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迷迷糊糊地，顧念雲仿佛聽見有人在叫她，好像是念雲的聲音？
  念雲？

  顧念雲用力睜開眼睛，看見的正是念雲那張熟悉的臉。只不過，本來有些微微圓的一張小臉，現在看起來竟然完全地消瘦了下去。

  “念……”

  只是微微說了一句話，顧念雲就覺得喉嚨乾渴得像要裂開似的。念雲似乎看出來小姐太過口渴，趕緊捧了一小杯溫熱的茶水過來，慢慢地喂她喝一點。

  溫熱的茶水咽下去，她這才覺得稍微好了一些。

  “念雲，你沒事了？”

  突然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玉珠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小姐，小姐？是你醒過來了嗎？”

  她幾下就撲到了床前：“小姐，您可終於醒來了！這幾天您一直在昏睡，我和念雲都嚇壞了！要是再不好起來的話，夫人那邊就瞞不住了！”

  念雲嗔怪地看了玉珠一眼，推了推她的手臂：“你別壓到小姐，快去把藥端過來。”

  “我睡了幾天了？”

  念雲在顧念雲身後放了個大迎枕，好讓她靠著舒服一些，轉身端過來一碗光聞氣味就覺得好苦的中藥。

  “一共三天，今天已經是七月三十了，小姐，來喝藥吧？”

  七月三十？還有一天，就是“山賊”們約好去襲擊四皇子駐地旁邊村落的日子了，也不知道衛辰舟那邊阻止了沒有？
  喝了一口念雲喂過來的中藥，顧念雲隻覺得這湯藥苦得她舌根都發麻。可是就算這樣，也閉不上她心裡感受的十分之一。

  “不必喂我了。”接過念雲手裡的湯藥碗，顧念雲索性一口飲盡了那一小碗黑黝黝的湯藥，看著小姐把湯藥都吞咽乾淨，玉珠趕緊遞過來一顆蜜餞。

  喊著香甜的蜜餞，顧念雲這才覺得舒服了些。她雖然每次受驚都會發燒，可是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現在反而覺得身上舒服多了。

  “大夫怎麽說？”

  “怕走漏了風聲，沒請府裡平時相熟的太醫，王太醫幾天一次給夫人看平安脈。我叫玉珠請了附近開醫館的李大夫，大夫說小姐是神思過慮，再加上驚厥，只要睡醒了也就沒事了。但是這方子得連喝十天。”

  看見顧念雲皺起了鼻尖，念雲說：“小姐忍一忍吧，我看這大夫醫術也挺好的，小姐上次被鞭炮嚇到的時候，可是足足病了半個月呢，把夫人急得不成個樣子。”

  顧念雲覺得身上不像是剛剛睡醒的時候軟軟地沒有力氣了，這才拉著念雲坐過來：“你身上可好些了？”

  “小姐不必擔心，念雲已經都好了。”念雲推著，不敢坐在小姐的床榻上，“小姐要不要洗個熱水澡？”

  看著忠心侍女的樣子，顧念雲隻覺得心裡有個地方酸酸的。說起來，其實念雲傷得比她要重得多，可是剛醒來就來照顧她。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回念雲好像比之前看起來更加能幹了。

  “念雲，這次的事情都怪我思慮不周，要不是你，我一定就被那衛珠兒劃了容貌。”她看著念雲瘦了一圈的樣子，“你的好處，我都記在心裡了。”

  “小姐這是說得什麽話？我救小姐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念雲反而不好意思起來，趕緊站起來，轉身朝外面走去，“我去給小姐打水來擦臉。”

  玉珠這才湊了過來：“小姐，自從你病倒，暗雪整日裡都泡在諦聽那邊。一直監視著南安王府的動向，念雲前天才醒過來，怎麽說也不行，一直坐在這邊看著小姐。”

  她有些自責地：“那天我要是跑得快一點，也就可以跟著小姐一起去了。多少能多護著小姐一會兒。”

  顧念雲笑了笑，念雲捧著水盆進來，用熱水打濕了布巾給她擦了擦臉。她坐起身來，覺得身上還是有些沒力氣，不過走路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我去看看母親，玉珠隨我去吧。念雲你休息一會兒。”

  “我去給小姐叫軟轎來！”

  玉珠這幾天心裡一直惴惴的，畢竟小姐經受了這樣大的事情，可是她卻沒能跟在小姐身邊。聽見小姐叫她，趕緊出門去喊人抬軟轎過來。

  看著玉珠出門去，念雲忍了忍，還是拿出一隻小瓷瓶：“小姐，這是……辰舟公子送來的。”

  這是那瓶解毒藥？
  “你收起來吧，別給我，我不想碰。”

  她有心把這藥也丟出去，可是想了想還是舍不得，隻好吩咐念雲收起來。

  就算是把吃了能百毒不侵的藥物送來又有什麽用？她的傷在心裡！
  這幾天就算是發燒昏睡過去，夢裡也還是反覆夢見那天的事情，東方靈一把把那支匕首插進了她的心口，而衛辰舟就在旁邊一動不動地看著。

