了一隊送東西的宮女,那些宮女們個個穿著都是花團錦簇的,晃的宋清平眼睛都睜不開了。
領頭的劉姑姑乃是慈寧宮的掌事姑姑,此時正不著痕跡地上下打量了宋清平一番,又見他身側跟著小福子,便知這應該是太后失蹤許久如今才找到的小世子祁鈺。
太后對這個失而復得的小世子可看重的很,最近沒少在慈寧宮裡提起。
劉姑姑眉眼一彎,露出一抹淡笑,上前行了禮,身後跟著的宮女們也都紛紛停下了腳步,有膽大的甚至會偷偷去瞧宋清平。
“這位可是世子爺?”劉姑姑吧小福子拉倒了一旁問他。
小福子笑道:“是啊,奉了太后懿旨進宮來的。”
“就說這瞧著眼熟,又是通身的氣派,果然是世子爺。”劉姑姑對宋清平的態度更熱情了兩分,倒是讓宋清平招架不住,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
以他現在的身份倒也不算失了禮數。
“劉姑姑這是要去哪兒?”小福子越過劉姑姑的肩頭瞧見身後的小宮女們手裡捧著托盤裡面放著不少精致華美的珠寶首飾,笑問。
“前些日子太后娘娘病了,嘉貴人侍疾有功這是太后娘娘給她的賞賜。”劉姑姑也不隱瞞。
“原來如此,那不耽誤劉姑姑了,奴才這還要帶著小世子去慈寧宮給太后娘娘問話呢。”小福子賠了個小臉。
劉姑姑點了點頭,帶著一眾小丫鬟姿態娉婷的離去了。
兩人行至慈寧宮門口,小福子壓低了聲音囑咐道:“之前交給你的規矩都還記得吧?太后問什麽就答什麽,知道嗎?一雙招子不要四處亂看,好似很沒見識的樣子。”
“是,是,我知道了。”宋清平諾諾地回答道。
宋清平跟在小福子的身後亦步亦趨地進了慈寧宮。
“祁鈺給太后娘娘請安。”宋清平走到太后跟前,低垂著眉眼跪了下去。
“抬起頭來給哀家看看。”太后威嚴的聲線從頭頂上傳來。
宋清平遲疑了片刻微微抬起了頭,對上太后那張保養的極好不顯半點老態的臉。
鳳座上的太后一身蓮青撒花金刻絲蟹爪菊花宮裝,一頭還烏黑的墨發盤成高貴典雅的朝雲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發髻斜插一柄累絲嵌寶石金鳳簪,發鬢的碎發累絲雙鸞銜壽珠花固定,露出的耳垂上帶著綠翡飛鳳含珠耳墜,通身的珠光寶氣,晃的宋清平睜不開眼睛來。
定睛看去,隻覺得鳳座上的女子看上去年紀也就約麽三十幾歲,保養的極好,肌膚如同上等的綢緞一般,吹彈可破。
黛眉淺彎勾出溫柔的弧度,一雙杏仁圓眼此時正充滿探究地上下打量著她。
時光沒有讓她的眼眸渾濁不堪,反而賦予了她沉澱時光後獨特的沉穩與優雅。
光是看那一雙眼睛,便不難猜測出年輕時的太后該是怎樣一位風華絕代的美人。
“果然是個標志的孩子,跟你爹倒是不太像,倒是有些像萱兒。”太后微微眯起了眼睛,舉起帶著鏤金菱花嵌翡翠粒護甲的手招了招,示意宋清平走近一點。
宋清平不著痕跡地打量了身側的小福子一眼,小福子垂著頭連動都沒有動。
鳳座上的太后卻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微微蹙起了眉頭。
“太后。”宋清平拱手施禮。
“嗯。”太后伸手抬起宋清平的下巴,仔細地又將他打量了一遍。
“可有讀過什麽書?”太后端起矮幾上的茶杯飲了一口。
宋清平額頭見汗,在宋家時宋家父母對他極好,只是宋家是窮苦人家出生,根本就沒有錢供他讀書,他只有在村口的小學堂旁聽,也就學了個《三字經》和《論語》勉強算是認識點字。
進宮之前小福子就告訴了他,太后喜歡文武雙全的小輩。
“怎麽不回話?”太后略略提高了聲調。
宋清平身子微微顫抖,背後已經沁出了一層冷汗,太后無形的威壓讓他倍感壓力,他囁嚅了片刻道:
“我、我,曾經讀過《三字經》、《論語》,其他的就沒有學過了。”
“怎麽才讀了這一點書?”太后不悅地皺起了眉頭來。
一旁的小福子怕太后遷怒到自家王爺身上忙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小世子乃是在山野間長大的,沒讀過什麽書。自從將小世子接回府中之後,王爺已經遍尋名師為小世子教導功課了,只是還沒什麽起色。”
太后緩和了些的臉色在聽到後面那句又沉了下來,正打算揮揮手讓宋清平回去,卻聽得門外太監唱喏道:“皇上駕到。”
“皇兒來了?”太后忙起身欲迎。
本已經走到門口的祁麟見狀快步走入,一把扶住了太后,讓太后重新在鳳座上坐下,這才恭敬地請安:“母后,孩兒來給您請安了。”
一旁的宋清平連忙退到一側,跟小福子一樣跪在一旁,連頭都不敢抬。
“皇兒來的正好。”太后指了指退到一邊的宋清平,“你還沒見過祁世子吧?”
