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顧念雲第一次在新舊年之交這麽早地上床睡覺，雖然睡得很踏實，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習慣，她還是很早就醒了過來。

  過去在顧府的時候，年年她都是陪著父親母親一起守歲，甚至興致上來的時候還會親自燃放幾個煙花。

  只是，加上前世進宮的幾年，她如今已經太久沒有和父親一起過過年了。再加上如今又重新嫁進了宮中，也不知道下次和父母一起守歲的時候……

  或許可能就沒有了？

  想到這裡，顧念雲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旋即就聽見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問道：“怎麽了？”

  與此同時，借著窗外傾斜而入的月光，她也看清楚了迅速走近坐在她身邊的衛辰舟。

  “你……現在什麽時辰了？”

  “醜時三刻。”

  看著顧念雲要坐起來，衛辰舟趕緊扶著她起來，並且在她身後加了個靠枕讓她舒服些。

  “今天實在是分不開身，我想著來看看你。”衛辰舟又問了一次，“剛剛怎麽歎氣了？可是想家了？”

  顧念雲輕輕笑了一聲：“確實是有些想家了……往年這個時候，我都是在家中和父母親一起守歲，看著下人們放爆竹……還有母親親手包的餃子。只是也不知道，下次究竟是什麽時候了。”

  衛辰舟輕輕地摩挲著顧念雲放下的長發：“明年……正月初二是嫁出去的女兒回門的日子，你想回家麽？”

  他本來幾乎是脫口而出想說陪著顧念雲一起回娘家，可是還沒等出口，就想到兩人如今還沒停止做戲。

  顧念雲也想到這點，然後一下子想到了今天東方靈的事情。

  “你可見過暗雪了？”見衛辰舟搖了搖頭，她這才繼續說道，“東方靈今天拿了個方形盒子，放進了你的書房裡。”

  用手大致比劃了一下盒子的大小，顧念雲看著衛辰舟顯得有些若有所思的眼睛，“你覺得這個可能是什麽？如果是書信的話，顯然這盒子有些太大……”

  衛辰舟伸出甚至輕輕摩挲著下巴：“我也不知道……不如，我們去看看？”

  我們？

  他們不是還在做戲、好讓別人都認為顧側妃已經失寵了嗎？
  還怎麽一起去看？
  衛辰舟低低地笑起來：“既然是做戲，好歹也要做全套才好。既然已經失寵了，如果顧側妃沒有做點什麽事情重新邀寵……是不是顯得太假了？”

  他從床上站起來，俯下身去輕吻了一記顧念雲的額頭，“我先去書房裝作看書，你等會兒親自給我送些醒酒湯去好了。”

  衛辰舟離開之後，顧念雲還是把侍女們都喊了起來，讓瑤華用茶爐熱了熱白詩詩做的山楂湯，用一隻官窯葡萄紋蓋碗裝了放進食盒裡，親自拎了起來。

  瑤華擔心地給小姐披上了一條披風，忍不住開口說道：“小姐，這麽晚了……”

  顧念雲輕笑：“就是這麽晚了，所以才要去啊，別擔心我。”

  想起來白天的擔心，看見瑤華實在是蹙著眉頭，顧念雲忍不住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這才離開。

  “別擔心，我和王爺吵架是做戲給王妃看的。”

  雖然外面仍然是寒風凜凜，但是顧念雲穿得足夠厚，倒是不覺得如何。只是拎著食盒多少覺得有些手冷，她不禁加快了腳步。

  還沒出偏殿的門，顧念雲的步子卻被人攔了下來。

  “軒轅錚？”

  顧念雲板起臉，迅速地朝著旁邊看了一眼。

  這人是瘋了麽？且先不說兩人沒什麽苟且，他就這樣大喇喇地來找她；就算是兩人真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來文信宮大張旗鼓地找人，他就不怕被人發現麽？

  看見了顧念雲東張西望的動作，軒轅錚笑了起來：“不必擔心……”

  他的聲音越發諷刺：“不過是和睿親王吵了一架，這偏殿之中就居然連一個守夜的下人都找不到，這就是你口口聲聲愛著的男人麽？”

  想著和衛辰舟商量好的做戲，顧念雲勉強把已經到了喉嚨口的反詰咽了回去，語氣中帶著三分蕭索三分撐牆三分淒楚，開口道。

  “不過是一場口角罷了……”她咬了咬唇，月光下一副無限淒楚的樣子，“既然已經嫁了他，自然是以夫為天的……軒轅錚，請你讓開，如果被人看見了，我就更說不清楚了。”

  “以夫為天？”

