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盤蓮菜？

  因為忍冬這一句話，東方靈幾乎氣得捏碎手裡的茶杯。

  一盤蓮菜值什麽，她在宮外的時候看都不看一眼，可是到這宮裡頭，居然連想吃一盤蓮菜都被下人踩？

  忍冬覷了覷主子難看的臉色，又挑唆了幾句。不趁著現在讓東方靈把憤怒都轉嫁到顧念雲身上的話，一會兒轉過來發作她就糟了。

  “那個小太監還嚷嚷著，說您鬥不過側妃就拿膳房的人撒氣……誰都知道王爺從來沒來過您這裡……”

  忍冬添油加醋地說了一堆，果然看見東方靈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一聲喊。

  “夠了！”

  東方靈越想越心煩，看著這一地狼藉，索性連飯也不吃了，甩袖轉回到臥房去：“地上這些收拾了罷，忍冬跟我進來！”

  忍冬趕緊拎起裙裾，小心翼翼地免得踩到地上亂成一團的飯菜和盤碗碎片，跟了進去。

  在外面被潑了一身菜飯、又不得不跪在地上收拾的小宮女，怨念地抬起頭看了一眼兩人，低頭收拾完了地上的東西，轉身就去了側殿。

  瑤華出宮去接白詩詩，玉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推說身子不舒服去躺著了，暗雪隻得親自來看這個從正殿跑過來的小宮女。

  “怎麽了？”

  這小宮女看起來不過就十四五歲，臉上肉肉的還沒長開的樣子，看著暗雪的樣子有些驚慌，時不時面色蒼白地往正殿方向看一眼。

  暗雪知道自家小姐特地留了點秋一條命，為的就是時時刻刻提醒東方靈手下的人，再忠心也是沒有用，最後免不了被打死打殘的下場。點秋這次雖然逃了一條命，可是聽說卻是成了個癱子，躺在床上東方靈連問一句都沒有，還是其他的宮女看不下去，多少接濟兩下。

  因此，從入宮開始，她們幾個就時刻準備著，東方靈那邊有人投奔過來了。只是她卻沒想到，居然這麽早。

  “剛剛……剛剛忍冬去膳房要個蓮菜，可是膳房卻沒人給她，然後她回來就說膳房的人把蓮菜都給了側妃這邊，所以才不給她的。不是她沒要到是膳房的人不給她，都給了側妃……”

  小宮女說話還有些不利索，幾句話翻來覆去地說，暗雪也不打斷她，只是聽著她說。又從荷包裡掏出些碎銀子，想了想，又自頭上拔下來一支珊瑚珠簪子遞過去。

  看著這麽多東西，小宮女幾乎是立刻就抓在手裡，然後又有些猶豫似地抬頭問暗雪：“我說的這些……側妃娘娘也有用嗎？”

  “下次再聽見什麽類似的，隻管過來找我就好。不過小心些，別讓人看見了。”

  小宮女捧著東西高高興興地回去了，暗雪轉身進了側殿，準備去報備給顧念雲。路過玉珠的房間的時候，她伸頭看了一眼，卻看見玉珠並沒有躺在床上，而是拿著一枝和廳裡花瓶中插瓶的一樣的臘梅，一瓣一瓣地扯著那花瓣，嘴裡仿佛還念著什麽。

  暗雪不禁停了一下，輕輕推開了門，問她：“玉珠，你怎麽了？可是遇見什麽難辦的事情了？”

  吃暗雪這麽一嚇，玉珠慌忙把那枝臘梅塞進了背後，隨後又覺得不對，重新把手放在了面前，這才道：“沒什麽沒什麽……就是有些不舒服，坐一會兒休息一下就好了。”

  暗雪有些狐疑，不過玉珠既然這麽說了，她也不方便再問什麽。提起桌上的茶壺給玉珠倒了一杯茶水，她這才轉身去見顧念雲。

  瑤華出宮之前已經是扶了顧念雲躺下，不過顧念雲身子上是倦了，躺在那裡卻半晌都沒睡著。暗雪隔著門聽了一會兒顧念雲的呼吸聲，知道小姐並沒睡，這才推了門進去，低聲喚道：“側妃。”

  顧念雲坐起身來：“進來吧，我沒睡。可是有什麽事情？”

  雖然暗雪是衛辰舟半路派到她身邊的，並不似瑤華玉珠兩個，都有著和她一起長大的情分，可是這幾個月相處下來，情分卻一樣不少。

  “剛剛東方靈身邊的一個小宮女過來報信了，我給了點銀兩讓他回去了。”

  雖然當初刻意讓點秋活下來，就是為的如今，可是顧念雲還是沒有想到，他不過才進宮一天就有人過來投奔了。

  “說什麽了？”

  暗雪回答道：“那小宮女說，今天東方靈去膳房要了一碗蓮菜，膳房的人沒給，反倒給了我們這邊。東方靈身邊的大宮女怕東方靈怪罪她，倒把責任都推到了我們這邊。”