當年祁鈺小世子去世的時候還沒有封號,所以太后也只能以姓相稱。
“你就是祁鈺?”祁麟威嚴地墨眸掃過地上跪著還有些微微發抖的宋清平。
宋清平側頭看了眼小福子,小福子用力眨了眨眼睛,他這才開口道:
“回皇上的話,我就是祁鈺。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完第一句話,宋清平覺得不妥,連忙又補上了第二句。
祁麟和太后交換了個眼神,祁麟劍眉微微蹙起,暗自搖了搖頭。
這就是萱兒的兒子嗎?為何這般的懦弱無能昏聵?連回答問題都要看一個太監的臉色!
一時之間祁麟面上竟露出痛心疾首之色來,他將祁鈺召回到京城,一方面是想祁鈺失而復得五弟必然珍視如珍寶,另一方面則是祁鈺是萱兒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他想要看看萱兒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到底是副什麽模樣。
如今一見卻是大失所望,當年的林萱兒何等的風致綽約,不然也不會引得他與五弟都為之傾倒了。
可這祁鈺卻沒有遺傳半點林萱兒的氣質和神態,反而畏畏縮縮、戰戰兢兢,就連長相也與林萱兒不是特別相似。
祁麟不禁有些失望又有些厭煩起來。
可見祁鈺腰間配著美玉,又有五弟的心腹太監小福子跟在身側,一副極盡愛護的模樣,又讓祁麟不得不有所重視他的存在。
畢竟他可是牽製五弟最好的砝碼,可不能太虧待了。
“鈺兒這些年流落在外一定吃了不少的苦頭,如今已經回來了,一切苦難也就結束了。”
太后對宋清平第一印象並不好,可轉念一想,這孩子到底是在外面流浪了七八年才找回來,吃了不少苦,又是第一次見他們這些親人有些外道也正常。
“你皇叔已經安排下去了,將廣陽殿指給你住了。一會兒哀家再指幾個宮女、太監過去伺候你,有什麽住的不舒服的地方你就跟蘇姑姑說一聲。”
太后玉手指了下她身側服侍她的蘇姑姑,蘇姑姑上前一步跟宋清平見禮。
“你舟車勞頓也辛苦了,便隨小福子回去吧,明日你便跟皇子們一起去禦書房上課吧。”
祁麟想了想這畢竟是林萱兒的骨肉,總不能就讓他一直蒙昧下去,讓他跟著自己的兒子一起上學堂也算給林萱兒一個交代了。
人才剛走沒多久,太后微闔地眼眸睜開了一條縫,露出一絲精光來:“皇兒,你覺得這孩子如何?”
“看上去有些膽小怕生,也不知皇弟尋回來後都是怎麽教的,竟然對我們都是一副畏縮勁兒,反而看以太監的臉色。”
“他是你皇弟唯一的嫡子,又失蹤多年,便多擔待些吧,若實在扶不起來,不管你皇弟再怎麽強,我也要再為他選一位正妃了。”
那邊廂宋清平獨自留在皇宮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討著生存。
這邊廂毫無所知地宋菱月卻想方設法的想要進冀北王府見宋清平一面。
只是自從上次來冀北王府吃了閉門羹之後,宋菱月就再也沒有見到過秦管家。
見不到宋清平,宋菱月唇角起了一嘴的火泡,不斷地在冀北王府哀求卻也於事無補。
然而宋菱月卻不知道她幾次三番前往冀北王府的舉動卻被暗處的淮安看了個一清二楚。
“冀北王府?宋菱月怎麽會和冀北王扯上關系的?”李芳蕊把手裡的芒果遞給白蘭,讓白蘭剝了皮再切成小塊,一口一口的喂給她。
“說是要找個人,具體是什麽人小的就不清楚了。”
“找人?”李芳蕊眉頭微微蹙了起來,爾後又發出一聲輕笑:“該不是宋菱月家有什麽親戚在冀北王府裡當下人吧?這可太有趣了。不行,我的去一趟冀北王府,倒要知道知道,這宋菱月找到的是什麽人。”
“這……”淮安面露遲疑。
“之前通才藥鋪的張掌櫃不是來找過我嗎?你過去傳話,就說我答應和他合作了,只是,他要將冀北王引薦給我。”李芳蕊櫻唇一張,將白蘭遞到她唇邊的芒果一口吞下。
“小的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