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衛辰舟僅僅只是一名皇子的話，讓他去打仗，哪怕他明面上的身份絲毫不通軍事的話，也並沒有什麽問題。

  但是衛辰舟如今可是太子，是國之儲君。

  從古至今，從來就沒聽說過，讓一國儲君上戰場的。

  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更何況是一國儲君？一旦衛辰舟上了戰場之後，不管是長興皇還是他，如果其中有任何一個出了什麽差錯……後果都不堪設想。

  顧念雲手裡還捧著瑤華塞給她的暖融融的杏仁茶，可是卻只是怔怔地抱著。

  她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有些可怕的想法。

  這麽久以來，長興皇一直喜怒無常，動輒以為難太子為樂。朝中大臣自然也有人看出來了，可是如今端貴妃已經被封為繼後，衛辰舟的太子地位可以說是穩如泰山。就算是皇上一時間對他有些難為，卻也沒人往旁的地方想。

  太子和皇子畢竟不同，國之儲君，再嚴厲要求也不過分。就算是皇帝要求嚴厲了些，絕大部分人也只會覺得皇上在磨礪太子。

  但是現在這樣的舉動……

  顧念雲甚至覺得，長興皇會不會是後悔立這個太子了？
  他已經垂垂老矣，而衛辰舟卻尚且年富力強，而且越來越展現出來在處理政務上的卓越能力……哪怕是長興皇一直在為難著他，衛辰舟仍然把這些難題一一化解掉了。

  當長興皇年富力強的時候他可能會喜歡這樣的一個太子，問題是現在長興皇的病情甚至已經開始讓他感覺到了危機感……

  看見顧念雲幾乎慌亂的表情，暗雪有些吃驚。

  在她的眼裡，小姐一直以來都是天塌下來也不會怕的人，怎麽現在突然如此慌亂？

  “小姐，小姐，您先別著急。等到太子殿下回來之後，您再和他商量也不遲啊。”

  她出聲勸著顧念雲，那邊，瑤華也已經把楚行雲請了過來。

  看著顧念雲少見的一臉慌亂，楚行雲濃眉一挑，伸出手在她手腕上摸起脈象來。

  顧念雲平複了一下心緒，等著楚行雲診脈。

  楚行雲沉吟了一會兒，收回手：“胎象倒是沒什麽問題，只不過，剛剛似乎是急怒攻心……這次雖然沒什麽事情，但是良娣下次最好不要這樣。現在月份大了，更要注意。”

  瑤華在旁邊拉著楚行雲絮絮地問著要不要開安胎藥，顧念雲卻顧不上這個，徑自拉了楚行雲問。

  “先生，如果……”顧念雲冷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急切地問道，“如果太子殿下要上陣殺敵的話，你能跟著他一起去嗎？”

  “上陣殺敵？”

  楚行雲雙眼一轉，立刻明白了剛剛顧念雲的情緒為何如此不穩定，難道是太子殿下要上戰場？

  “良娣此舉未免多慮了吧？太子可是國之儲君……”

  他這句話才說了一半，就見顧念雲的表情越發凝重，這才試探地問了一句：“難道是……真的？”

  顧念雲現在已經冷靜下來許多，她現在的想法是，既然衛辰舟已經讓小廝回來告訴自己這個消息，那麽八成就是難以更改的了。她現在能做的，只能是盡量讓衛辰舟在戰場上不至於再為了太子府的事情有絲毫牽絆。

  “楚大夫，我知道這個要求可能會讓您有些為難，不過太子就算是上了戰場，大概也不會親身去前線……楚先生的人身安全還是能夠保證的。”顧念雲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個條件，“而且，如果楚先生答應前往的話，我可以酬之以五萬兩白銀。”

  雖然楚行雲平時一個月的酬勞也有一千兩白銀，但是放在一起的五萬兩白銀又不一樣了。

  五十兩銀子，就可以讓一個中等之家無憂無慮地過上一年了。五萬兩白銀又是個什麽概念？
  在顧念雲的想法裡，這家夥本來就喜歡到處行走，只要是沒有生命危險的地方，哪怕是戰場前沿，這五萬兩白銀也足夠打動他了吧？
  不過，楚行雲面上卻並沒有對著五萬兩白銀有什麽企圖似的，他只是收起剛剛為顧念雲診脈時候用到的脈枕：“可以。”

  “且不說我本就是太子府的供奉，之前四皇子出征的時候我就是去了軍營中……不然你以為你的人是怎麽找到我的？”一直不太正經的楚行雲這會兒看起來竟然非常可靠，“太子為國出征，我跟著保衛太子的安全自然是責無旁貸的事情。不過……”

  他頓了一頓，看向顧念雲：“那五萬百兩你可是承諾好了的。”

