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向北看著幽暗的走道裡亮起了手機的光，離他不近的燈光卻是那麽的晃眼，在刺眼的光線裡，遲向北看著尚禹希一步一步的往樓上挪動，直到尚禹希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遲向北依舊沒有移開自己的目光。

  “那女孩對我說，說我是一個小偷……”安靜的車裡突兀的鈴聲打斷了遲向北的思考，他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樓道，尚禹希沒有再下樓，如同一開始就沒有存在一般。

  八．諷刺
  三層樓的台階，尚禹希就像是爬了一次珠穆朗瑪峰一樣，待她精疲力竭的走到門口，她覺得自己的力氣已經耗盡了，就好像是從包裡拿出鑰匙的力氣都沒有了似的。

  鑰匙！這兩個字就像是一道閃電，一下子從尚禹希的天靈蓋上劈下來，讓尚禹希的頭皮有些發麻，幾秒的呆滯以後，尚禹希趕緊在自己的包裡翻找了起來。

  走的時候好像是放進包裡了啊，尚禹希咬著嘴唇小聲的嘀咕道，就像是在給自己吃一顆定心丸一樣，可是，又好像是放在房間的小桌子上了，尚禹希皺著眉在努力的回想著，一邊回想，手上的尋找動作也絲毫沒有松懈下來。

  手機，紙巾，便利本，筆……修長的手指一一的撫過包裡的東西，尚禹希多麽希望，下一次就能摸到那串冰冷卻足以溫暖自己的鑰匙，可是，當她的手一次次往邊上摸索的時候，她的心一點點的冷下去，直到最後徹底跌入了冰窖裡。

  尚禹希有些不甘心的將自己包裡的東西全部倒出來，再一次仔細的翻找著，明明就幾樣物件，可是尚禹希就像是大海撈針一樣的一遍一遍的翻過來又翻過去。

  “咚——”尚禹希像是在對不聽話的鑰匙生氣又像是在為自己的健忘懊惱一樣，她賭氣的將自己的包使勁兒的扔到了地上，她也不管地上的冰冷，自己不管不顧的坐到了地上，又一樣一樣的把東西撿進了包裡。

  算了，再耗也得進這扇門兒……尚禹希頹敗的垂下了頭，伸出手在門上扣了兩下然後就訕訕的收回了手。

  沒有任何聲音，尚禹希只聽到自己的心臟在黑夜裡跳動，她的手握了握拳，給自己鼓了點勁兒，然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又在門上連續敲了幾下。

  “來了來了……”一道尖利的女聲穿過鐵門傳了出來，尚禹希往後退了一步，手不自覺的收了收挎包的帶子，安靜的站在那裡，等待著門背後的風雨。

  尚禹望從周邊已經鏽的就像是破銅爛鐵中嵌了一塊玻璃的貓眼裡往外看了看，果然是尚禹希，尚禹望的嘴角邊掛起了一個嘲弄的笑容。

  “喲，果真是大小姐的做派呢。”在門開啟的那一刹那，尚禹望嘲諷的聲音也跟著一起出來了，她看著尚禹希的樣子，繼續尖刻的說道：“現在連開門都需要我們來開了，不知道是不是現在大小姐的包也該叫幾個阿姨來幫著拎呢？”

  尚禹希沒有接話，她側過身子，想直接進入門內，可是尚禹望就像是故意要跟她作對一樣，伸出了手將尚禹希攔在門外，尚禹希也停下了腳，抬起頭，安靜的看著尚禹望，就像是要看她究竟還能演出什麽戲碼一樣。

  在這兒跟我裝什麽無辜淡定！尚禹望丟給了尚禹希一個白眼，在心裡嘟囔道，她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她寧願尚禹希跟自己爭執起來，可是每次看到尚禹希這個樣子，就感覺自己用勁打出去的拳頭好像撲空了一樣，她就更想將尚禹希惹惱。

  “我鑰匙忘帶了。”尚禹希看著不依不撓的尚禹望，今天晚上就已經夠她疲累了，她實在是不想再浪費時間跟尚禹望糾纏，於是跟尚禹望解釋道。

  “我看你是故意不帶的吧。”尚禹望的聲音提高了八度，繼續說道：“你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我們還都要留著門等你這個大小姐回來嘛？”

  “既然知道現在不早了，就不應該還在樓道裡吵鬧了。”尚禹希硬著尚禹望挑釁的眼光，也不留情的回了過去。

  其實以前的尚禹希確實不像現在這樣，她之前對尚禹望的尖酸毫不留情，非得鬧一個天翻地覆分出個你輸我贏之後才能罷休，可是現在，家裡的變故讓她不再有這樣的閑心去跟尚禹望去糾纏了，更何況，那個曾經會站出來指出公道的父親現在也已經不再了。

