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到人了？

  這皇家獵場輕易不會有外人進入，幫忙驅趕鹿群的也都是做老了的，怎麽會輕易被射到？

  顧念雲心下著急，可是她卻並不會騎馬，只能命令暗雪：“暗雪，你牽著馬，我們過去。”

  暗雪卻十分猶豫，眼看著那邊場合亂哄哄的，她這時候把小姐帶過去，萬一收到了什麽傷害可怎麽辦？
  “帶我過去！”

  看著顧念雲十分固執，暗雪這才牽起紅綾，往那邊走過去。

  這場狩獵才剛剛開始，鹿群也剛剛被趕出來熱了熱身，衛辰舟幾人還尚未開始射箭，四皇子甚至還尚未上馬。

  衛辰舟微微回頭，正好看見了往這邊過來的顧念雲，趕緊下馬返身回來：“你怎地過來了？”

  顧念雲正坐在了紅綾身上，比站在地上的衛辰舟平白高出許多，她有些好玩地伸出手指戳了一記衛辰舟的頭頂：“聽見有人喊這邊射到人了，我這才過來。到底是怎麽了？”

  “這次出來追趕鹿群的看起來應該是個生手。”提到這件事，衛辰舟還有些怒氣，“四皇子在林邊的靶子上試箭，那人卻突然被公鹿驅趕了過去，胳膊上中了一箭罷了。”

  如果不是四皇子反應靈敏，將箭尖偏了一偏，只怕就要出人命了！到時候傳出去了成什麽樣子？
  偏偏這還絕對不是四皇子的錯。

  “生手？”

  顧念雲也有些疑惑，能在這裡照顧獵場的幾乎都是附近的皇莊租戶，世世代代靠著照顧獵場為生，按理來說就算是個半大小子也應該會照顧鹿群。怎麽突然出來個生手？
  她心裡有些疑忌，往那邊看了一眼。正趕上幾人連扶帶扛，把那中了箭的中年漢子扶了起來，露出了正臉。

  顧念雲怎麽都覺得這張臉似乎有些熟悉，連忙拍了拍衛辰舟的肩膀：“辰舟，你快看，那中了箭的人是不是有些面熟的樣子？”

  面熟？

  衛辰舟還隻當顧念雲是看錯了，能來做這樣活計的定然不是什麽尊貴人，她一個金尊玉貴的顧家大小姐怎麽會認識什麽窮人？
  不過，他回頭看見那人的臉的時候，卻也吃了一驚。

  還真的是他們夫妻二人認識的人！

  那個手臂上染著斑斑血跡、被人攙扶著踉蹌往前走的，居然是當時參船上曾經幫他擦過傷藥的那位姓趙的漢子。當初照顧顧念雲的大嬸，正是這漢子的媳婦。

  衛辰舟吃了一驚，回頭從暗雪手中接過紅綾的韁繩：“確實面熟……你還記得麽，這人不就是參船上趙家嬸子的男人？”

  怪不得面熟！
  顧念雲沒認出來當初的趙家大叔，卻是因為她畢竟是女眷，當初在參船上幾乎終日在自己的船艙裡不出來，倒是和趙家嬸子見得多些。

  只不過，參船不是應該正月裡才返航嗎？再說，參船上的日子雖然清苦些，可是賺錢卻不少，趙家大叔怎地就淪落到了來獵場驅趕鹿群的境地？
  衛辰舟已經松開了紅綾的韁繩，走過去親自扶住了趙家大叔。

  看著兩人正在說些什麽，顧念雲趕緊吩咐暗雪把自己的馬車趕過來。雖然這樣有些於禮不合，可是趙家兩口子可是她和衛辰舟的救命恩人，也顧不上那麽許多了。

  當初雖然救了二人的是參船，可是後來他們才聽說，船主李三一開始並不打算管看起來幾乎要死了的二人。還是趙家嬸子說了一大堆好話，又說二人的生活費用從自己和趙家大叔的工錢裡頭扣出來，這才讓二人在參船上留到了最後。

  看見暗雪把馬車趕了過去，衛辰舟親自扶著趙家大叔上了馬車，然後上馬朝著顧念雲這邊過來。

  “我準備親自過去看看，你可要同去？”

  雖然對一般的貴族來說，哪怕是當初救了自己的性命只要給足了銀子，叫個下人去看看也就罷了。可是無論是顧念雲還是衛辰舟，都不是那樣倨傲的人。

  而且，一直到現在，顧念雲還常常想起當初在參船上趙家嬸子對她的照顧。

  她點點頭，開口道：“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四皇子已經追了上來，他打馬過來，先是對顧念雲行了禮，這才開口問道：“皇兄怎地突然要走？不是說好了今天要陪嫂子好好散散心？”

  衛辰舟匆匆解釋了幾句，他這才爽朗笑道：“也好，那我和墨白玉在這等著你們二人，一會兒可千萬回來繼續。”

