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雲這邊緊趕慢趕地回了太子府，先跨了火盆，然後又用楊柳枝除了晦氣，這才到了預先布置好的小院。

  她坐在已經烘熱了的塌上，看著白詩詩忙前忙後地給三個小太監打扮。

  站在最前面的福全全程一直流著汗，他本身比太子要白一些，白詩詩用眉黛合著粉給他撲上去，這會兒已經流出一條有點黑色的小溝了。

  他臉上都糊成一團了也不敢動，一張苦瓜臉頓時更苦，顧念雲看著這三個小太監穿著衛辰舟舊衣服誠惶誠恐的樣子，險些笑得整個人掉到地上去。

  聽著顧念雲的笑聲，福全努力又把身子直起來，一張苦瓜臉更皺成一團了。

  白詩詩轉過來看著福全的正臉，氣不打一處來：“瞧瞧這一臉的汗，我說你……就是怕你們出汗，我連窗子都打開了，怎麽還這麽汗出如漿的？”

  顧念雲笑了半晌，好不容易順了氣，這才吩咐道：“可別再磋磨他們幾個了，眼看著天色就要暗下來了，把臉都洗乾淨些，把太子的舊鬥篷找幾件出來遮上些就行了。”

  反正這幾個小太監個子都還挺高，只要跟太子身量看起來差不多就行了。太子的舊鬥篷雖然還不至於直接繡龍縫金的，可是也俱都貴重的很，一看就知道是太子的。

  “幾件鬥篷以後就賞了你們了。”

  話雖這麽說，福全的聲音仍然帶著一絲顫音。

  “良……良娣……到時候要是表小姐真的……”

  他咽了一下口水，這才緊張得繼續說：“那可怎麽辦呐。”

  雖然幾位表小姐個頂個的漂亮，對什麽男人來說都算得上是飛來豔福。可是他是太監啊！太監能享受得了什麽女人？
  到時候萬一有什麽誤會……

  看著福全似乎有點要臨陣退縮似的，顧念雲瞪了他一眼：“到時候她要是撲過來你就摟著！她要是把你往屋子裡頭拽你就進去！她要是扒你衣服……”

  說到這，顧念雲也忍不住撲地笑了出來：“那你多少也別脫得太乾淨……”

  聽到這裡，福全的眉毛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八字了。

  看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顧念雲隻覺得好笑。正想再說兩句什麽的時候，突然聽見外面暗雪回來了。

  生怕耽誤了主子的事情，暗雪是一路用輕功跑回來的。

  “回小姐，太子殿下從側門回來了。幾位小姐則是按照您最開始安排好的，從正門回來的。”

  “好。”

  顧念雲答應了一聲，指揮著幾名侍女迅速地把福全幾個裝備好，然後給福全身上灑了些梨花白，推了他出去。

  雖然準備了三名小太監，可是顧念雲也不敢讓三個人一次性地都出去，這樣搞不好就露餡了。

  福全雖然在室內表現得有些不情願，可是他一向是不敢辦砸顧念雲的任何一件事，這件事自然也不例外。

  福全心裡還是知道的，雖然顧良娣剛剛笑得那麽開心，但是這件事可也算得上是大事了。他必然得辦好了這件事，不然如果被發現的話，不光是他沒臉，連顧良娣說不得也要受連累。

  這麽想著，福全努力地把身板挺直了些，模仿著衛辰舟平時的步伐走出去，單看背影一時間居然有些難辨真假。

  顧念雲並白詩詩都已經趴在了窗口看，這件小房子沒有院牆，正好能看見福全一路走出去，朝著東方靈曾經住過的那個小院子看過去。

  “良娣，您還別說……福全這挺起腰來，看起來還挺像是那麽回事的。”

  顧念雲也嘖嘖有聲，看著幾乎背影和衛辰舟看起來別無二致的福全：“我冷不防看一眼都有些分不清楚，那幾位小姐只怕就是……”

  她這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一位梁小姐羞羞怯怯地從旁邊繞了過來。

  原本幾人都揣測，就算是有人過來，想必最先來的也是那位最為囂張外向的杜小姐。

  可是誰也沒曾想，竟然是這位平日裡最羞澀的梁小姐先過來了。

  “梁家這位小姐……連給我請安的時候都不敢大聲，我還以為這次的事情她不會跟著湊趣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白詩詩現在和顧念雲熟悉許多，說起話來也隨便了些：“良娣您可有所不知，這就是民間俗語說的，咬人的狗不叫。”

  這位梁小姐一出現的時候，顧念雲並瑤華白詩詩暗雪都趴在隔了一層竹簾的窗前看。

  這竹簾編得細密，從裡面能看見外面，但是從外面看進來的時候卻什麽都發現不了。幾個人也就都大膽地直接趴在窗口看。

  顧念雲正興奮的時候，卻突然聽見身後響了起來，居然是衛辰舟從另一頭擾了過來。

  看見他來了，幾名侍女頓時都退了下去，讓了地方給他。

  衛辰舟走過來，摟著顧念雲的肩膀也一樣朝著外面看過去，他也吃了一驚。

  “怎麽是這位……”

