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接下來準備大規模去往長興傳教，所以摩尼教不惜重金賄賂了官員，得以可以自行開具通關文牒。不然的話，如果每個祭司教徒去長興都要去官府賄賂一次的話，摩尼教就算是有金山銀山也禁不住。

  正因為如此，想要把端妃送出陵越，顧念雲只要去找掌管這件事的米祭司開具一張通關文牒就可以了。

  米祭司之所以能拿到這麽重要的權利，也正是因為顧念雲是她親自勸說來甄選聖女的，在這麽一點小事情上自然不會為難顧念雲。

  將一應手續都辦好，顧念雲送了端妃出去。

  她已經和端妃商量好，坐販賣裘皮去長興的商船就可以，雖然慢些然而卻安全。等到了長興境內之後，就可以拿著顧念雲的手令去找諦聽的人求助了。

  端妃當年敢隻身騎馬引開狼群，自然不是普通女子，如今有通關文牒有銀錢行李，她又刻意把自己妝扮得蒼老些，想來一路上不會有什麽危險。

  “雲兒，你自己在這摩尼教之中，千萬要小心些……”端妃終於能離開這座囚禁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囚籠，心中無比感慨。不過，想到顧念雲還要自己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心中卻分外地惴惴不安。

  “娘娘快別擔心我，您只要能夠平安回國，我們兩個就沒有後顧之憂了。辰舟的功夫您也見識過，別的不說，自保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端妃點了點頭，她也不是優柔寡斷的性格，自然知道，這一對金童玉女之所以這麽冒險，還不都是為了救出她來。只要她能夠順順利利地回到長興，這兩人隨時都能抽身而退。

  她摸了摸面前顧念雲那張吹彈可破的小臉：“想不到，最後居然是你把我替了出去……如果以後那小子對你不好，我定然不饒過他！”

  顧念雲又細細地囑咐了端妃幾句，這才親自送她到山下。雖然因為要收復馬賊，衛辰舟不能親自護送著端妃回國，但是他今天會在山下等候，接了端妃送她上船。

  顧念雲站在階梯上，遠遠地看著跟在端妃身後的衛辰舟向她比了個安心的手勢，心中自然明白，應當是衛元巳已經被衛辰舟解決掉了。

  衛元巳死了，顧玉柔被送進了皇覺寺出家，她前世的這兩個仇人就這麽都被解決掉了。雖然還有個南安太妃，但是只要失掉了被她當成是傀儡的顧玉柔，南安太妃本人並不難被收拾。

  顧念雲有些悵惘，愣愣地在山腳下站了許久，這才轉身朝著山上走去。卻不料，一轉身就看見了一身紅衣的軒轅錚。

  如今已經進入了九月下旬，天氣越發寒冷，又下了兩場大雪，這座雪山上的冰雪越發厚重。只是軒轅錚也不知道練的是什麽武功，似乎從來不懼寒冷，永遠都是一襲單薄的紅衣。

  一陣刺骨的寒風吹過，顧念雲隻覺得寒冷，忍不住緊了緊身上的裘皮，可是軒轅錚卻毫不在意地任一身紅衣獵獵飛舞，只是站在那裡看著她。

  “如果你這麽喜歡她，還不如讓她留在這廟宇中陪你。”

  軒轅錚的聲音永遠都帶著一絲慵懶：“她雖然在長興有家有子，但是這已經二十多年了，長興最重女子貞節，就算她回去了，也不會被家裡所接納的。”

  顧念雲低下頭，雖然軒轅錚並不知道端妃所謂的家其實是皇宮，但是道理是一樣的。如果沒有什麽功勞的話，端妃這麽回去，就算是長興皇力排眾議，端妃回宮之路也只怕是困難重重。

  前朝有一名妃子，同樣是在皇上微服出巡逛燈市的路上走散了，不過只是兩日，就被送到了皇覺寺出家。

  “可是還有她的兒子……”

  顧念雲歎了口氣，也不繼續說這個，而是拾級而上，很快越過了軒轅錚，朝著神女廟走去。

  軒轅錚卻站在原地沒動，只有聲音傳過來：“成為聖女，一生不能嫁娶，只能在這座神廟裡一直待到你容顏老去……再被新的聖女所取代，你不覺得遺憾嗎？”

  軒轅錚這是發什麽瘋？

  昨天晚上的求婚，再加上今天早上這樣的話，難道他後悔選擇自己為聖女了？

  她自然不願意在這裡當聖女，不過，只是忍上十幾天的話，她還是沒什麽意見的。

  “教主大人，您這是後悔了麽？”

  她停住腳步，轉頭看著軒轅錚：“昨天晚上，再加上剛剛的樣子，您似乎很希望我卸下聖女的身份？”

  低下頭看著軒轅錚的時候，顧念雲突然覺得有些不妥，她發現今天軒轅錚的表情和以往並不一樣，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不見了，一雙眼睛銳利得像是鷹隼一樣。

