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流雲公主細細分辨了其中的關竅，顧念雲決定今天流雲公主砸店的時候同她一起去。

  流雲公主自然也沒有什麽異議，她雖然心中有一股氣，一定要打了那姚家小少爺一頓才能發泄出去。可是如果有人能同去自然是最好了。

  而且，要是顧念雲所言不虛的話，她這次鬧事倒也算得一番功績，至少短時間之內恭貴妃再也不敢提讓姚家少爺尚主這件事了。

  “不過……你這身子……”

  雖然很希望顧念雲一起去，可是流雲公主是知道她身子的，顧念雲這一胎曾經有一次差點流產的時候她也知道。

  如今挺著這麽個大肚子，跟著她去砸店？萬一出點什麽事情，太子回來豈不是會把她生吞活剝？

  顧念雲看出流雲公主惦念之意思，笑著看她：“雖然太子府的供奉楚神醫已經跟著太子走了，不過方子卻留了幾張。再加上如今又是夏天，就算我身子體寒也無大礙。再說，我不過就是站在一邊看著、指揮幾個惡仆砸店罷了，又不是親自上陣……”

  她這麽說，流雲公主想了想，倒也是。

  不過，她自然是沒忽略剛剛顧念雲說起這些時候眼底一閃而過的興趣。

  “你在這太子府裡頭想必憋得狠了吧？這廂事了，我時時找你出去玩一玩如何？”

  顧念雲正要點頭答應，突然想起來和皇后那邊還有個約定，倒不妨叫上流雲公主。

  雖然先皇后去世未滿一年長興皇便立了端貴妃為繼後，可是這件事流雲公主倒是一直沒放在心上。先皇后和長興皇的關系本就平平，能忍著大半年才封後，已經是出了她的意料了。

  更何況，皇后如今對流雲公主雖然說不上是好到十分，卻也並不壞。不光是把和葉家的婚事同長興皇說了，甚至還時時問候流雲公主的起居。

  不然，就算流雲公主是先皇后所出嫡出長公主，如今父皇不加詢問母后又已經大辟，只怕在宮中的日子也是難過。

  想到這裡，她趕緊開口：“我約了皇后娘娘，過幾日一同去皇覺寺上香，到時候你也一同去如何？”

  聽到顧念雲這麽說，流雲公主自然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刻意給自己製造機會在皇后面前討好。

  “念雲……”

  沒叫嫂嫂或者良娣，她倒是直接叫了許久不曾叫過的本名：“謝謝你。”

  本來沒什麽，被她這麽一說，顧念雲倒是覺得臉上有些紅熱，趕緊揮了揮手：“這值什麽？我還要謝謝你陪著一起去呢——也不知道這些個娘娘夫人們怎麽想的，只要出門不是燒香就是拜佛。”

  流雲公主噗地一笑，心思微轉，知道皇后定是去給衛辰舟祈福的，不由問道：“太子殿下如今如何了？”

  提起這件事，顧念雲微微皺起眉頭，道：“前幾日說是開戰了，可是這一章是勝是和，到現在卻也還沒個消息……”

  流雲公主忙安慰她：“別擔心，說不定明天就有消息了。雖然陵越人一向凶狠，可是上次那場大災之後，只怕也不如從前了。這次太子親征，兵力糧草都是足足的，必然是要大勝而歸的。”

  顧念雲也知道這個道理，畢竟是儲君出征，只是心中總是覺得有些不妥當。

  不過，如今正待客，她也不好說什麽，笑了笑：“只怕葉夫人這就要來了，我們去前院？”

  流雲公主這次來雖然有一半的目的是奔著在太子府休整一二出發去砸店的，可是另一半目的卻也是和葉夫人表明一下態度。

  恭貴妃既然把注意打到了她身上，少不得到時候會在葉夫人眼前上個眼藥之類，畢竟流雲公主久居深宮，要出來一次並不是那麽容易。

  聽著流雲公主這麽說，顧念雲伸手安撫地拍了拍她：“別擔心，如果恭貴妃真的蠢到派人來散布消息，你信不信？我那舅母就敢穿著全套命婦禮服去喊冤……”

  葉將軍這次出征已經是很對不起葉家了，畢竟已經是連將軍職務都辭去了。雖然最後所有人都知道葉將軍是冤枉的，可是辭官了也不可能立刻就官複原職，更何況接替了葉大將軍的正是四皇子。

  雖然流雲公主如今未出母孝，婚事並沒定下，但是如果在這個時候把婚事截胡了，也的確是十分過分了。

  人家當家男人出去打仗了，趁此機會搶人家兒子未過門的妻子，可還要臉不要？

  想到這，顧念雲連忙叮囑流雲公主：“恭貴妃這件事，你暫時先別和葉夫人說了。舅母雖然平日看起來溫柔賢淑，可是脾氣卻十分爆烈，你要是說了，她沒準真的會去找姚家人麻煩的。”

