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的時候，顧念雲習慣性地睜開眼睛看了看，卻覺得房間裡有一絲寂寥。

  其實就算是近幾個月衛辰舟還沒走的時候，她早上醒來的時候也不一定能看見對方。衛辰舟忙到深夜的時候，往往就直接在前面書房裡睡下了。

  可是就算是這樣，衛辰舟離開京城之後，她還是覺得這間太子府大得有些空蕩蕩的。

  她還躺在床上有些恍惚的時候，就看見瑤華端著水盆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在她耳邊提醒著。

  “良娣，良娣……您忘記了？昨日皇后召您進宮呢……”

  自從搬出了皇宮之後，因為不用去給端貴妃請安，衛辰舟還特地找了個太監替她管理太子府，顧念雲已經習慣醒了之後在床上再睡一會兒了。

  想到現在就要趕緊起床進宮，挺著已經開始有些沉重的肚子一路去給皇后請安，顧念雲忍不住有點泄氣。

  “我再躺一會兒……給我裝些點心在馬車上，等下不用早膳了，梳洗完畢就出發。”

  “就算是不吃早膳，您也躺不了多久……”

  看著顧念雲把絲質錦被一直拉到頭上，瑤華好笑地伸手把被子拉起來，用熱帕子輕輕地幫她擦臉：“您如今肚子裡還有一個呢，早膳可不能就簡簡單單地對付著……就今天一天，聽說皇后最近的日子可不好過……”

  顧念雲歎了一口氣，抓住瑤華的手，反覆擦了擦額頭，勉強讓自己清醒了一點。

  皇后如今的日子，可不僅僅是不好過了。

  端貴妃剛剛回到京城的時候，長興皇甚至連續幾個月從未踏進過除了端瑾宮之外的宮室。

  但是自從今年四月份的時候，皇上突然就仿佛不再是之前那個對端貴妃一往情深的皇帝了一樣。雖然立了她為繼後，但是卻開始冷落皇后……

  顧念雲曾經在心裡偷偷地想過，會不會是因為突然意識到太子是如此的年富力強之後，皇上這才突然對皇后疏遠起來。

  自從那之後，皇后就經常召她進宮說說話。直到她肚子大起來之後，她召見三次顧念雲總會推上兩次，進宮的次數這才少了起來。

  不過這一次顧念雲卻沒想推辭，一來是因為衛辰舟剛剛離開京城，她需要進宮看看皇后的精神狀態如何，二來也是因為她進宮……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好了……扶我起來吧。”

  白詩詩已經拿了全套梳頭的東西進來了，看著瑤華正忙著，她上前幫了一把手把顧念雲扶了起來：“良娣今天想梳個什麽發髻？不如梳個墮馬髻？不用戴太多釵環，又好看又舒服。”

  顧念雲想了想，歎口氣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給我梳得老氣些，首飾也挑些金子的、老氣的。今天可是去見皇后，皇上幾個月沒去過端瑾宮了，我拾掇得那麽漂亮不是成心給她上眼藥？”

  白詩詩倒是沒想到這一層，趕緊把喚小丫頭去另外取別的首飾匣子：“還是小姐想得周到，那我就照您吩咐的梳了，只是這金飾就容易太重……不如到宮門口的時候再把釵環給您佩好？”

  沒懷孕之前，顧念雲是不怕這些的，可是自打懷孕了之後人總是有些犯懶，最不愛那些個金子的頭飾扯著頭皮。聽著白詩詩這麽說，她索性決定今天不帶瑤華進宮了。

  “也好，今天是去給皇后請安，不好帶太多人，那就白詩詩你跟我進宮好了。”

  她轉臉看向瑤華：“瑤華，今日給你放半日假，去帳房上支二十兩銀子，出去好好逛逛，回來的時候給我帶點子什麽新鮮玩意。若是不帶的話，我可不依你！”

  自打前幾天說了七皇子的事情，瑤華看起來就有些鬱鬱的，她這也是順勢讓她出去散散心。

  梳洗罷了，顧念雲喝了一碗粳米粥，又吃了幾個雞絲卷子並一碟紅油筍尖。她今日裡尤其喜歡吃辣的，不過怕她上火，每頓隻得一個辣味的小菜嘗嘗味兒罷了。

  “良娣，該出發了。”

  饒是夏日天長，現在也不過剛剛天亮，太陽還沒露頭。不過，既然是給皇后請安，索性就把事情做個全套，趕在皇后起床之前去端瑾宮等著，這才好。

  皇后如今年齡已經是不小了，本來就覺少，如今再加上皇上再不進端瑾宮，甚至她被封為繼後之後連宮殿都沒遷。皇后整日抑鬱，睡得就更少了。

  饒是出門的時候才剛剛天亮，等到顧念雲終於進了端瑾宮的時候，還是被侍女直接引了進去。

  “娘娘已經醒了？”