  這位梁小姐雖然在顧念雲面前十分羞澀，剛剛的酒宴上甚至也沒有湊到近前去，但是現在的動作卻是乾脆大膽。

  時值傍晚，外面的天氣甚至有些黑了，幸好顧念雲頗有先見之明地讓人在外面掛了兩個燈籠。

  衛辰舟剛剛走到窗前，就看見那位梁小姐幾乎如同乳燕投林一般，迅速地撲到了福全的懷裡！
  衛辰舟附在顧念雲耳邊問了一聲：“那是福全？”

  顧念雲點了帶你頭，幾乎忍不住滿臉的笑意。

  兩人看著福全的身影明顯地僵硬了一下，然後無比痛苦地伸出手慢慢地摟住那位突然撲出來的梁小姐。

  被這麽一摟，梁小姐幾乎感覺渾身上下都軟爛如泥，“嚶嚀”一聲倒入了福全的懷裡。

  衛辰舟整張臉都黑了，顧念雲卻笑得幾乎打滑。

  先前福全問起她的時候，她特意說“撲過來你就摟著”，沒想到這福全倒是個老實的……

  “瑤華，記下來記下來，回頭賞福全五十兩銀子。”

  “是。”

  這位梁小姐雖然平時表現得羞澀，可是現在卻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雖然倒在了福全的懷裡，可是動作上卻明顯是把福全往一邊的假山後面拖了過去……

  “成什麽樣子！”

  衛辰舟先生氣地說了一句，這怎麽說也是他的親表妹，表現成這樣子他自然是臉上無光的。

  再仔細想想，對面可是把福全當成了他才這麽做的……

  “回頭給她們挑個門風嚴謹些的人家！趕緊都嫁出去了罷！”

  顧念雲一邊“嗯嗯”地心不在焉答應著，一邊盯緊了外頭。

  她可是有好一陣子沒看戲了，這外面西洋景可比戲班子排好的好看多了。

  看著差不多了，她甚至還轉身吩咐暗雪：“等下只要梁小姐把福全拖到假山後頭去，就趕緊再推出去一個。”

  她正吩咐著，衛辰舟卻突然推了推她，顧念雲趕緊轉頭過去看，卻發現外面的情景又有了變化。

  這次，杜小姐來了！

  看見“太子殿下”正一身酒氣地被梁小姐往假山後面拖，這位本來拿了團扇扭著腰走過來的杜小姐也顧不上什麽姿容了，趕緊飛奔過來，一把摟住了福全的腰，就往另一邊拉。

  看著一下子變成了這樣，顧念雲幾乎笑得直打跌。

  衛辰舟無奈地歎了口氣，伸出手環住了她，這才避免了她坐到地上去。

  “瞧你笑得……可行了吧？”

  “行了行了……”

  顧念雲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不過現在這場戲卻是要收尾了。

  雖然準備了三名太監，可是她卻也沒真的想過把三名小姐都坑住，多少也得留一個，不然將來這三位小姐抱成一團她多少也有些麻煩。

  “走吧。”

  顧念雲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容，挽起衛辰舟的手臂，讓瑤華暗雪拎起燈籠，這才走出去。

  外面兩名小姐正搶得熱鬧，一人一邊地幾乎要把福全的鬥篷拽下去。

  福全哪裡經過這陣勢？他嚇得幾乎要叫出來了，不過想著身後還看著的太子良娣，忍了又忍，這才勉強站得住。

  燈籠一打出來，兩位小姐立刻聽到了腳步聲，趕緊回頭。

  還不等她們回過頭來，顧念雲就先出了聲音。

  “我倒是不知道，原來兩位表妹居然這麽熱情……”

  聽見顧念雲的聲音，兩位小姐第一反應卻都不是放開福全——反正也被看見了，這個時候最重要的反而是要把事情釘死！

  當下，兩位平時都端莊嫻靜的大家閨秀立刻更加衝動地朝著福全懷裡擠過去。

  顧念雲倒還好，衛辰舟看著這樣的情景，整張臉上立刻冰冷得幾乎要凍成冰一般。

  “你們在做什麽！”

  剛剛給衛辰舟敬過酒的杜小姐第一個先反應過來。

  這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太子殿下！
  她先松開了手，早就支撐不住了的福全也一把推開梁小姐，跪在了地上朝著衛辰舟磕了兩個頭。

  “太子殿下明鑒，太子良娣明鑒！小人什麽也沒做……今兒良娣賞了小的一身新衣服，被人拉去喝了兩口，來這花園子裡頭髮散發散醒醒酒……沒曾想……”

  聽見福全的話，兩位小姐頓時臉白得像是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