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玠被從東方靈的地方領出來的時候，還有些小心翼翼的。

  他雖然只見過顧念雲一次，可是卻也從東方靈零零散散說的事情中，知道這一位並不好惹。今天早上東方靈信心滿滿地出去了，回來的時候卻大發雷霆、亂摔東西。

  尤其是在顧側妃居然隻讓一名侍女過去領自己過來的時候，東方靈看著幾乎就要上手去扇這侍女耳光了，最後卻也只是忍住了，乖乖地讓人收拾了他的東西送他過來。

  難不成早上東方靈居然被顧側妃壓製住了？

  衛玠乖乖地跟在瑤華身後，朝著顧側妃居住的偏殿走過去。雖然這顧側妃看著是個厲害的，可是他卻只是微微忌憚，並不害怕。

  畢竟……他才是個九歲的孩子，就連東方靈也是一直拿她當作小孩子，所以他才能聽到好些事情。

  這位顧側妃就算再厲害，也不會防備自己吧？
  而且，和不得寵幸的東方靈不同，聽說這位側妃可是他那名義上的父親自己求來的，他想必以後也能多出許多見到睿親王的機會。他必須得得到這位父親的寵愛，以後才能不被當成是絆腳石一腳踢開。

  瑤華一邊在前面側身走著，一邊時不時回頭看著衛玠。

  顧念雲的那一番猜測隻跟衛辰舟提了提，畢竟沒什麽證據，不過後來暗雪調查到的事情，這幾個丫環卻是都聽見了的。

  衛玠看著她回頭看見自己，露出了一個天真可愛的笑容：“這位姐姐，您叫什麽名字呀？”

  瑤華看著他天真的笑容，竟然有些發冷。不過畢竟她也做了許久侍女了，這點子城府還是有的。面上什麽也不顯露出來，只是笑著回答：“殿下叫我的名字瑤華就可以了，側妃可是等您許久了呢，我們這就進去。”

  衛玠點了點頭，跟著瑤華走了進去。

  他之前見過一次顧念雲，印象中是個看起來十分美麗的女子，這會兒顧念雲正斜斜地靠在美人靠上，見他進來，不過抬了抬眼皮。

  這等有心計的孩子，她實在是不想裝出個慈母樣子去應對，更何況就算是兩世為人的年齡加起來算，她也不過才二十一歲，也生不出這麽大的孩子來。

  “玠兒拜見母妃。”

  顧念雲這才懶懶地坐直了身體：“起來吧，你皇祖母吩咐了，以後你就在我這邊。你的屋子已經給你布置出來了，等下你跟著玉珠過去看看，缺什麽少什麽隻管說。”

  她一邊說著，玉珠一邊把早就備好的禮物送了過去，是一方觸手溫潤的玉硯，居然天生就有溫度。

  衛玠就算是再少年老成，到底還有個少年在前頭，看著這樣一方硯台忍不住都摸了摸。顧念雲看著他這樣子，笑道：“也不是什麽名貴玩意，不過如今是冬天了，這個倒是省得墨汁凍住。”

  “謝母妃賞！”

  衛玠興奮了一回，重又變成那個穩重謹慎的衛玠，向著顧念雲行了一禮，這才跟著早就等在一邊的玉珠去看自己的屋子。

  瑤華剛剛一直站在旁邊看著，自然看見了衛玠的一問一答。待得衛玠跟了玉珠走了之後，她就湊到了顧念雲身邊。

  “側妃，這位皇孫看起來……”

  顧念雲點了點頭：“這也斷不是好惹的，以後我和王爺有什麽話說的時候，你們千萬注意攔了他，別當他是小孩子就讓他隨便進。”

  瑤華點了點頭，記在了心裡，便問道：“要不要擺膳？”

  按理來說，這宮裡頭擺不擺膳並不是主子說了算的。就算是最得寵的妃子，膳食也是禦膳房做好了送過去的。

  不過好就好在，這文信宮裡面有個小廚房，索性直接從小廚房叫幾個小菜，遠比禦膳房送來的東西好。

  禦膳房的禦廚雖然廚藝精湛，然而有一樣，從禦膳房往整個宮裡頭各個地方送吃的，自然是不敢送那些小炒的。這等東西就要剛炒出來才好吃，又不好保溫。所以大部分菜還都是燉的蒸的。

  顧念雲最不耐煩那些個湯湯水水的菜，自小就愛吃些清爽的炒菜。因此索性不用禦膳房那邊巴巴兒地送了來，直接跟小廚房叫些吃。

  “擺上來吧，王爺有沒有差人回來說幾時回來？”

  “沒有……”

  瑤華這個沒有才剛剛說出來，就聽見外面小丫頭子們的問好聲，正是衛辰舟這個時候回來了。

  衛辰舟一路掀簾子進了來，看見顧念雲已經換上了家常衣服，卸了滿頭珠翠，隻簡簡單單地戴了一隻玉簪。他趕緊脫了外頭的大衣裳，又站在熏籠前面把身上都烤熱了，這才坐在顧念雲身邊。

  “怎麽樣？”