  “橫豎我們今日也要去砸店，到時候再說好了。”

  流雲公主點了點頭，扶著顧念雲慢慢地從三層小樓上下去。

  顧念雲大著肚子走不快，兩人下樓就用了一段時間，剛出了門，就見一名梳了兩個垂髫的小丫鬟急急地跑過來。

  看裝束，這小丫鬟定然是顧夫人帶過來的。

  “公主，小姐，夫人說已經準備好了，請二位準備入席。”

  “知道了，你前面帶路吧。”

  小丫鬟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只是剛剛跑得太急了，呼吸還沒平穩下來，在前面邊走邊喘，走得也不快。

  不過顧念雲如今挺著個大肚子，也不需要她走太快。

  顧夫人把顧念雲的這次壽宴布置在了花園之中。

  太子府的這座花園修造得格外精致，甚至不知道如何引出了一處地下泉水，就連花園中的小小湖水也是活水。其中養了幾十頭鮮紅可愛的錦鯉，喂得久了並不怕人，聽見人腳步聲就成群結隊地靠向湖邊。

  湖上有一座不小的亭子，而這次壽宴就被顧夫人設在了這裡。中間用一座十二扇雙面繡屏風隔開，一邊一桌。

  顧半城還沒入席，席中只有葉夫人並顧夫人。葉夫人看見流雲公主扶著顧念雲走過來，三步並作兩步就從那亭子走了下來，笑著迎了上來。

  “今天我那妹夫也要來，雖然他年紀大了，可是也不太妥當。但是畢竟將來也是一家人，用屏風隔開也就罷了。”

  葉夫人說到將來也是一家人的時候，流雲公主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順從地被拉了上去。

  顧念雲也被丫環攙了上去，等她坐了下來，又用輕柔的毯子替她蓋了肚子。

  “可覺得累了？”

  顧夫人伸出手摸了摸顧念雲的臉，又用帕子擦了擦她額頭的一絲細汗，這才絮絮說道：“本來我想辦個流水宴的，誰知道你父親非要來湊熱鬧……只能勉強拿個屏風隔了。好在這亭子修得倒是好，這麽聽著下面流水淙淙，也有三分意境了。”

  顧夫人說的流水宴，並不是那種鄉下人所謂的吃光一桌菜再上一桌的流水席，而是流觴曲水。

  這小湖上遊正式一條有些淺的小溪，把酒杯放入其中順流而下，在誰面前停住了，誰就滿飲一杯，便稱之為流觴曲水，又叫流水宴。

  顧念雲從前便喜歡這個，只是不得飲酒，便常常用花露代替了。顧夫人為她辦壽宴，自然香用她喜歡的法子。

  只不過，如果顧半城來了，這倒是不成了。

  兩邊做好，不多時顧半城也來了，他雖然沒有因為避諱流雲公主而選擇不來，可是也自然有些拘謹。好在在座的都是有親戚關系，就連流雲公主和葉夫人也是未來的婆媳，上菜過了不多時，談笑聲便逐次響了起來。

  滿桌子的菜都是顧夫人決定的，一個比一個更加清淡，都是有利於孕婦的好東西。

  這樣的菜肴，顧半城自然下不去筷子，只是顧著用眼睛看著女兒。

  上次和衛辰舟在書房談過之後，他和顧念雲之間的心結固然是解開了，可是相見的時候總是有些尷尬。

  再加上顧念雲如今有了身孕，整個太子府又沒個別的能做主的人，雖然平日的理事都是衛辰舟的幾個親信太監幫忙分擔了，可是要顧念雲拍板的事情卻還是很多，她已經很少回去顧府。

  顧夫人可以三番兩次地來看她，可是顧半城卻是沒什麽機會的。要不是這次壽宴，顧念雲下次見到他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想到這裡，顧念雲伸出筷子夾了魚片過去，放在顧半城的碟子裡。

  顧半城實則是最喜歡吃牛羊肉的，只不過這滿桌子也沒這東西，顧念雲也只能挑了離著自己最近的這一盤子夾了兩塊。

  顧半城立刻把那兩片魚片加起來吃掉了，一邊還稱讚著：“這魚肉鮮嫩，實在是美味……”

  他才說了一半，顧夫人就奇怪的伸頭看了一眼：“這個芙蓉魚片是用草魚做的，我記得你不是最不愛吃草魚？說是有一股子土腥味兒……”

  顧半城被顧夫人噎了一下，附和也不是，反駁也不是，隻得倒了一杯酒，掩飾似的吞下肚。

  想了想，他又低聲解釋了一句：“想必是這太子府上的廚子做得好魚肉……”

  他這話還沒說完，顧夫人熟練地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忘了，這太子府上的廚子就是從咱們府上陪嫁過來的啊。”

  顧念雲忍不住笑了出來，隻覺得最近的日子，隻今天最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