  “我只是在替你可惜……本來你差一點點就能當上長興皇后的，結果現在卻只能淪落得在這陵越的小小摩尼教中做一名聖女，顧念雲，你不覺得可惜嗎？”

  顧念雲！
  聽到這個名字從軒轅錚的口中吐出來的時候，顧念雲隻覺得像是有一隻冰冷的大手一把攥住了她的心臟。但是，反而在聽見這個名字之後，這麽多天裡的忐忑一下子就落到了實處。

  至少，就算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軒轅錚還沒知道端妃的身份。而且，看他現在的樣子，似乎對顧念雲的敵意也不是很大。

  看見顧念雲不說話，軒轅錚嘲諷地笑了笑：“我倒是真沒想到，你居然會選擇躲在摩尼教裡面。這倒也是，你的身份這麽敏感，整個陵越恐怕也就只有摩尼教裡最安全了吧。”

  看著軒轅錚的態度，顧念雲反而不敢解釋。一來是她不知道軒轅錚究竟知道了多少，二來是她現在完全不敢激怒對方，端妃才剛剛走，她現在要是激怒了軒轅錚，對方較真起來，她就前功盡棄了！

  “抱歉。”

  她低眉斂目，只是說了一句抱歉，就站在原地一個字也不再繼續說了。

  因為繼承了端妃雪山聖女的名號，所以也一直和端妃一樣，穿著一身白色的裘皮。如今垂眸站在雪山的一片白色之中，直顯得眉目越發嬌俏沉靜如同嬌花照水。

  軒轅錚看著她的這個樣子，反而有一種斥責不出口的感覺。

  他一大早就接到了長興二皇子的飛鷹傳書。這飛鷹只有三隻，專門是用來傳遞重要的消息的。畢竟鴿子能攜帶的重量有限，有些事情如果寫得太過簡略又會影響到理解。這飛鷹每用一次，就要專門的鷹奴再千裡迢迢送回到二皇子那裡，又費事又容易暴露，所以自從拿到飛鷹之後，這還是二皇子第一次用這飛鷹傳書。

  他卻沒想到，居然是一幅畫像！
  隨著畫像一起送來的舒心上，二皇子細細地解釋了顧念雲的身份，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請求摩尼教一定要找到顧念雲。一旦找到了，他定然會迎娶了她。

  軒轅錚先看了信，然後一笑置之。他先前認識二皇子的時候，二皇子還是個命不久矣的病包子。現在治好了多年痼疾，性情倒是光明了許多。

  他展開畫卷，要看看讓二皇子魂牽夢縈、不惜失去一部分朝野支持也要娶的顧念雲長成什麽樣子，結果卻看見了和教中聖女一模一樣的一張臉！

  若是這個人……倒是絕對會讓二皇子魂牽夢縈。

  只可惜，他也同樣不想把這個女子拱手讓人。

  在書房裡對著那張畫像思考了很久，軒轅錚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對顧念雲欺騙自己的事實有多少怒意。

  這個世道對女子本來就是不公平的，長興皇強行把顧念雲強行賜婚給衛元巳，同時又封了顧玉柔做側妃，本來就唐突了如此佳人。

  “……這件事，我不怪你。”

  軒轅錚本來就是個不喜歡這世間規矩禮教的人：“以你那樣的處境，能夠做到現在這步，已經是天縱奇才了。這是所有的路之中，你能走的最好的一條了。”

  顧念雲眸光一閃，卻是沒想到軒轅錚會這樣說。

  在她想來，素來以禦下嚴酷著稱的軒轅錚難道不是應該立刻勃然大怒嗎？然後或是廢除她的聖女之位，或是像是原來對待端妃一樣，立刻把她囚禁起來。

  更何況，她不但是欺瞞了自己的身份，更是陵越敵國的人！雖然摩尼教現在也要去長興傳教，但是畢竟根子扎在陵越，絕大多數教眾都是陵越人，如果她的身份暴露了，定然會引起諸多不滿。

  “我之前聽說，你雖然是大皇子的正妃，但是你妹妹卻是懷孕之後就被接進了大皇子府？”

  雖然不知道軒轅錚為何突然說起這個，不過顧念雲還是點了點頭。

  “然後你就用計謀算了大皇子，讓他河工失利又在皇上心中留下了邀買民心的印象……最後還走漏消息，讓衛元巳謀反失敗……”一句一句地數出這些本來應該無比隱秘的事情，軒轅錚的眸中流露得卻是激賞，“顧念雲，你我本是同路人，真心助我吧，你我同行，讓摩尼教的烈火燃遍長興和陵越的每一處領地。”

  “只要你嫁給我，這一切事情我都不會追究。聖女我也會很快選出下一任。”

  他的眸子中滿是深沉的欲.望和野心：“豈不是比嫁給那個心胸狹隘的二皇子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