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雪把一切都布置好，帶了兩名跟隨著東方靈的金牌離開之後，返身又悄悄地重新潛回了文信宮。

  顧念雲正坐在床上嗑瓜子，本來孕婦最好少吃些上火的東西，不過這瓜子卻是衛辰舟特地命人搜羅來的，用了十幾種草藥熬製而成。

  雖然口味有些不同，不過顧念雲卻很喜歡，每天總是吃個不停，以至於現在瑤華甚至給她定量。每次只要她吃瓜子，就隻拿出那麽一罐子。

  暗雪一進來，正看見小姐珍惜地吃著最後幾粒瓜子，把瓜子仁單獨剝出來放在銀杓子裡，過了許久才下定決心似的一口吃了下去。

  她停住腳步，只等顧念雲吃完了，這才走了進去。

  顧念雲珍惜地咽下最後幾粒瓜子仁，一抬頭看見暗雪在門口站著，臉上露出些赧意：“快進來，事情辦好了？”

  暗雪點了點頭：“不過我看東方靈那一邊暫時還沒什麽反應，恐怕得等一等，到夜裡才好。”

  顧念雲點點頭，東方靈就是再蠢，也不至於青天白日的就動手。而且看那錦盒的體積頗大，想來也不是什麽能隨隨便便放在衣服裡藏過去的東西。

  看著顧念雲無精打采地把空罐子丟到一邊，暗雪說道：“側妃，王爺今天擔心小廚房上伺候得不盡心，又怕您閑著無聊，昨天晚上特地叫人偷偷地送了些東西過來。我剛剛去瞧了瞧，吃個火鍋盡夠的，只是不知道您現在餓不餓？”

  火鍋？

  顧念雲自打懷孕了之後，整日裡總覺得跟吃不夠一樣，聽見火鍋，肚子中的饞蟲立刻有些蠢蠢欲動。不過火鍋這東西，總要人多吃起來才熱鬧，她現在的幾個侍女之中，瑤華是個悶葫蘆，暗雪的話也不多，白詩詩更是怎麽叫她也不肯上桌的，自己吃火鍋也是個沒意思。

  想到這，她有些沒精打采地：“自己一個人吃火鍋有什麽意思？一會兒晚上隨便吃些也就是了，還要盯著東方靈那邊。”

  瑤華正端了茶爐上煨好的燕窩粥進來，聞言笑道：“側妃您要找人吃火鍋可也容易，流雲公主那邊不是現成的？她有三年母孝，連除夕宴都沒去的，現在過年時候，她尚且沒出熱孝，自然也是不好去串門子的。側妃不如索性找了她來，兩人邊吃邊聊豈不正好？”

  見顧念雲臉上露出一絲感興趣的意思，暗雪也湊趣道：“小姐要是喜歡，屬下這就去王爺書房偷幾瓶好酒來……”

  聽到這，顧念雲忍不住笑了出來。

  “去吧！叫他不來看我……他那可都有什麽好酒？”

  顧念雲和暗雪說得來趣兒，瑤華卻有些著急。現在王爺正惱著小姐，讓暗雪現在去偷酒豈不是平白惹了王爺更生氣？
  白詩詩見瑤華愁容滿臉，趕緊拉了拉她。

  之前她剛來的時候，就覺得玉珠明顯不如瑤華多了，忠心更是萬一也沒有的。她當時不解為什麽小姐還是把玉珠留在身邊，可是現在卻懂了。

  瑤華什麽都好，只是這性子真是一點彎也不轉，一點心眼也無，更連一點作偽也不會。

  就連她跟著顧念雲的時間最短，現在也看了出來，這次所謂的“顧側妃失寵”，這位側妃卻是一點也不著急，只怕其中另有隱情呢。

  被白詩詩這麽一拉，瑤華收起來臉上的表情：“那現在就準備起來？昨兒夜裡送來的鹿肉牛羊肉都是凍得硬邦邦的了，這時候小廚房也找不到人，只怕要暗雪姐姐去切才行了……”

  顧念雲點了點頭，暗雪立刻下去收拾了，剛剛說得雖然熱鬧，可是顧念雲卻也沒真的讓她去偷酒，萬一做戲的實情被人看穿可就麻煩了。

  “瑤華，你親自去流雲殿請流雲公主過來吧。”

  不多一會兒，流雲公主就親自過來了，可見也是在宮中待得煩了。

  雖然還是在熱孝裡頭，可是畢竟今天是過年，又是來顧念雲這邊作客，流雲也沒有穿得太素淨。她穿了一條白色的狐裘，裡面倒是一套寶藍色的衣裳。

  流雲公主的長相雖然不是顧念雲這樣的傾國傾城，可是卻也絕對是中人以上。再加上本就是嫡出長公主，一身的氣度放在那裡，這身寶藍色的掐腰小襖配著馬面裙穿出來，看著倒比從前一身豔色衣裳看起來還好看些。

  顧念雲趕緊起身迎了過去：“你這一身倒是怪好看的，早知道那日去皇覺寺的時候，就讓你穿寶藍色了。只怕到時候表哥就賴在那禪房裡不走了！”