  和四皇子交代好，衛辰舟在馬上牽著紅綾的韁繩，一起跟著馬車緩緩朝著獵場外面走去。

  趙家既然是受雇傭來這獵場中做活，既然不會住得太遠。不過，看著那間破舊的小茅屋，顧念雲還是有些難過。

  先前沒想到這點，可是現在她突然卻想到，本來在參船上過得好好的趙家大叔，如今突然回到京城在這裡謀生，還不是以為陵越突然而來的那一場叛亂？
  當初二人對她和衛辰舟的救命之恩還沒來得及報恩，卻讓恩人夫妻兩個先受了二人的牽連……

  顧念雲今日帶出來的就只有暗雪並兩個機靈的小丫頭，都不方便從馬車上往下扶趙家大叔，衛辰舟從馬上一躍而下，親自去扶了趙家大叔下馬車。

  雖然當初在參船上二人並未透露出自己的身份，但是只要長了眼睛的都能從二人的氣度容貌上看出些端倪來。趙家大叔本來就知道衛辰舟二人定然貴不可言，現在看見衛辰舟身上名貴的黑狐裘，又能在皇家獵場肆無忌憚地狩獵，哪裡還不知道這位就是那位消失兩個月又死裡逃生的睿親王？

  “親王殿下……小民哪裡當得你如此……”

  衛辰舟堅決地扶住他，往那破舊低矮的小屋子裡走去：“大叔何出此言，要不是當初你和趙家嬸子救了我和雲兒的性命，現在哪裡有我這個睿親王？”

  顧念雲也從馬上下來，怕人太多讓趙家嬸子不自在，她命兩名小丫頭都留在了外面，隻帶著暗雪走了進去。

  這間小屋子是真正的又低矮又逼仄，趙家大叔已經被衛辰舟扶著坐在了破爛的土炕上，趙家嬸子正對著他哭天抹淚地。

  “叫你別去……你非要為了那一吊錢去！”

  看見趙家嬸子這樣子，顧念雲隻覺得心下惻然。

  她只顧著哭當家的的傷口，卻完全沒注意到送自己男人回來的二人看著有些面熟，勉強把抽噎咽了回去，正要道謝，卻被顧念雲一把扶住。

  “嬸子，你不認得我了？”

  當日裡顧念雲看著雖然也是容色傾城，可是自然和現在精心修飾了、又散發著新婚甜蜜的樣子不一樣。

  所以，剛剛顧念雲走進來的時候，趙家嬸子一眼沒認出來。

  現在仔細看了一眼，這才認出來。

  “你……你是顧家小姐。”

  “自然是我。嬸子怎麽落到這步田地？”

  雖然陵越遭了亂，參船的生意暫時做不得，可是看趙家嬸子的精乾勤儉模樣，怎麽說也應該有些積蓄，怎地就落到了來皇家獵場幫人看林子的地步？
  雖然難過，可是看見衛辰舟夫妻兩人，自家男人的傷處又只是在手臂上，斷然不至於要了性命去，趙家嬸子現在也收了哭聲。

  既然顧家小姐找上門來，想必她之後的生活就有所著落了！

  “說來話長……”

  趙家嬸子長歎了一聲，看見顧念雲雖然身著白色裘皮，可是卻一絲嫌棄也沒有地直接坐在了自家髒破的褥子上，眼圈微微發紅。

  “陵越大亂，參商統統被打成了長興的細作抓起來。李三也被抓了起來，我們夫婦二人見機不妙趕緊逃了出來。可是一路逃了回來，家裡的宅子卻被族裡佔了去……”

  趙家嬸子抹了抹眼淚：“要不是找到了這個活計，恐怕連容身之處也沒有。我兒本來在族學跟著讀書，人人都誇他聰明伶俐，將來定然能中狀元……如今也只能挽著籃子去賣些土物……”

  正趙家嬸子抹淚的時候，突然有個小男孩的連叫帶爬地跑了進來。

  “娘！娘！我聽說我爹叫人射中了！”

  小男孩不過才八*九歲大的樣子，卻是一臉的懂事。匆匆跑進來，看見衛辰舟還會行禮。

  “快……快過來拜見睿親王。”

  趙家大叔雖然手臂上被射中了，可是卻也不妨礙行動說話。雖然看起來衛辰舟明顯會幫襯著他們一家人，可是他自來都以這個兒子為驕傲，如果能入得睿親王的眼睛，可比將來拿到些銀子財產要好得多。

  小男孩十分伶俐，趕緊翻身跪倒在地上磕了個頭，還大大方方地報了自己的名字。

  “見過王爺，我叫趙瓊。”

  看見他的樣子，顧念雲先就十分喜歡。只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個的時候。

  “嬸子，既然我看見您了，您就放心吧。我這先回去，回頭派人來把您和大叔接過去。我有個莊子就在左近，也省得太遠的路顛簸到大叔。”

  “剩下的事情，您別擔心了。今後的日子，絕對讓您舒舒服服地做個富家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