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公主好歹也是先皇后的嫡長女，一直以來，姿態儀容都優雅得無可指摘，身上更是有種先天的貴氣。

  就算是咬牙切齒地罵著恭貴妃的時候，她看起來仍然不折不扣地是一位優雅已極的皇室公主。

  不過，顧念雲卻是被嚇了一跳。

  她可還從來沒聽過流雲工會組嘴裡冒出來過這樣的詞語。

  “怎麽了？”

  她想了想，揣測地問道：“難道恭貴妃給你……”

  她把本來想說的“給你臉色看”咽了回去，又換了個詞語重新說了一遍：“難道恭貴妃難為你了？”

  “難為我？”

  流雲公主上一刻還有些歇斯底裡地咬牙切齒，下一刻眼中卻流出了幾滴有些晶瑩的淚滴。

  “本來我想著，就算是母后……離開了，我仍然還是嫡出長公主……”她迅速地低下頭，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我母后還屍骨未寒，就已經有人要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雖然眼圈發紅，可是流雲公主還是在嘴角挑起一個冷笑：“恭貴妃那個賤人，居然想讓我嫁給她的親弟弟！”

  聽到流雲公主說出這句話，顧念雲是真的吃了一驚。

  雖然她知道最近恭貴妃的氣焰一直很囂張，可是也沒想到，居然囂張到了這個程度。

  恭貴妃如今雖然寵冠六宮，可是不過就是個小吏家的女兒。她的親弟弟身上甚至連功名都沒有……

  雖然尚了公主的駙馬就不能入朝為官，但是流雲公主怎麽說也是先皇后唯一的嫡女，就算是許多有益於仕途的讀書人都以尚主為恥，可是她也絕對不可能嫁給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小吏的兒子！
  “這件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聽到顧念雲和流雲公主的談話似乎有著往機密方向發展的趨勢，瑤華和暗雪早已經悄悄地下去了，把這塊地方留給了二人聊天。

  因為旁邊沒有人了，流雲公主也沒什麽顧忌，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了。

  “我母后雖然走得……”

  說到這裡，流雲公主低下頭，又擦了擦眼角，顧念雲也體貼地伸出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流雲公主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這才繼續往下說。

  “母后身邊當年頗有幾個忠心的太監和宮女，她去世之後，父皇調了幾個到他身邊繼續用。所以我這才能知道許多機密消息。”

  顧念雲想起來之前流雲公主曾經提前很久就告訴了她皇上要冊封端貴妃為繼後的事情，當時她說的是自己偷偷聽到的，顧念雲就有些懷疑。只不過流雲公主畢竟是好意，她也就沒追究到底是怎麽得到的消息。

  現在，她卻知道了消息的來源。

  不過也正因為是這樣，只怕流雲公主這次說的恭貴妃弟弟想尚主的事情，反而更不能輕易地搪塞過去了。如果是長興皇身邊的小太監偷聽到的，至少恭貴妃已經和老皇帝說過了吧？
  顧念雲雖然沒和老皇帝打過交道，可是卻也聽說過，長興皇平時的做風非常霸道。他不同意的事情，基本沒什麽人敢於在他面前多提起。

  這麽說來……難道長興皇也同意了恭貴妃提出來的讓弟弟尚主這件事？
  流雲公主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輕輕啜飲了一口大紅袍，她繼續說著小太監漏給她的消息。

  “聽父皇身邊的小太監說，恭貴妃可是用了好些力氣才讓父皇最終答應讓她弟弟尚主的……”

  她的眼神裡蔓延出一絲冰冷：“她那個弟弟可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廢物！請了無數大儒在家教了這許多年，最後連個功名也考不上還不說，整日裡只知道飛鷹走馬……”

  “上青樓什麽的倒也罷了，居然還玩戲子小倌……”

  聽到這裡，顧念雲也皺了皺眉。

  雖然眼下長興朝的讀書人和才子們多半以青樓宴飲為樂，偶爾得到某個紅牌的青眼有加還能說得上是一件風流軼事，可是玩小倌戲子，卻不是這麽一回事了。

  “皇上怎麽說的？”

  這樣一個男人，怎麽配得上流雲公主？難道長興皇居然也沒有什麽異議？
  流雲公主冷笑了一聲，顯然沒有什麽話要多說的，顧念雲見狀，也只能暫時岔開了話題。

  “那你準備怎麽辦？”

  她想了想，這件事情除了明面上撕破臉，或者是把九皇子一系的人打通了，否則似乎也沒有什麽可以阻止對方的方法了。

  “這件事……好像有些為難，畢竟如今九皇子風頭正勁……”