  “她還說，這件事之後，東方靈就拉了忍冬進去，也不知道說什麽……倒是密謀了許久。”

  顧念雲嗤笑一聲。她今天中午確實在飯桌上看見了一盤蓮菜，卻沒想到，不過是一盤菜，也值得東方靈大動乾戈一回。

  “吩咐下去，讓膳房以後不得故意疏忽王妃那邊的要求。”

  她雖然並不喜歡東方靈，但是也不願意在這些小處苛刻她。就算是所有下人都這樣，又能如何？不過是只能讓東方靈不痛快一下罷了，黑鍋最後卻還要她自己來背，怎麽算都不劃算。

  而且，宮中這種碰高踩低的氣氛不能縱容。

  “你去查一查是哪個小太監，連一盤涼菜也不肯給王妃上的，查出來之後把他按在文信宮門口打十板子。”

  “是。”

  暗雪答應一聲，剛要下去辦這件事情，突然想起了一件別的事情，轉身又站了回來。

  “小姐，今天玉珠好像有些不爽利，我剛剛看了看，她自己在房間裡枯坐著，也不知道想些什麽。”

  顧念雲點了點頭，回道：“我知道了。”

  雖然暗雪特意和她說起玉珠的事情，可是顧念雲還是沒有十分重視。玉珠的性子雖然活潑，可是時不時就要鬧些小脾氣，原來在顧府的時候，每幾個月也要鬧上這麽幾天，她早就習慣了

  不過，暗雪說玉珠自己在房裡悶坐著，倒是牽起了顧念雲的心思

  成親之前幾天她一直被顧夫人拘束在房裡不能出去走動，如今好不容易成了親，她現在倒想出去走動走動了

  而且現在正是臘梅開花的時候，這禦花園裡，種了許多頗為不錯的臘梅，顧念雲倒想去看看了。

  暗雪去辦事了，玉珠正鬧著小性子，瑤華出宮了，顧念雲索性自己穿了衣服梳了頭，隻帶了個小丫頭就出去了
  這皇宮中，她倒是熟門熟路的。她前生的時候，這文信宮是衛元巳留給自己的地方，她也算來過幾次。如今帶著個小丫頭，拐了幾下就走到了禦花園中。

  雖然已經是初冬，連小雪都下過了幾次，但是，這皇宮中的花匠也是技藝高明，禦花園中還到處開著菊花。

  顧念雲上次進宮的時候，因為中秋節，花匠已經培育出了幾種名品。如今過了幾個月，這禦花園中更是品種繁多，恨不得走上幾步就能遇見顧念雲看都沒看過的品種。

  這菊花叢叢中，又有幾棵臘梅樹，開得正是熱鬧。

  臘梅這種樹，越是老花越多枝條越繁茂。顧念雲帶著小宮女漫無目的的走了幾步，最後在一棵幾乎有一人粗的臘梅樹下停了下來。

  小宮女用力地吸了幾下鼻子：“側妃，這樹好香啊！”

  顧念雲也點了點頭，只是站在這棵臘梅樹下，幾乎覺得連呼吸都不暢快了。

  她索性退後了幾步，遠遠的看著這一樹黃花。

  正欣賞著，旁邊卻傳來了聲音。顧念雲扭頭一看，居然是軒轅錚！

  這人怎麽也進了宮？

  顧念雲正狐疑間，卻發現軒轅錚那件標志性的大紅袍子不見了，他身上穿的卻是一件灰色的道袍。總是披散下來的黑發，也梳成了發髻高高地頂在頭上，身後還跟著兩個小道童。

  想起衛辰舟之前說的，二皇子給皇上進貢了道士和丹方，顧念雲這才想到，難道給皇上煉丹的道士就是軒轅錚嗎？
  軒轅錚懂一些毒藥他知道，之前在那個院落裡給那幾個大漢下的春藥，就特別霸道。可是這怎麽看也不像是會煉丹的啊。

  見顧念雲站在原地看個不住，軒轅錚索性先開聲打了招呼。

  “睿親王側妃，好久不見。”

  聽著軒轅錚的這句招呼，顧念雲心裡轉了一轉。

  對方竟然叫他睿親王側妃，而不是叫名字，聽起來就是要劃清界限的意思。可是偏偏睿親王側妃這個稱呼後面，跟的卻是一句百轉千回的好久不見。

  她又退了兩步，刻意和軒轅錚拉開距離，這才回道：“確實是好久不見了。”

  說完這一句，她就不再說話。俏生生的站在那裡，看著如今已經做了道士打扮的軒轅錚。

  這人到底怎麽想的？居然和二皇子合作，做的還是這種一旦被發現了就要殺頭的事情。二皇子找他扮作道士，說不定就是看中了摩尼教拿來哄騙百姓的戲法，就像是先頭聖女甄選儀式上，讓水晶球突然發出白光的那種。

  而且，雖然他在陵越的時候路面並不多，但是畢竟也被人見到過啊，一旦皇上知道了，他就是摩尼教教主……

  想到這，顧念雲還是忍不住開口：“你是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