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顧念雲這麽說，李氏心道不好。

  聽到女兒說之前的事情，她實在是怕了這個厲害的外甥女，打聽著這幾天顧念雲生病，這才趕緊拿好早就準備好的白子被過來。

  可是不曾想，顧念雲居然正好在這裡！她這才胡亂找了個借口，可是卻正和之前的說法自相違背！
  一愣，這被子立刻被顧念雲搶了過去。

  顧念雲拿著這大紅緙絲百嬰戲錦被看了看，倒是沒看出來什麽端倪。

  百嬰戲是個十分出名的繡花圖樣，足足要繡一百個姿勢表情都不同的嬰兒在被子上，也叫百子被，送給懷孕期間的婦人最是恰當。

  這被子上的嬰兒雖然繡工比不上府裡的繡娘，可是也稱得上是精良了，顧念雲才不信對方會這麽好心，她把那被子放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著。

  李氏隻覺得心裡發急，她就是打聽到最近顧小姐很少往夫人的正院裡跑，這才咬著牙把這東西拿了出來。

  葉珍珠看著顧念雲拿著那百子被翻來覆去地看，也覺得心裡驚慌。趕緊在後面捅了捅母親，李氏這才繼續說道。她一驚慌，也不敢叫顧夫人的閨名了，甚至直接叫起了夫人。

  “夫人，您看這被子上面的圖案……可是我和珍珠辛辛苦苦趕出來的。每繡一針就念一句早生貴子，您用了一定能早生貴子的！”

  顧夫人雖然不喜歡這李氏，可是畢竟也是娘家二嫂，聽到她這麽說，也難再擺出一副冷臉。

  而且，她也是懷孕的婦人，看見了這麽一張繡得活靈活現的好兆頭的百子被，怎麽能不喜歡？

  “二嫂也是，您照顧好珍珠和寶兒就行了，怎地還如此辛勞？吃早飯了嗎？不如在這隨便吃點什麽？”

  李氏哪裡還敢繼續呆在這？她雖然自信那被子裡的門道十分隱蔽，可是看著顧念雲的表情就覺得心驚膽戰的。葉珍珠更是連頭都不敢抬……

  她還記得之前顧念雲嚇唬她的時候呢！

  “我這就回去了，寶……寶兒還在院子裡等著我帶他玩。”

  隨便又客套了幾句，李氏才帶著葉珍珠離開了。顧念雲也沒管那母女二人，只是在手上反覆地看著這床百子被。她幾乎可以確定，這裡面一定有見不得人的算計，可是任憑她怎麽反覆看，也沒摸出什麽門道來。

  顧夫人看她如臨大敵的樣子，笑道：“別看了，一床被子罷了，能做什麽手腳？你要是不放心，我不用它，叫下人們收起來也就是了。”

  “我只是看這花樣子，沒想到葉珍珠也能繡出來這樣子罷了。”顧念雲也沒跟顧夫人直說，把被子直接塞給了玉珠，轉過去和顧夫人撒嬌，“娘，都怪你，小時候也不看著我點，到現在我雖然琴棋書畫都能拿得出手，可是這繡花上，還不如我那院子裡頭六七歲的小丫頭繡得好呢。”

  顧夫人一指頭戳到她額角上，“你這丫頭，就知道調皮。當時你一拿針線就哭，我不舍得拘束你，現在倒成了不是了！”

  又和顧夫人笑鬧了一陣，臨走的時候，顧念雲死活纏著顧夫人，把那床百子被拿走了。

  這被子一定有什麽蹊蹺，不過，只要她把這被子拿走了，難道還能影響到她母親不曾？

  玉珠也看出來似乎有什麽不對，跟著顧念雲往清涼軒走回去的路上，她翻來覆去地看著。

  “小姐，你看葉二夫人的那個表情，進屋一看你在房間裡，她的眼珠子簡直逗快要掉下來了。表小姐連頭都不敢抬……”她甚至還展開被子對著陽光看，“一定是打聽好了小姐你這幾天有些風寒，肯定不會去夫人那院子裡頭，這才上門的。要不是有小姐你，夫人收下這被子說不定真要用呢！”

  顧夫人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這一胎真的像苦塵師太說得一樣，是個男孩。看見這吉祥如意的百子被，肯定喜歡。今天就連顧念雲要把這被子要走，都是舍了臉皮硬生生搶走的。

  “只是……這被子到底有什麽問題呢……”

  玉珠不知不覺，居然走到了顧念雲的前頭。一陣微風吹來，顧念雲隻覺得從玉珠那邊飛來一絲甜香味道。

  她好奇道：“你今日擦得這脂粉倒是香得很，這氣味我怎麽沒聞到過？是哪家新出的嗎？”

  玉珠聽得顧念雲這麽問，有些摸不到頭腦：“小姐，莫不是哪裡的花香？我今天沒擦脂粉……”

