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水匆匆過。
轉眼便是八月十五,皓月當空,人影成雙。
宋軒然一早就送了請柬過來,邀請宋菱月一家去宋府小住,一起過中秋。
中秋團員日,李嬸本想和香菱獨自在家過的,宋菱月想著她們母子二人在家過中秋怪冷清的,便也叫上了她們一行浩浩蕩蕩的去宋府過中秋去了。
宋府人丁稀少,加上之前宋軒然發家前幾乎所有親戚都跟他們撕破臉了,明明是團圓日卻沒有多少親戚來訪。
反而是宋菱月她們到來,為這安靜的有些過分的宋府注入了一絲鮮活的生命力。
就連一直跟著溫雅學習舞蹈的宋舞也被宋水從寶林樓直接送到了宋府來。
“好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宋老夫人有些感歎,“以前也就你爹還在的時候,家裡能有多麽人來。”
“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說了,那些親戚不理會也罷。”宋軒然抱著宋妍妍在懷裡顛著,“今天中秋,一家團圓的日子,你總要提那些人做什麽。”
宋老夫人臉上訕訕,作為老人她還是很想跟以前的親戚和解的,不過兒子現在主意大了,一心要跟之前那些落井下石的親戚劃個一乾二淨,她也只能由著兒子去了。
“乾娘。”宋菱月見宋老夫人面色不虞,忙上前寬慰,“你不還有我嗎?以後我會常來看望您的。”
“好孩子。”宋老夫人拍了拍宋菱月的手背,慈祥的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旋即又低聲歎息:“可我聽軒然說你打算搬到京城去?”
宋菱月抬頭看了眼宋軒然,最後點了點頭。
“那豈不是以後都見不到你了?”宋老夫人面上染上了不舍。
“不會的,以後就算去了京城我也會經常回來看望您和軒然哥哥的。”宋菱月對宋老夫人保證道。
“不用那麽麻煩。”宋軒然抿唇一笑,又轉頭對宋老夫人道:“其實我也想把產業帶到京城去。畢竟京城是天子腳下,各種資訊也比冀州府要發達一些。”
宋老夫人一臉茫然,道:“軒然是什麽時候有這個計劃的?我怎麽從未聽說過?”
“不是最近才有的,一直都有,只是準備資金和人脈需要時間,如今已經差不多的。”宋軒然端起桌上的熱茶抿了一笑,又笑道:
“寶林樓我也打算開到京城去,正好你也要去京城,我的寶林樓以後可不缺藥膳了。”
“那是自然了。”宋菱月笑著應了。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了中秋夜宴,又支了涼棚在花園裡賞月。
荷塘月色,配上薄酒瓜果以及剛剛出爐的月餅。
宋言之和宋妍妍還有宋思宋舞四個在花園裡玩捉迷藏,丫鬟們跟著他們幾個跑,好幾次不等宋言之這個鬼找到宋妍妍她們就已經被遠處的丫鬟出賣了。
幾個孩子嚷嚷著沒意思,宋老夫人忙說出了謎語給他們,回答對的便有紅包獎賞。
幾個沒玩痛快的孩子們便紛紛圍在了宋老夫人的膝前,一口一個奶奶的喊著。
宋老夫人眉開眼笑,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手裡的紅包那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著。
宋菱月拿了塊豆沙月餅咬了一口覺得太甜,掰了一般遞給了一旁的祁墨,祁墨也不嫌棄,就著她伸過來的手咬了一口。
“你倒是拿走啊。”宋菱月舉著月餅嫌累,催促祁墨拿走。
祁墨眉眼如畫:“你喂的月餅甜。”
宋菱月:……
“姐。”宋言之邁著小短腿跑到宋菱月跟前,一個猛子扎進了她的懷裡,仰著小臉,童言稚語道:
“姐姐偏心,隻給祁墨哥喂月餅都沒有給我喂月餅。”
“言之也要吃月餅嗎?”宋菱月笑著應了,“這就喂你吃,怎麽這麽愛撒嬌。”
宋菱月選了塊宋言之喜歡的蓮蓉月餅,掰開喂給宋言之吃。
宋言之拿著月餅小口小口的吃著,還不忘記用得意的小眼神去飄祁墨。
看著宋言之那幼稚的舉動,宋菱月忍不住抿住了唇角。
“要是哥哥也在就好了。”月餅才吃了兩口,宋言之就有些吃不下去了。
宋菱月唇角的笑意也僵硬了一下:“再等等就能見到哥哥,到時候我們再和哥哥一起過中秋好不好?”
