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錚居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向她求婚？

  顧念雲幾乎一時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是燭光下軒轅錚那雙炯炯的黑眸那麽認真地注視著她，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而且，在一牆之隔的地方還有衛辰舟和端妃……

  顧念雲一時間隻覺得頭大如鬥，臉上又不能露出什麽端倪，趕緊撇清了一句。

  “教主大人，你是對每個認識的女子都這麽說一句麽？”

  顧念雲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口氣淡定下來，可是卻不免覺得雙頰滾燙。

  如果不是在這樣隔牆有耳的情況下，她或許會選擇敷衍這位教主幾句，但是現在的情況下，她只能選擇這樣撇清解釋似的拒絕。

  “再說，我本是這摩尼教中聖女，嚴禁婚嫁，更不能失了貞潔……教主這是對我不滿？想要換個方式解除我的聖女職務？”

  燭光掩映下，顧念雲的雙頰一縷緋紅，眼神似笑非笑地看著軒轅錚：“您這次離開之前還說，如果這件事成功完成了，就給我更大的權力，看來您是忘記了。”

  事實上，剛剛那句話一出口之後，軒轅錚也覺得有些不對。他不過是心中一蕩，才突然說出了那麽一句話。摩尼教多少年才選出來這麽一名聖女，就算他是教主之尊，也絕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娶到人。

  可是，他卻沒想到，顧念雲拒絕的理由居然是教內的權利——這樣熱衷於爭權奪利的女子天下處處皆有，可是面前的這一個，卻偏偏讓他覺得絲毫不排斥。

  他見過的女人，不管如何貪戀手中的權利，都偏偏要給這東西套上一層華麗的外衣，用各種各樣的行為來粉飾這個目的。而面前的雲希寧，直接把自己對權利的渴求說出來，卻非但不讓他反感，反而讓他更加欣賞她。

  有些女人，是天生不應該也不能被關在後宅裡面的。

  “我自然沒忘記。”

  有一絲後悔的軒轅錚看著顧念雲把話題岔開，又看見燭光下她臉上那一抹羞紅色，雖然是被拒絕了，可是卻一點惱意也沒有。

  “只不過，茲事體大，過段時間，各地的大祭司都會來這裡商討去長興發展的事宜，到時候尚芷芊的事情也出效果了。”

  聽了軒轅錚的理由，顧念雲有一絲失望，不過這也是應有之理由。她低頭微微打了個哈欠，抬手掩飾掉了眼中的失望。

  小銀狐早就已經在她的懷裡睡熟了，顧念雲動了一動，睡得四腳朝天的小東西無疑是地動了動白白的小爪子。

  “已經是深夜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軒轅錚起身，顧念雲正想送他離開，卻聽軒轅錚話音一轉，問起了端妃：“前任聖女呢？我不是命她來做你的管事侍女了麽？”

  雖然端妃就在房間裡，但是顧念雲哪裡敢讓對方出來？見到她的雙眼紅腫，軒轅錚勢必要懷疑的。

  “我叫她先去休息了。”

  軒轅錚沒懷疑她的這句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你倒是真對她一見如故，本來她來歷不明，教中是要處置了她的，但是既然你這麽喜歡她，留在你身邊倒也無妨。”

  來歷不明？

  端妃曾經和顧念雲細細地交代過，她被這摩尼教捉來充當聖女之後，一直用了自己早逝弟妹的身份，聲稱自己是衛家的二夫人。同夫君一起隨駕的時候，不慎被馬賊所擄。

  這些話真假摻半，端妃說倒是一直沒被識破，怎麽軒轅錚這時候卻說起她來歷不明來？

  “來歷不明？”她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難道是細作？要是這樣的話，教主大人就盡管把她帶走就是了。”

  軒轅錚搖了搖頭：“你看見她雙腳上的鎖鏈了？她說的身份一一都對得上，只不過，教我四書五經的先生，卻是曾經在衛家教過書的。他雖然從來沒看過衛家二夫人的長相，但卻是聽人說過，那二夫人膚白如玉、面如銀月。可是這位聖女雖然長相貌美，臉上卻有許多斑點。”

  聽著軒轅錚這句話，本來精神還有些緊張的顧念雲忍不住放松了下來，反而笑了出來。

  她還以為是有人認出了端妃，嚇了一跳。但是既然是只有這麽一點問題，她倒是不害怕了。

  “你笑什麽？”

  顧念雲忙掩住口，問軒轅錚：“教中可是都認同教主的判斷？”

  軒轅錚也看出這其中說不定有些什麽不妥，想到當時他用這個借口嚴格限制聖女進出的時候，屬下雖然也都執行，但是各個都有些不以為然之態，尤其是女人……

  怕軒轅錚惱羞成怒，顧念雲趕緊解釋道：“教主有所不知，婦人生產之後，如果懷孕的時候氣血有虛，是極容易滿臉長斑的……而如果好好調理，都是可以消下去的。但是想來聖女當時流落在外有失調養……”