  侍女點點頭，盡量放輕自己的腳步，唯恐發出一點聲音似的。

  “娘娘已經醒了約莫半個時辰了，剛剛用了一碗燕窩粥。您現在進去，時間上倒是正好的。”

  顧念雲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示意白詩詩等在外面，這才親自踏進了內殿。

  今日皇后這麽早起來，恐怕就是因為衛辰舟帶兵出征吧。就算是明知道衛辰舟幾乎不能有什麽危險，恐怕皇后也放不下心來。

  不然，從前幾次皇后對她的態度看來，她如今肚子看起來已經是很大了，皇后也不會這麽早就把她召進宮來。

  顧念雲扶著紫檀鏤雕的門框，小心翼翼地跨過足足有三寸高的門檻。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動作，原本還在皇后身邊恭謹站著的侍女趕緊上來扶著她。

  看著顧念雲今天到得還算早，皇后臉上的表情開起來柔和多了，她甚至還站起身迎了一下顧念雲。

  “給皇后娘娘請安。”

  雖然如今衛辰舟只有顧念雲一位嬪妾，可是她畢竟不是太子妃，母后這個詞是她不能叫的，也只能叫皇后娘娘。

  趕在顧念雲彎下腰去行禮之前，皇后趕緊說了一聲免禮。如今顧念雲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她可不敢讓她真的行禮。

  “上次我賜下去的那個白玉觀音，你可曾供上了？”

  前幾日，還是衛辰舟離開之前的事情，皇后特地賜下來一個白玉觀音，說是求子極靈驗的，讓顧念雲供上。

  想必是因為近日皇上的態度，讓皇后有些慌亂吧……這才寄希望於讓顧念雲一舉得男，好重新把皇上從別處拉回來。

  顧念雲坐下來，盡量放低聲音回答道：“已經在淨室內供上了，臣妾如今雖然彎腰不變，可是也每日三次上香。”

  皇后這才點點頭，不過臉上卻也沒有多少欣喜的樣子，她揮了揮手，吩咐室內的宮女暫且都下去，猶豫了一會兒，這才開了口。

  “皇上昨日把恭嬪……提了貴妃。”

  貴妃？

  顧念雲迅速地回憶起這位恭貴妃到底是何方神聖，皇后見她想不起來，雖有些不滿可是也不好說什麽。隻得開口提示道：“她生了九皇子……”

  提到九皇子，顧念雲這才想起來。

  雖然之前爭奪皇位的時候，比較有存在感的只有那麽幾位皇子，但是長興皇的皇子卻足足有近二十位。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九皇子今年正好是十二歲，正是剛剛懂事的年紀。

  懂事了……然而又還是小孩子，不會讓長興皇覺得自己的衰老……

  聽得皇后這麽說，顧念雲隻覺得心中一凝，長興皇難道是動了換皇儲的心思了？

  不會……衛辰舟如今代父出征，這些日子來處理政事的能力又有目共睹，更何況當初冊封太子的儀式可是祭天了的。

  長興皇這麽想要長生不老，能夠在祭天大典上說出來的事情，自然輕易不會改變。

  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好兆頭就是了。

  見皇后臉色不好，顧念雲也隻得安慰她幾句：“娘娘別擔心，就算是她被一口氣提了兩次位階，那又能如何？您才是這一宮之主……就算她是貴妃，也不過只是個嬪妾，您才是皇上的正妻。將來山陵崩……您才能配享太廟、入皇陵啊。”

  皇后也知道這些，不過臉色卻仍舊有些不好。顧念雲也不好再在這樣敏感的話題勸她，隻得換了個話題說。

  “再過幾日皇覺寺有法會……皇后娘娘不如去給太子上一柱香、點個長明燈？如今這天氣雖然正值暑熱，可是皇覺寺在山頂上倒是十分涼爽。”

  聽到顧念雲這麽說，皇后倒是有些意動。不光是她已經很久都沒出過宮了，而且一直都聽說皇覺寺的香火頗為靈驗……給兒子點一盞長明燈也是好的。

  而且，皇后等閑不能隨便出宮，可是這樣的借口光明正大，倒是誰也攔不住。

  想到這，皇后點了點頭：“那就依你，到時候還可以帶上流雲，讓她也給她母……母親上一兩柱香。”

  敏銳地注意到了皇后稱呼起前皇后的時候，用的卻不是母后兩個字，而是母親。顧念雲笑著應承了之後，偷偷地歎了一口氣。

  當年在陵越那座雪山神廟見的時候，端貴妃看起來多麽好的一個人，如今卻也變成了這個樣子。

  長興皇在身體還沒衰弱、衛辰舟也沒有表現得如此優秀的時候，也曾經是個好父親，可是最後還是一樣落得甚至對自己親生兒子也用起手段來。

  不過，她是永遠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