  如果衛辰舟還在京城的話，她斷然不會這麽猶豫，直接出手就可以了。

  可是如今衛辰舟不在京城，在肅州遠遠的戰場上，她只能盡力好好照管好京城的事情，盡量不惹出什麽多余的事情來。

  “不用擔心……我是公主，自然要用公主的方法來解決這件事情。”

  說起這句話，流雲公主不但沒有絲毫的恐懼和忐忑，雙眼之中反而都是興奮的神色。

  公主的方式？
  看出來了顧念雲的不解，流雲公主卻沒有直接解釋，反而是先問了她一個問題：“你看……苦塵師太，她害怕太后麽？”

  顧念雲回憶了一下，雖然苦塵師太一直沒曾和太后嗆聲過，可是上次太后賞宴的時候，苦塵師太和太后的那幾句似乎都是不軟不硬的。

  “我好歹也是元後所出的嫡出長公主，現在拿著鞭子去姚家把那個姚少爺用馬鞭抽一頓，你猜我會有什麽事兒？”

  顧念雲嘴邊漾起一絲淺笑，微微搖頭。

  用腳想也知道，流雲公主不會有任何事情。

  雖然流雲公主一直十分低調，自從先皇后薨逝之後更是幾乎不怎麽出現在公開場合了，但是她的身份畢竟在那裡放著呢。

  長興的公主們似乎都或多或少有些跋扈，前些年剛剛去了的一位公主，甚至在丞相下朝的路上親自用掃帚把對方打了一頓，對方也不了了之了。

  像是流雲公主這樣老老實實待嫁的長公主，幾乎已經是絕無僅有的乖乖女了……就連苦塵師太，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收過面首呢。

  “你是打算等下走了之後……就去對方家裡？”

  流雲公主微笑著點了點頭：“不過我從宮裡頭出來，可是什麽也沒拿的……少不得跟你借一根結實一點的馬鞭了。”

  “這肯定沒問題……只不過我舅母那一邊……”

  顧念雲想了想自己記憶中的葉夫人，卻突然發現，葉夫人估計也不會因為這麽一點點事情改變對流雲公主的看法。

  要知道，顧念雲先前在葉府居住的時候，雖然葉夫人一直是一副溫柔賢淑的樣子，可是在聽說某位青樓名妓居然放出話來要用身體犒勞葉將軍的時候，她可是氣衝衝地拎著烙鐵上門去的！

  顧念雲當時並不知道這件事，還是後來才聽說的。

  葉夫人拎過去的那枚烙鐵本來是用來給家裡的大牲畜打上印記用的，比如馬匹和牛之類的。那天殺去青樓的葉夫人，愣是用那枚烙鐵把那名青樓名妓印了個滿臉花……

  你不是想做葉家的人嗎？那就先給你打上個章！

  如果流雲公主到時候真的這麽做了，沒準第一個跳起來叫好的說不定就是她這位舅母……

  聽見顧念雲提起舅母二字，流雲公主心中有些擔憂，忍不住坐直了身體。

  見她這樣緊張，顧念雲索性把葉夫人的這件豐功偉績說了出來，然後解釋道：“我覺得，你若是真的這麽做了，舅母她肯定不會介意的。不過你也大可不必事先先問她，你問了反而讓她為難。”

  流雲公主點了點頭，她本來卻是打算先和葉夫人說一聲，不過聽著顧念雲這麽說，倒是不要先告訴來得好一些。

  她點點頭，把自己的計劃跟顧念雲和盤托出：“那個廢物如今正在姚家的布莊裡做事，我已經打聽好了，等我在府上用完飯殺過去的時候，正好趕上他過去盤帳……”

  布莊？

  顧念雲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開口問道：“這布莊……什麽來頭？生意如何？”

  “生意自然是好的……”提起這個，流雲公主突然想起來自己之前也曾經想要先提醒一下顧念雲的，“聽說他們布莊承接了三分之一的軍服生意……就包括接下來正要運往邊境的那一批棉衣，你可小心著些，別讓她們在這件事上再捅什麽簍子出來。”

  顧念雲本來還愁用什麽借口去檢查這一批軍用棉衣的質量更好，可是現在，流雲公主居然就這麽貢獻出來了一個更好的方式！

  反正她也是要去布莊裡抽那位姚少爺的，順便砸個店也很正常吧？

  然後……如果這家店中囤積的、一看就是給士兵穿的棉衣順手也被砸了，割裂的衣服裡面全是最劣質的棉花、甚至是蘆花呢？
  這樣當街爆出的醜聞，就算是如今姚家勢能通天，恐怕也沒辦法遮掩住吧？
  就算是長興皇有意遮掩這件事，這樣的情況下，想必也只能處罰一些姚家的人來平息民怨了。

  而出了這樣醜聞的姚家，還有什麽臉面去娶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