  她才說完這句話，顧念雲就勃然變色，伸手抓過那被子，在鼻子下面細細聞著。

  那甜香氣味，竟然是這被子上散發出來的！

  玉珠看見小姐的動作，也反應過來連忙接過被子：“小姐，一會兒等暗雪回來，叫她看看也就罷了。您可千萬別聞著東西，一想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說罷，她奇怪道：“剛剛在房裡並沒有聞到這氣味啊……”

  顧念雲冷笑一聲：“這真是不要命了，居然這麽明目張膽地謀算，難道就不怕我發現？”

  如果等下證實了這被子上真的有鬼，她一定不會放過那母女倆！
  枉她之前還可憐葉珍珠，給了她銀票和田莊傍身，現在母女倆居然敢來謀算她母親？

  不知死活！

  因為顧念雲想走動走動，所以回來的路上沒坐軟轎。兩人當下加快腳步，不多一會兒就到了清涼軒。

  一進門，正看見暗雪已經回來，正把諦聽每三日一匯報的情報放在小姐的書桌上。

  兩人進了房間，顧念雲還不等問暗雪，就看見暗雪轉身，聞了聞空氣中的氣味，一把抓過那百子被！
  “小姐，這東西哪來的？”

  她在房間裡四處看著，直到找到先前念雲端來給小姐擦臉的水盆，一把把那百子被丟進水盆裡頭，這才轉頭問顧念雲：“可是從夫人那裡得來的？”

  顧念雲點了點頭：“今天去娘親那裡請安，正碰見李氏母女把這東西給母親，結果回來的路上，就發現這東西散發出奇怪的香味。”

  暗雪冷笑一聲：“怪不得她那麽有恃無恐，要不是我曾經去邊疆執行過一次任務，我也不會認識這東西的！這東西是西藏番僧獨有的秘方，那邊土司妻妾之間爭寵，多的是用這東西的！這香味混合在其他香料裡頭，根本辨別不出來，聞上個十天半月，胎兒就保不住了。”

  墮胎？

  大舅舅當官的地方，可不就是離西藏不遠？去年大舅舅送來的年禮當中，還有好些個藏銀的首飾！

  顧念雲臉上立刻變色了，看見剛剛暗雪把這東西丟得遠遠的，心中一緊：“難道這東西光靠氣味就行？”

  暗雪繼續說道：“小姐暫時不必害怕，這東西的氣味雖然厲害，但是也不到稍微嗅一下就有問題的程度。這東西本名叫訊香草，想來肯定是被那李氏母女縫進了被子裡頭。這東西平時沒有味道，但是采下曬乾之後，一被太陽曬久了，就會發出一種甜香氣味，聞多了就會讓胎兒不穩……”

  好毒的心！

  顧念雲臉上發白，玉珠已經是氣憤地開罵了！

  “兩個千刀萬剮的，夫人給她們吃給她們住，現在居然想這樣的法子來謀算夫人！怪不得就這麽一床單薄的被子，還特地用個包袱皮卷起來拿過來！夫人房中的被子，都是每日晾曬保證溫軟的……好毒辣的計策！”

  顧念雲坐在椅子上，心中暗暗決定，晚些時候一定帶著暗雪要去母親那裡把所有東西都檢查一遍才行！還要再細細地告訴丫環一遍，以後再也不許外面的東西近母親的身！

  她深呼吸了兩次，這才繼續問暗雪：“我看你把它丟進了水裡，這就沒事了麽？”

  暗雪點點頭：“是的，雖然被陽光曬過就會散發那氣味，不過泡在水裡就沒事了。這東西如果燒成灰的話，那草木灰才是真正厲害，喝下就再也不會有孕。”

  顧念雲冷笑道：“很好，我今天一定要讓李氏長長記性！這顧府她是呆不下去了，但是也不能白白地就把她趕出去！”

  想了想，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玉珠，你去叫些嘴巴嚴實的下人，把那春水居看起來！不許一個人出來，就算是下人也不行！”

  “是，小姐。”

  玉珠點點頭，趕緊下去了。先前小姐出事的時候，她只能呆在家裡著急地等著，不比念雲在小姐面前爭下了天大的功勞，現在就要好好表現才是。

  顧念雲深吸一口氣，吩咐暗雪。

  “暗雪，你把那被子拆開看看。”

  雖然暗雪也算是用毒的好手，顧念雲也相信她。可是沒有證據的話，葉家二舅母怎麽說也是她的長輩，她也不能沒有憑據的情況下就隨便處置。

  更何況，這件事她可不能再瞞著母親了，畢竟是涉及到外祖家的事情，現在趕緊把證據找出來，她才好稟告母親，收拾那一對母子。

  暗雪也沒找剪刀，直接在正中把被子切開了一個口子，她小心地掀開那個口子，裡面果然有剪成細絲的不知名黃色雜草！那草被細密的繡線牢牢地包裹在其中，如果不是暗雪這麽切開的話，甚至連拆洗都不一定會被發現！
  “好……好好！”顧念雲氣得連說了三個好字，“走吧，我們去會會我那二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