  顧念雲啞然，隨即笑了出來，讓瑤華帶著楚行雲先行去帳房兌換她承諾的五萬兩白銀。

  她笑了兩聲，覺得心裡那股無處發泄的鬱悶好了一些，轉而開始想著現在的情況有什麽可以做的。

  首先是諦聽……隨著上次她和衛辰舟流落到陵越境內之後，小四幾乎是不容她反對地，徹底把諦聽的勢力強行探入了陵越國內。這次倒是可以提供相當數量的情報了。

  還有閻羅的人……

  顧念雲推算了一下，反而覺得衛辰舟這一次出去並沒有什麽危險。就算是老皇帝到時候惡意克扣他的軍隊和軍需品，以衛辰舟的能耐，也完全沒有任何需要擔心的。

  真的要擔心的，反而是他離開京城之後，這京城中的形勢。

  顧念雲正思考著，白詩詩突然快步走了進來：“良娣，太子殿下回來了。”

  衛辰舟回來了？

  顧念雲心思微轉，還不等她從座位上站起來，就看見衛辰舟已經大踏步地跟在白詩詩身後進來了。

  比起平日裡的表情來，他的臉上多了一絲凝重。

  “剛剛你叫小廝送回來的消息，是真的？”

  顧不上寒暄幾句，顧念雲直接問了出口。

  衛辰舟扶住顧念雲，把她按回到椅子上，自己也順勢坐在了一邊：“這次朝會上，父皇本來是想禦駕親征的……被我攔住了，你無需太擔心。”

  聽見衛辰舟這句話，顧念雲倒是松了一口氣，這樣的情形無論如何都比長興皇指派衛辰舟去帶兵要好得多。

  “父皇這輩子最值得回憶的時刻，應該就是他年輕時候禦駕親征的那一次，如今身體漸漸衰敗，陵越突然又開始挑釁，想必他也只是不服老所以才會提出禦駕親征的……不過，這種時刻自然是誰也不放心讓他去，所以我才在大朝會中提出替他去。”

  雖然衛辰舟沒說出這次的為難之處，不過顧念雲卻也想到了，當時的情況真正是進退兩難。

  既然長興皇在大朝會上公開說了要禦駕親征的事情，那麽身為太子的衛辰舟就必須要站出來、表示願意代替皇帝前去。

  雖然正常情況下，滿朝大臣絕對不會看著堂堂一國皇儲親身上陣，但是如果和皇帝禦駕親征比起來……

  “那這次，你是非去不可了？”

  衛辰舟點點頭：“是的。不過，我的安全倒是不用擔心，這次和陵越的戰爭勝率在七成以上，而且皇上還恢復了葉大將軍的將軍之位，許他與我一起出征。”

  他歎了口氣：“反而是留在京城中的你……可能會比我那邊的情況更加麻煩。”

  雖然衛元巳和衛元庚已經全部在這場爭奪皇位的戰爭之中輸掉了一切，不過一旦衛辰舟踏出京城之後，誰知道還會不會再蹦出來一個？
  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這些人，雖然在衛元巳生死不明之後就一反常態老老實實地不出來參與爭奪，可是一旦唯一的皇儲離開了京城，想必總是有人會出來渾水摸魚的。

  而四皇子又已經帶著墨無瑕遠赴嘉興關上任，京城中能幫得上衛辰舟的就只剩下一個七皇子……

  這麽算起來，他離開京城之後，許多事情還真的就只能靠顧念雲了。

  “我自然是有這個準備的，你不要擔心。”顧念雲輕輕呼出了一口氣，“我是你的妻子，自然也要和你榮辱與共，現在我的身子也暫時還支撐得住……”

  她下意識地隱瞞了剛剛楚行雲說起的事情。雖然楚行雲說她的這一胎月份大了反而凶險，但是這個時候她怎麽可能跟衛辰舟說這個？
  衛辰舟頓了頓，他其實並不想把這些事情交給顧念雲的，顧念雲的身子他心中有數。

  可是如今他明天就要出發，京城中能托付的只有一個七皇子，另外一個本來可以托付的墨白玉每天都是醉醺醺的樣子，更何況……墨白玉對顧念雲的那點心思，他更不放心把這一切托付給他了。

  “小七到時候想必可以幫你一些忙，京城之中我也收攏了許多親信，等會兒我會把一個名單給你。”他頓了頓，“這其中的人，你優先注意兵部、戶部和工部的人，我帶著大軍在外，如果有人要動我的話，肯定會優先從這幾個人身上動手。”

  顧念雲點了點頭，兵部戶部工部的人直接牽系著大軍的後勤，一旦有人把衛辰舟的人從這裡調開的話，到時候說不得後勤就要受影響……

  她沒在這個問題上想太多，只是轉身靠在了衛辰舟的懷裡：“我和孩子在這裡等著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