  她萬萬沒想到，端妃被懷疑居然只是這麽一個小小的原因。而且，她說的這些話，就算是軒轅錚真的請來了大夫，所說的事情也肯定和她的說法一致。端妃畢竟是在選秀中被選進宮的，怎麽可能臉上有斑點？
  軒轅錚聽了顧念雲的解釋，眼皮跳了跳，整張臉都黑了黑。

  “那就隨你處置了！放在身邊也可以放走也可以……”他也有點尷尬，一轉身離開了這裡，扔了一隻銀光閃閃的小鑰匙給顧念雲，“反正這些年來教中防她一直很嚴，就算放出去，她也不知道什麽機密。”

  聽到軒轅錚這句話，顧念雲頓時松了一口氣，她也沒想到，軒轅錚居然這麽輕易地就因為她的一句話放了端妃。

  不過，有了這個機會，就應該趕緊把端妃送走才對。不然留在她身邊還是太過危險了。

  目送著軒轅錚離開，顧念雲轉身進了臥房，正看見衛辰舟從床下鑽了出來。端妃也正一臉淚水漣漣地看著她。

  “娘娘，事不宜遲，剛剛軒轅錚松了口，我明日就送您離開。”

  端妃不知道想離開這裡想了多少年，畢竟，在這麽多年裡她一直和一名囚徒也沒什麽區別。看著顧念雲拿著那枚小鑰匙，把她雙腳上的鐐銬打開，她眼眶中的淚珠大滴大滴地滾落了下來。

  待得顧念雲把她腳上的鐐銬終於打開，端妃覺得連身子都輕了三分，趕緊站起來：“那我現在先去收拾些東西。”

  看著端妃身姿輕快地飛快離去，衛辰舟伸出手，把蹲在地上的顧念雲拉了起來。

  這間臥房每日裡侍女們都用心打掃，衛辰舟雖然是藏在了床下，可是身上卻一絲灰塵也沒沾上。

  他看著顧念雲明亮的雙眸，沉聲開口：“你也一起離開，那個教主……你也不能留在這裡了。”

  雖然衛辰舟並沒有說出口，可是顧念雲卻知道，他一定是聽見了剛剛軒轅錚求婚的那一句。

  她剛剛站起來想說些什麽，卻被衛辰舟一把攬入了懷中。

  “雲兒，你在這裡，我在山下沒有一天不惦念著你。我衛辰舟也是堂堂男兒，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以身飼虎，在這比狼窩也好不了多少的摩尼教裡，我沒有一天能睡得踏實。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沒有必要讓你冒著這樣大的危險……”

  被衛辰舟一把攬入懷中，顧念雲甚至能感覺到他雙手的微微顫抖。

  她一瞬間，也覺得自己的鼻尖有些酸澀。

  雖然一直以來一直表現得從容不迫，但是自己在這虎穴一樣的摩尼教中，顧念雲心中何嘗沒有害怕過？

  她來這神廟還不到十天，這些天裡躲閃了多少明槍暗箭？單單就說軒轅錚就懷疑了她多少次？

  “可是……如果現在不能挑動得陵越朝廷和摩尼教打起來，只怕陵越就要趁著曲松河決口的時機大舉進攻了……”

  在衛辰舟寬厚的懷抱裡閉上了眼睛，顧念雲喃喃自語著。

  “我怎麽能讓這些事情發生呢？當初如果我沒有設計讓曲麗雪嫁給李書文，他就不會死，曲麗雪也不會有機會參與到大堤修建中……曲松河也就不會決口……”

  這份愧疚在她心中壓了許久，她之所以那麽積極地想要通過摩尼教攔住陵越進攻長興，其中有一大半原因都是因為這份愧疚。

  十幾萬戶百姓流離失所，無數良田被淹沒，百姓傷亡無法統計……而如果當時她沒設計曲麗雪嫁給李書文的話，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衛辰舟也並沒有想到，顧念雲心裡埋著這麽深的心事。他緊緊地抱著懷中的女子：“難道是你握住李書文的手去讓他貪瀆的？”

  “沒有……”

  “難道是你讓李侍郎收受賄賂的？”

  “沒有……”

  “難道是你讓大皇子為了趕進度，連石料究竟用的什麽都不去看的？”

  “不是……”

  衛辰舟撫摸著顧念雲黑亮的長發，低頭看著這個鑽了牛角尖，卻任憑千斤重擔扛在自己身上的小女人。

  “整件事確實是曲麗雪策劃的，可是你難道以為別人就一點都不知道？那一座大堤修建了月余，來來去去無數官員，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黃頁岩不應該是修建大堤的材料，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提出來。”

  “以後如果再有什麽想法，一定要和我說出來。”衛辰舟伸手拈起顧念雲一縷長發，繞在指端，輕吻了一記，“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居然會在這麽一點小事上鑽了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