  不但看著，還說，東方靈還是個孩子，讓她別跟個孩子一般見識。

  “小姐，軟轎備好了。我們走吧？”

  “好。”

  她從來都是天天去給母親請安的，如果今天再不去的話，一定會引起懷疑的。她可不敢把自己生病的事情給顧夫人知道，趁著現在天色尚早，趕緊去母親那裡請安。

  坐著軟轎很快就到了正院，顧夫人也剛剛睡醒沒多久，正在吃早飯。看見顧念雲到了，她面帶笑容地朝著女兒招手：“雲兒，快來，可吃了早飯沒？”

  顧念雲從醒來之後就急著來看母親，加上那藥又要空腹喝下，被母親這麽一叫，頓時覺得肚子裡頭空空的。

  “沒有……”她例行跑到母親身邊撒嬌，用手摟住顧夫人的手臂，“就知道母親這裡肯定有好吃的，所以才沒吃早飯就跑過來了。”

  自從重生回十六歲生辰之後，顧念雲一直十分地黏著母親，每天過來請安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像小時候一樣地撒嬌。不過今天乍一抱住母親溫暖的身體，她卻幾乎忍不住要掉下幾顆眼淚來。

  趕緊飛快地低頭，把幾顆淚珠憋回去，她重新又揚起燦爛的笑臉：“娘，快喂我一口~”

  “你啊你啊，都多大的人了……”顧夫人禁不住顧念雲纏鬧，用杓子舀了半杓燕窩粥，慢慢地喂給女兒，“今天可感覺身體好些了？”

  這兩天顧念雲一直在昏睡中，臉上衛珠兒的那個巴掌印又今天才消退下去，念雲玉珠兩個生怕顧夫人來探視小姐，趕緊編了個偶感風寒的說法。顧夫人身懷有孕，怕過了病氣，自然只能派了王嬤嬤探視。

  “好了好了，就是洗澡的時候貪涼被風吹著了，偏偏那兩個丫頭當什麽大事兒一樣。”顧念雲吃了母親喂的燕窩，早有丫環又加了一副碗碟上來，顧夫人慈愛地夾了一隻水晶蝦餃給她。

  “多大個人了，洗澡的時候還不消停。”

  顧夫人果然沒看出什麽破綻，只是看著顧念雲有些發黃的臉色擔心道：“不過還是累到了吧？眼看著再過一年你也該嫁過去了，也沒有要出嫁的女兒在娘家還要操持家務的道理，也該繡繡嫁衣了。不然就讓你二舅母先幫忙也可以。”

  讓李氏幫忙？她還不得把銀子都搬到春水居去？

  顧念雲本來也沒有真的嫁過去的打算，更不要說繡嫁衣了。前世她倒是花了整整一年親手繡了自己的嫁衣，可是又能如何？就算是皇后規格的嫁衣，也不過只能在深宮陪著她一起發霉罷了。

  “娘，這點事情可累不著我，我可是您的女兒啊。”顧念雲吃掉了母親夾過來的水晶蝦餃，嘟著嘴撒嬌道，“您還沒給我懷上小弟弟的時候，不也是這麽一天天地理事？難道女兒就做不得？”

  她深吸一口氣：“再說，女兒現在不練練手，將來嫁人之後也一樣是要做的啊。”

  顧夫人想著將來女兒要嫁入王府，也就沒有攔著她。母女正說說笑笑地吃著早飯的時候，侍女突然來報。

  “回夫人，葉二夫人來了。”

  二舅母又來做什麽？
  顧念雲登時倒了胃口，她本來就大病初愈，現在一聽李氏要來，更是沒胃口繼續吃了，索性直接撂了筷子。

  因為之前要過繼兒子的事情，顧夫人本來就對自己這個娘家二嫂沒什麽好感。現在看見顧念雲飯也不吃了，更是心生厭惡。

  “叫她進來吧。”

  李氏還是帶著葉珍珠一起來的，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卻沒帶著她那個叫葉寶兒的兒子。她抱著一隻大大的包裹，好像看不進顧家母女二人臉上的神色一樣，笑得別提多開心了。甚至為了表示親近，她還叫了顧夫人的閨名。

  她把手上拿著的包裹解開，裡面居然是一床紅色的被子。

  “淺淺，來了這麽久了，府上把我這母女三人照顧得這麽好，我也沒有別的能拿得出手。這不，和我們家珍珠兩個人繡了一床緙絲百嬰戲圖錦被，你用著多少是個好兆頭，到時候也能給雲兒生個弟弟。”

  聽著她嘴上這麽說，顧念雲心裡可是一點不信的。眼見著她伸手就要把這被子送到顧夫人手裡，她趕緊站起來過去，就要接過來。

  李氏看著顧念雲過來要接過被子，手上卻微微一頓：“這哪裡是小姑娘能碰的東西……”

  說著，就要遞給顧夫人。

  看見她這樣的舉動，顧念雲心裡懷疑更濃，她上前一把奪過那被子，笑道：“二舅母這可是跟我開玩笑呢，這被子不是你和表姐繡出來的麽？怎麽，表姐能繡花，我卻連碰一碰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