宋言之雖然年紀小卻也聽得出來宋菱月話中的為難,便裝作被糊弄過去的樣子,用力的點了點頭,又拿了一塊蓮蓉月餅就跑去找宋妍妍她們玩去了。
“你還有個弟弟?”祁墨不動聲色的問。
之前他調查過宋菱月的身份,得知宋家其實是三姐弟,只是他在遇見宋菱月時宋家就只有宋言之和宋菱月了。
“對。”宋菱月一臉坦然的認了:
“當年我娘生了我之後久久不能再孕。我一個女娃,沒法定門戶,我爹娘很著急,可娘的肚子遲遲沒有消息。後來聽村裡人說,收養個男娃或許能再引個男娃來肚子裡。
也是巧了,那天我爹去山上打獵,意外撿到個昏過去的小男孩,便把他帶回了家。那孩子沒有了記憶,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我爹娘就把他撿回家,入了族譜。
也是巧了,撿了他養了十多年了,我爹娘都以為他們注定了命中無子了,卻沒想又懷上了言之。”
“那你二弟現在在哪兒呢?”祁墨又問,眼底的試探藏的很深。
宋菱月揉了揉發痛的額角,余光注意著一旁正玩耍的開心沒空顧忌她的宋言之,這才壓低聲音道:
“之前還在白石縣時,他的家人找了來,要將他認回去。”
“那你就讓他家人認他回去了?”祁墨滿臉地詫異。
宋菱月一攤手,笑容裡卻有些苦澀:
“不然呢?我那時候養活自己都困難,想著他的家人既然不遠千裡來找他,應該是很看重他的,總不會讓他餓著肚子。便讓他跟著他的家人走了。怎麽樣,聽到我這麽說,你會不會覺得我挺自私的?”
宋菱月自嘲的一笑。
“你只是做出了最有利的選擇,這不叫自私。”祁墨語氣很平靜,以一種篤定的語氣再次開口分析道:
“以你的性格你不可能隨便就讓人把你的二弟帶走。之前在白石縣,你過得那麽苦,你都沒有說過把言之過繼出去,反而是帶著他一起頑強不屈的活著。
看著你那樣對待言之就知道,你口中好像很嫌棄的說著他是拖油瓶,實際上你把家人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重。
因此,我想,如果只是你二弟的親人來尋他你就讓他們把你二弟帶走是不太可能的。
以你的聰慧,你肯定調查過他們,你認定了你二弟的家人條件比你好,能比你給你二弟更好的生活。與其三個人苦著不如一個人先脫離苦難,所以你選擇讓他跟他的家人走。”
宋菱月微微低頭,掩蓋著眼底的欣喜,唇角揚起的笑容卻怎麽也止不住。
這世上最幸運的事情莫過於能遇到一個懂得了解自己的知音。
而那個知音人還恰巧愛慕著她。
“你來冀州府是不是也有你二弟的原因?”這是祁墨的猜測,語氣卻是篤定的。
這麽大的秘密都跟祁墨說了,宋菱月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坦誠道:
“是。我和他的家人約定了,一年為期,這一年讓二弟和他的家人相見培養親情,我和言之不會露面。但是一年之後,讓我能見二弟一面,確認他過得好不好。”
祁墨沉思了片刻,道:“你一直說等到明年才能去京城,就是打算一年之期到了,確定你二弟在父母家過得很好,再離開冀州府是嗎?你二弟的家人就在冀州生活,對嗎?”
宋菱月點了點頭,轉動著手腕上的銀鐲,有些忐忑道:
“下個月初九便是一年之期了,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這個姐姐,也不知道他在他父母家過得好不好。”
所有的謎團在這一瞬間全部解開了。
那些沒能穿在一起散落的珍珠在這一刻終於都串成了串,連在了一起。
真相大白的這一刻,祁墨除了慶幸還是慶幸。
宋菱月隻覺得肩頭一暖,再一抬頭才發現祁墨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輕輕將她摟在了懷裡。
他的懷抱那麽溫軟那麽廣闊,仿佛要把一切風雨都阻攔在他的懷抱之外。
他的呼吸有些顫抖,帶著失而復得珍視,柔柔地將她包裹籠罩。
“大家都看著呢。”宋菱月拍了下祁墨的手臂,俏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
“看就看吧。”祁墨的回答比她想象的還要大膽。
“以後每年的中秋我都陪你過。”他把頭埋在她的脖頸,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脖頸。
“嗯。”宋菱月抿著唇,抬眸對上那一雙深黑色的眸子,“我現在沒有秘密了。”
“那,你呢?”她的話很輕,很柔。
可還是讓祁墨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風很輕,夜很亮,萬籟俱靜。
墨眸劃過一抹失落,弧度僵硬在唇角。
“你不想說,那便不說。”她的語氣還是那樣的溫柔。
只是氣氛忽然微妙而尷尬。
那一晚上,宋菱月坦白了所有的秘密,卻沒能換來祁墨同等相待。
祁墨本以為宋菱月會介意,可那晚之後,宋菱月待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有一層隔膜橫亙在他們之間 。
只是沒有人去戳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