  軒轅錚絲毫沒有懷疑顧念雲這些話的真假，在他看來，衛辰舟那樣的男人本來就不值得顧念雲托付終生。

  他稍稍動了動身體，顧念雲以為他要過來抓自己的手腕，趕緊朝後躲了一下，可是他卻沒動，只是用一種十分痛心的語氣說道。

  “跟我走吧……天下之大哪裡去不得？不管去哪裡，豈不是都好過你在這宮中做一隻籠中鳥？顧念雲，你的智慧就算是放在男子中也不會遜色多少，你真的甘心從此隻做一名深宮婦人？”

  “跟你走？”

  顧念雲幾乎要氣得笑出來了，可是還不等她反駁，突然這宮中就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甚至還能隱隱看見火把的火光照亮了天空。

  出什麽事情了？

  顧念雲來不及去想到底出了什麽事情，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被人發現她和軒轅錚在一起！
  眼睜睜地聽著紛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顧念雲抓住了軒轅錚的手臂，一把把他推進了旁邊曾經用來關押玉珠的柴房，這才深吸了一口氣，鎮定地拎著食盒往外走去。

  不過走了幾步，就幾乎有不下數百名侍衛走了過來，其中的侍衛長看見拎著食盒的顧念雲，隨便拱了拱雙手，大聲道：“側妃，我們要搜查宮室，還請顧側妃通融一二……”

  搜查？

  那怎麽能行？

  那柴房並沒有窗子，又沒有什麽可以藏人的地方，一旦軒轅錚被從那柴房裡面搜查出來，那就徹底完了！

  思及如此，顧念雲冷笑一聲：“看來王爺如今不再寵幸我的事情倒是真的傳出去了……連一個小小的侍衛長都敢帶著人來搜查文信宮？”

  她的聲音立刻提高了許多，轉為尖利，大聲斥責道：“我可是皇上親自封的郡主，你有什麽資格搜查我的地方？還不速速退下！”

  雖然被郡主這個名頭嚇了一下，可是侍衛長想到近日裡宮中的流言，又想到顧念雲不過才是個側妃，膽子打起來，竟然撥開顧念雲意圖攔阻的雙臂。

  “還請側妃饒恕則個，實在是今天的事情乾系太大，不瞞您說，不光是文信宮，宮中各處都要搜查的。剛剛四皇子在出宮的路上被人襲擊了，如今已經昏迷不醒，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趕去了。”

  看了看顧念雲凌厲的樣子，侍衛長的聲音低了幾分，這才說道：“也不是懷疑側妃您，只是有人看見那刺客朝著這邊來了……如果萬一藏在了您宮裡頭哪裡，對您的安全也是個威脅不是？而且……這大晚上的，您出來是想……”

  說完這句，他竟然不顧顧念雲的阻攔，徑自命令侍衛搜查起來。

  這侍衛本就是二皇子的人，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人做下了這件事，可是他還是第一時間就領著人來到了文信宮搜查。

  如果能搜查出人犯的話，正好給衛辰舟的頭上扣上個包庇欽犯的大帽子；就算沒搜查到什麽的話，也能給衛辰舟添堵，何樂而不為？
  顧念雲被侍衛長一下子攔到了一邊，氣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怒道：“我半夜出來？看不見我手上的食盒嗎！我擔心今天王爺喝得太多，特特給他送甜湯去，難道我身為瑞親王側妃，去給王爺送些喝的也要侍衛長您批準嗎？”

  侍衛長臉上笑得和藹，可是手上的動作卻是絲毫不停，一邊還命令者一眾侍衛趕緊搜查。

  看見馬上就要搜查到柴房，顧念雲幾乎連心都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了！
  到了現在，她已經知道剛剛是軒轅錚給自己做了個套，怪不得剛剛說話的時候軒轅錚一副既氣憤填膺可是又無精打采的樣子，想來剛剛刺殺四皇子的刺客一定是他了！

  可是他卻跑到了顧念雲這裡來……

  顧念雲面上的怒意不變，心中卻發狠道：以後再也不會相信那個軒轅錚說的每一句話了！雖然之前在山上的時候，軒轅錚能救了她一次，可是這次的事情，不管之前有什麽恩情也盡數扯平了！
  眼看著柴房的門就要被拉開，顧念雲只能寄希望於軒轅錚有什麽她不知道的法子，已經離開了那裡。

  “你們做什麽？！”

  就在她覺得額幾乎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流到了腦子裡的時候，卻突然聽見了衛辰舟的一聲怒喝！

  剛剛顧念雲不管說什麽，侍衛長都可以無視，畢竟就算是有個郡主身份在身上，顧念雲也不過就是一名側妃罷了。

  可是，衛辰舟卻不一樣了，他可是當今皇上最喜歡的皇子、盛寵端貴妃的兒子！
  就算是侍衛長是二皇子的人，可是也絕對不願意明面上和這位交惡，畢竟現在不管是誰看，都覺得衛辰舟比衛元庚繼位的希望要大得多。

  “我和四皇子情誼深厚，難道你覺得本親王會窩藏刺殺四皇子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