  如今葉春和已經走了許多日了，和坐船來不一樣，他回去的時候自然是一路騎馬飛奔而去，顧念雲估算著，現在怎麽也該到了嘉興關了。

  不過，提到葉春和，流雲公主倒是有些擔心的樣子。見她這樣，顧念雲也少不得問上一問。

  “怎麽了？”她笑著開了個玩笑，“可是等不及要嫁過去了？怎麽著眉頭都皺在一起了？”

  此時宮女們已經是把銅質的火鍋安置好了，中間也放了燒得熱熱的銀絲碳。顧念雲不喜歡這宮中的高湯做湯底，總覺得有些膩膩的，索性用了清水。

  見水滾開了，流雲公主夾了一筷子鹿肉放進去。顧念雲早就吩咐過，席間不用瑤華她們幾個伺候，讓她們自己在廂房也開一桌，聽見喊聲再過來也就是了。

  看著鹿肉的肉片輕薄如紙，流雲公主顯然也是想起來曾經吃河豚魚膾的時候，先笑著問了一句：“可是暗雪用那寶劍削的？”

  顧念雲也笑了一回，倒是想起來河豚的鮮美滋味了。

  “也不知道夏天什麽時候才來，到時候我們再開個河豚宴，也叫上墨無瑕。”

  她說完這句，這才想起來剛剛的話流雲公主還沒回答。

  現在兩人關系親近許多，也不用講那些個客套，她索性又問了一遍：“剛剛我提起表哥的時候，看見你皺眉……到底有什麽事情不妥？難道跟我說你還不放心？”

  “怎麽會不放心你？”

  流雲公主頓了頓：“只是這消息也不是十分準，我也只是去找皇上的時候聽了一句……”

  她猶豫了一下這才說：“有人參了葉將軍通敵……”

  通敵？！
  顧念雲隻覺得心中一凜。

  這可絕對不是小事！

  流雲公主這件事本來就是昨日聽到的，但是昨天不管哪裡都在準備著過年事宜，整個皇宮都有些亂糟糟的。今天就算是顧念雲不讓侍女去請她，她也會主動過來的。

  不然瑤華去請她，她哪有這麽快就過來的？

  看著顧念雲臉上頓時幾乎是凝了一層冰霜一樣的冰冷，流雲公主忍不住安慰道：“念雲你也別太過擔心，我聽父皇的意思，顯然是並沒有把這折子放在心上。畢竟如今陵越的那個樣子，葉將軍又是鎮守邊關多年，沒憑沒據的……”

  “憑據這種東西……”

  顧念雲隻說了半句就停住了。

  就算是前生顧家被整得那麽慘，舅舅頭上也沒被扣了這樣大的帽子！
  難不成是二皇子要開始對付辰舟？
  顧念雲越想越覺得像……

  東方靈最近的異常行為，她也和衛辰舟商量過，背後之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二皇子。

  兩邊齊下謀而後頂……這倒的確是二皇子的作風了！以前兩人合作的時候，對待衛元巳的時候，二皇子也一直都是這樣的行事風格。

  以泰山壓頂之勢一下子把對方打垮，這才是二皇子最喜歡的方式！
  他的目的絕對不僅僅是誣陷葉家通敵這麽簡單……

  顧念雲心浮氣躁，索性從桌邊站了起來。

  流雲公主知道顧念雲素來聰慧，此時定然是想到了什麽，再加上*將來她還想嫁入葉家，自然也一聲不出不去打擾顧念雲，只是把涮好了的鹿肉夾出來放進顧念雲的碟子裡頭。

  葉家雖然人丁單薄，可是在軍中卻頗有威望。之前和陵越打仗的時候，雖然主帥是四皇子，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被四皇子重用的葉將軍也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畢竟四皇子如今才剛剛弱冠之年，就算再天縱奇才，閱歷也在那裡放著呢。

  而同時有四皇子這個盟友、又娶了葉將軍的外甥女的衛辰舟……一旦想要做些什麽，手中的兵權簡直是唾手可得。

  不過，這樣雷霆之勢的突襲，只有在當事人不知道的時候才能起到最佳效果。如今她已經知道了這些，二皇子執意要一起發動的行事風格反而給了她和衛辰舟充足的反應時間。

  葉家的事情也急也不急，急是因為二皇子既然敢捅出通敵這兩個字眼來，必定已經是準備好了證據準備行構陷之事情了；不急卻是因為，只要保住葉將軍一家，二皇子倒了之後這罪名自然不洗自清。

  顧念雲的思緒這才飄了回來，重新坐回到桌邊，夾起碟中已經失去了溫度的肉片放入口中，這才定下心來安慰流雲公主。

  “公主不用擔心。”

  她沒說得更多，不過流雲公主既然是皇宮之中長大，這些事情自然知道得不少。見顧念雲剛剛面色那麽嚴重，哪裡還想不到可能是和奪嫡有關？

  她放松下來，突然想起來有個好消息自己還沒告訴顧念雲。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父皇好像有意立端貴妃做繼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