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半城已經送走了衛元巳，聽到下人前去報喜，急得當時撩起袍子就跑了過來。

  顧念雲剛把母親扶到踏上半躺著，又吩咐下人去請位太醫來，就看見顧半城滿臉是汗地跑了過來。

  顧夫人雖然已經年三十許，不過與顧半城是少年夫妻，又有女兒在一旁，看見相公這麽急地跑過來，早已經紅了臉。她輕嗔怪道：“快四十的人了，跑這麽快，讓下人看著成什麽樣子？”

  不光是顧半城著急地跑了過來，他身後還有個小廝也忙三火四地跟上來，一樣是滿臉的汗，而且還眼巴巴地看著顧半城。

  顧念雲噗地笑了出來，想來這小廝巴巴兒地搶了報喜的活計，滿心以為能得到一個大賞封，結果老爺居然自己跑過來還沒給他賞錢！
  “爹爹，您看那小廝都急了，您連賞錢都還沒給呢！”

  顧半城這才老臉微紅，他雙手微微顫抖地坐在顧夫人身邊，一雙眼睛只是盯著她看：“你快給了就是，可叫了大夫沒有？”

  顧念雲吩咐暗雪賞了小廝二十兩銀子，然後也搬了個小杌子坐在了塌旁：“叫了叫了，估計過會兒就來了。咱家慣用的陳太醫聽說最是專精婦科，斷男斷女最準的。”

  顧夫人見這父女倆的樣子，心中也是歡喜，不過卻是唯恐最後失落，趕緊說道：“生男生女哪有那麽準的……全看老天爺的意思，就算這是個女兒，我也是歡喜的，多少給你做個伴。”

  雖然十分期盼有個兒子繼承這偌大的家業，不過顧半城既然十幾年都沒過繼嗣子，自然也是看得開，他也道：“一會兒太醫來了，不讓他斷男斷女，不管是兒子女兒，爹爹都是歡喜的。若是個妹妹，就讓她招贅在家！以後你常來常往地照應著也就是了。”

  眼看著父母恩愛，顧念雲心下也十分開心，不過，她轉眼又想到一件事：“爹爹，既是出了這樣的喜事，不如把妹妹從祠堂裡放出來吧……”

  其實，她巴不得顧玉柔在那跪上一輩子呢！只是，如果不把顧玉柔放出來，萬一小產了，那就打亂她的計劃了。更何況，她現在提起這事，為的就是讓顧夫人和顧半城提起那件事。

  果然，她這麽一說，顧夫人也想起來顧玉柔珠胎暗結的事情來。她皺眉望向顧半城：“既是有了這樣的事情，一會兒叫個人，給玉柔也看一看吧，萬一……”

  顧半城本就想叫顧夫人給顧玉柔灌了避子湯完事，不管有沒有懷胎都都索性打了乾淨。

  不過，那都是氣頭上的想法，剛剛衛元巳追了過來，他也是冷靜了下來，只是不由得有些愧疚地看了顧念雲一眼。

  “雲兒……為父對不起你……剛剛那衛元巳追上來，要讓顧玉柔提前嫁過去，為父已經是答應了。”

  顧念雲絲毫沒有芥蒂，這顧玉柔還在顧家當著大小姐……都能和那衛元巳勾搭成jian，就算是強把人扣在府裡又能怎的？到時候養出個死胎來，她雖然快意，可是萬一對方把這事情賴在顧府上怎麽辦？
  先嫁過去最好！
  反正現在她有暗雪，又有諦聽組織，就算是顧玉柔嫁到了天邊去，她掌握她的一舉一動也是易如反掌！
  想到這，她反過來安慰著顧半城：“爹地千萬不要掛懷這件事，且先不說皇家本來就有娶妃先娶側妃的習慣，就算是沒有，大皇子親自來求爹爹，爹爹又能如何應對？”

  她坐得更靠近顧半城些，像小時候那樣子仰臉看著父親，卻發現顧半城的兩鬢已經有了星星點點的白發：“更何況，我在墨無瑕宴會上聽得南安王妃告誡我，說看妹妹的脈象……似乎已經有喜。萬一妹妹真的已經珠胎暗結……那畢竟是皇家子嗣，在府裡萬一有個什麽好歹……”

  “有喜？”

  顧半城臉色一沉，“我立即找個醫婆給她看看。”

  “只不過……”顧念雲也不是一點兒氣性都沒有，“她先嫁過去可以，但是必不能操辦！一抬小轎送過去也就是了，什麽儀式都不能有，酒席也必不能擺，這一點父親你一定要和大皇子說清楚。”

  “不是我嫉妒不能容人，只是，萬一王妃說的是真的，將來這孩子生下來，人家一算日期，居然是府外懷的……那可就說不清了。”

  顧半城目光微寒，對長女更是愧疚：“雲兒不必擔心，父親必定把這件事情辦好。只是……委屈你了……”