  顧念雲笑道：“能有什麽事情？不過就是我在那盒子裡放了兩層喜帕，她只看見上面那層乾淨的，就巴巴兒地嚷得盡人皆知罷了。母妃煩了她，還叫她把對牌帳本都送到我這裡來，以後就不用她管了。”

  雖然顧念雲並沒說過東方靈動了手腳，不過她隻這麽一說，衛辰舟立刻聽出了蹊蹺之處。

  “兩層喜帕？之前有人在你的喜帕上動過手腳了？”

  如果不是有人動過手腳，她怎麽會在自己婚儀這樣大的事情上給東方靈挖坑？
  “也不知道是什麽藥……當時暗雪看見她對那喜帕上動了手腳，居然是能讓血跡在幾個時辰之內消失的藥物。”

  衛辰舟立刻想到了這藥的惡毒之處……怪不得東方靈敢當著長興皇的面前嚷嚷這件事。

  顧念雲看著衛辰舟回來的時候臉色還好好的，料得長興皇應該沒說什麽，不過還是問了一句：“父皇那邊，沒說什麽吧？”

  衛辰舟冷笑一聲：“父皇現在哪裡有心思說什麽？衛元庚不知道從哪裡尋了個道士來，現在已經開始吃上煉的丹藥了。我看了看一枚足有鴿卵大，又是紅色的……也不知道加了多少的丹砂。”

  丹藥？

  前生的時候，長興皇也吃了丹藥，那短時間越發的喜怒無常起來。不過幾個月，竟然突然暴斃了，不然衛元巳也不會那麽早就繼承了皇位。

  當時的長興皇可是連太子都沒立，吃了丹藥整天覺得自己精力過人，甚至還又讓后宮的一位小妃子成功壞了龍胎。這讓他覺得自己起碼還能再活個幾十年，因此也並沒有考慮繼承人的事情。

  不然，也不會是衛元巳憑借長子的身份上位了。當然，他也沒少用顧家的財產收買當時朝中大臣替他說話。

  聽到這丹藥二字，顧念雲的心中就咯噔一下。

  衛辰舟看見她變了臉色，問了一句：“你也知道這丹藥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如今已經知道了顧念雲是重生回來的事情，看見她的臉色，頓時想到了什麽。

  “你們都下去吧。”

  瑤華看出王爺要和顧念雲說些什麽事情，趕緊拉了小丫頭們下去。

  見丫環們都出去了，衛辰舟這才臉上有些嚴肅地問她：“難道……前世父皇是因為吃那丹藥……？”

  顧念雲看著衛辰舟的臉，點了點頭。

  衛辰舟的臉色立刻變陰沉了起來。

  雖然他精通毒藥，知道那些丹藥不過就是鉛汞之類的，並沒有什麽讓人升仙的作用。但是畢竟能吃得起這些東西的，無一不是達官貴人，也就一顆兩顆的吃著，並沒有幾個人能像是長興皇一樣一天幾顆地吃著。之前也沒聽過因為吃丹藥就亡命的事情。

  “真的吃幾顆丹藥就能升仙的話，怎麽還會有人出來給別人獻藥？”

  這個道理最簡單不過了，可是偏巧總有人被那些道士宣揚的長生不老返老還童迷惑。

  聽到這裡之後，衛辰舟立刻有些坐不住，不過新婚燕爾，卻又舍不得丟下顧念雲就這麽離開。硬是抱著她親了又親。

  “丫環們還在外面呢！”

  顧念雲被他親得氣息不穩，頭上的玉簪子也掉了下去，一頭雲也似地黑發傾瀉下來，倒覆了半邊身子。

  她這一頭黑鴉鴉的好頭髮一向被許多夫人小姐誇了又誇，還屢屢追問她究竟是吃些什麽保養頭髮，此刻傾斜下來，真是又濃密又有光澤，看得衛辰舟忍不住撈起一把來在她耳邊細細親著。

  “步懶恰尋床……臥看遊絲倒地長……”

  衛辰舟的聲音本就磁性，此刻放低了聲音在她耳邊吟詩，倒叫顧念雲身子酥了半邊。兩人本就是剛剛新婚時候，雖然昨天晚上弄得她有些腰痛腿軟，現在卻隻覺得身子都軟成了一灘水。

  勉強扶住了身體，顧念雲斜睨了衛辰舟一眼，卻是頰飛雙暈，看著讓衛辰舟幾乎想就這樣把她抱進臥房裡頭去。

  “青天白日的……你快去忙你的，別在這邊逗弄我……”

  衛辰舟也知道現在應該走，可是還是舍不得，又狠狠地親了她一回，這才起身離開了。

  他一走，瑤華趕緊進來給小姐梳頭，看著小姐脖頸間幾點細細的紅色痕跡，不禁也是紅了臉。

  看著她紅了臉，顧念雲倒想起來，現在既已經把這宮裡頭的對牌都抓在了手裡，可以把白詩詩接進來。

  她身邊的侍女除了一個李嬤嬤之外俱都是少女，使喚起來也不方便。

  “去取了出宮的那對牌，把白詩詩接進來吧。”顧念雲沉吟了一下，“就讓她在這宮裡頭做個姑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