  “你——”一下子被嗆到的尚禹望臉上閃過一絲懊惱的紅暈，她強製壓了下去，帶著憤恨的看著尚禹希。

  “行了，看看你們倆，在門口像個什麽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進來了賊呢！”楊欣然也從房裡走出來，看著僵持的尚禹希和尚禹望說道，說到“賊”這個字的時候，楊欣然瞟了尚禹希一眼。

  尚禹希看了一眼楊欣然，又看了一眼抱著雙臂等待著看好戲的尚禹望一眼，她沒有接話，也刻意忽略了楊欣然的話中有話，像對著楊欣然解釋也像是要扭轉眼前的氣氛一樣說道：“我回來了。”

  楊欣然只是“嗯”了一聲，就轉過身往裡面走去，尚禹望討好的跟在楊欣然的身後，挽住了楊欣然的胳膊，小聲說著什麽，尚禹希看到楊欣然的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

  多麽和諧的一副母慈子孝的場景啊！尚禹希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想到，這樣的畫面對自己來說已經太陌生了，陌生的她都有些想不起是多少年前跟自己的母親也是這樣的親昵過了。

  “怎麽，大小姐還不舍得進來麽，這麽不願意的話就不要……”尚禹望看著還站在門口像是木頭人一樣的尚禹希，對著她說道。

  尚禹希在尚禹望的話說完之前進了門，然後隨手關上了門，不知道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砰——”門在安靜的樓道裡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聲響。

  尚禹希此刻隻想休息，所以一進門，她也沒有管還坐在客廳裡的尚禹望跟楊欣然，自顧自的往房間走去。

  “等一下，”楊欣然皺著眉看著尚禹希從自己和尚禹望的身邊走過，有些不悅的開口說道：“今天跟沐宇吃飯怎麽樣？”

  怎麽樣？還能怎麽樣？尚禹希在自己心裡說道，不知道你們是想聽到我說這個相親被自己搞砸了人家沐宇看不上自己呢還是想聽到我說沐宇看上了自己終於能把自己當做待售的商品“賣”出去了呢？
  可是此刻，尚禹希也不知道為什麽，在楊欣然提到沐宇的時候她的腦海裡出現了另一張臉——遲向北，遲向北的那雙冰冷的眼睛就那麽直直的盯著尚禹希，讓她那麽的想躲可是又無處遁形。

  “你看她這個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被沐宇拒絕了啊。”尚禹望一邊拿著遙控器換台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

  如果是以前的尚禹希，此刻非要抄起眼前的抱枕丟到尚禹望臉上讓她閉嘴不可，可是現在，她也只是轉過身以安靜來回應尚禹望的鄙夷。

  “嘖嘖嘖……”尚禹希剛一轉過身，尚禹望就好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將遙控器丟在了一邊，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了尚禹希的身邊，尚禹希有些防備的往後退了兩步。

  “看來不僅是被沐宇拒絕了啊，想必一向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受了不小的委屈呢。”尚禹望盯著尚禹希的眼眶說道，剛剛在門口光線不好，這會兒進來，她才注意到尚禹希的眼眶紅紅的，明顯是哭過的。

  尚禹希馬上就明白了尚禹望在說什麽，她伸出手想下意識的擋住自己的眼睛，可是尚禹望像是看出了尚禹希的心思一樣，在她將手臂舉起來之前硬生生的打開了尚禹希的手。

  你看吧，你看吧！我沒有做任何虧心事，我就看你能看出什麽文章來！尚禹希心裡的聲音在喊著，於是，她乾脆不做任何反應，甚至還往前邁了一步，將整個臉放到了尚禹望的眼前，好像是希望尚禹望能將自己看穿一樣。

  看著梗著脖子，白皙的脖頸上清晰的脈絡有些突出的尚禹希，尚禹望不屑的撇了撇嘴，將自己的目光重新轉向了電視上。

  “沐宇對我應該沒有太大興趣。”尚禹希對著楊欣然說道。

  “為什麽？”楊欣然看著尚禹希，就好像是想在從她簡短的話和平靜的臉上讀出來更多信息一樣。

  尚禹希想著餐廳裡沐宇對自己的行為，聲音裡終於有了一點起伏：“他看不上我這樣類型的。”

  “你什麽類型？”楊欣然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尚禹希，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了一遍之後又說道：“你要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大小姐了，可是你爸爸留下來的債，你還是要還的，你也不用怨我，誰讓你那不爭氣的爸就那麽……”

  “我知道了。”尚禹希知道自己再不打斷楊欣然的話，那個她最害怕聽到也最不想承認的字眼就要蹦出來了，死亡，曾經對自己來說那麽那麽遙遠的字眼，可是現在，對她來說就是一個離她幾步之遙的懸崖，如果不及時刹車的話，就會摔的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