  正說話間，陳太醫已經到了，王嬤嬤也出去找醫婆去給顧玉柔看脈。

  顧念雲現在已經完全不把顧玉柔當回事了，一來前世的幕後之人南安王妃已經被揪出來，她要專心對付那人；而來，顧玉柔蠢成這個樣子，她抬抬手也就弄死她了，何必掛在心上？

  倒是母親這邊比較重要，她千萬要保護好了母親，萬萬不能出一絲差錯。

  只是可惜，暗雪現在身負諦聽那邊的重任，她等下要好好問問暗雪，能不能再替母親尋來一位身負武功的侍女來才是。還有負責為母親請平安脈的陳太醫，她也要讓諦聽組織盯緊了，這一世可千萬不能再讓父母出現任何問題！

  陳太醫已經年過六旬了，顧念雲也無需回避，她從小杌子上站起來，在一邊看著陳太醫給母親診脈。

  顧半城也兩眼發亮地盯著陳太醫的手，好像就這麽看著就能看出來顧夫人是否懷孕似的。

  見幾人都這麽鄭重，陳太醫也有些緊張，畢竟顧府每年大筆銀子供養他。他撫了撫下巴上的幾根長胡子，險些拽掉幾根，這才收手笑道。

  “脈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應當是有孕在身無疑了……侃脈象時日尚淺，大概有月余了。”

  顧半城當即笑著吩咐旁邊的嬤嬤：“還看什麽？還不快給陳太醫拿賞封？取二百兩銀票來！”

  這樣厚的賞錢，陳太醫饒是給宮裡娘娘診脈過，也是有些驚訝。他剛接過，就聽顧半城又問道：“只是我夫人這年紀……還請大夫多看看，定期來開個安胎方子之類……”

  陳太醫笑道：“雖然顧夫人年紀已經不小，但是身子頗為康健。安胎方子暫時不需要吃，只不過現在剛月余，還是要多多休息，盡量不要勞心勞力，也不宜情緒波動過大。等到三個月之後，再每日稍微走一走，生產定能順利的。”

  顧念雲這才放心些，不過幫顧夫人找個會武功的侍女的念頭越發強烈了。

  仔細想來……這種事情只能求助辰舟了。

  想到辰舟，她又想起之前在喜福來的當眾告白，臉上不由得緋紅一片。

  顧半城哪裡想得到女兒在想什麽，看她面色緋紅，還以為是替顧夫人高興的，他自己也覺得心中舒暢，仿佛一下子年輕了二十歲。

  坐在塌上的顧夫人也有些不敢置信地，她摸著自己小腹，笑著說道：“都是雲兒的福氣，雲兒今天和我說，說不定還能再給她生個弟弟，然後果然就……”

  顧半城聞言更喜，這時候王嬤嬤卻是走了進來，滿臉猶豫……

  王太醫已經是告辭了，屋裡只有顧半城顧夫人和顧念雲。顧夫人雖然是懷孕了不宜多思多動，但是她之前已經是知道了顧玉柔的事情，索性直接吩咐道：“不用猶豫，說了吧，可是懷了？”

  王嬤嬤點點頭，“醫婆本就在府裡給老爺的大丫環診治，剛剛請去看了一眼二小姐，說是……說是已經有了。”

  顧夫人如今知道自己懷有身孕，聽到這樣消息倒也不甚動氣了，她原先擔心的只是自己將來不在了顧念雲受委屈，可是現在又有了個孩子，如果是個男孩將來定然能夠為姐姐撐腰，她怕什麽？
  就算是長興皇的后宮，那些家裡位高權重的妃子，哪怕醜如東施，皇上還不是要恩寵有加？

  若還是個女兒的話，招贅在家，以顧家金山銀海一樣的富貴，女兒如今又不像十六歲前一樣不懂人情世故，難道還怕女兒將來坐不穩位子？

  她現在情緒好了許多，臉上一直掛著笑影，對顧半城道：“那你可要快些張羅了，別將來她進大皇子府裡不過幾月就誕下孩兒，那大家的臉面就都不好看了。還有，趕緊把她從祠堂裡放出來罷，咱家可養不起這樣的菩薩，快點送去吧。”

  顧半城本來已經笑得都坐不住了，聽王嬤嬤的這話，臉上重新又沉了下來：“我去拜謁大皇子，過幾日就把她送過去！”

  他轉臉看向顧念雲：“雲兒，你母親如今的身子不得勞累，玉柔雖然不給她陪嫁，但是衣服被褥多少還是要準備點的。還有陪嫁侍女，務必要挑那等有親戚在顧府，人有忠厚老實的！”

  顧念雲笑道：“為母親分憂，我有什麽不願意的呢？既然父親這樣說了，那我這幾日就把一乾事務理清。只是府裡丫環如今不多了，多少也要從外頭買上幾個。”

  顧半城揮揮手：“都由得你處置。”

  讓她給顧玉柔挑陪嫁丫環，她當然不會挑剔，橫豎她也沒打算嫁給那衛元巳，索性就多多地買上些花容月貌的美人來。顧玉柔就算再會狐媚之術，難道比得上那青樓裡的清倌人不成？

  她倒要看看，顧玉柔再不得寵，會不會去求那求子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