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向冷靜理智，可是驟然聽見殺母仇人的線索，衛辰舟還是有些按捺不住。

  如果對面坐著的不是顧念雲的話，他幾乎現在就要起身去安排屬下尋找薩爾卡的蹤影了。

  顧念雲看著衛辰舟的樣子，發覺對方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

  雖然她心中仍然介意之前的事情，可是身邊的一切事情，卻好像都在把她和衛辰舟推到一起。

  就像是現在，看見衛辰舟馬上就要犯錯，她無法做到不去提醒他。

  “衛辰舟，你接下來想去做什麽？追查和薩爾卡有關的事情？”

  聽到顧念雲的詢問，正在思考如何追查的衛辰舟思緒頓了一頓，他扭頭看向顧念雲，敏銳地察覺到了她語氣中的不讚同。

  “怎麽？這其中……難道有什麽問題麽？”

  顧念雲搖了搖頭：“這個線索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如果要追查薩爾卡的話，事情過去太久，就只能把他抓起來嚴刑拷問才行。”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如果是你來做的話，你的身份就很難再遮掩住了。”

  聽見顧念雲的解釋，衛辰舟用力握了握拳，雙眼眯起。雖然沒有馬上就回答，可是他的心裡卻突然驚了一下。

  如果要爭奪皇位的話，他殺手之皇的這個身份是絕對不能暴露的，否則將要面對的肯定是滿朝文武的反對。可是如果他把薩爾卡抓起來拷問的話，怎麽解釋這件事情？

  殺手之皇為什麽會對多年之前一個妃子的死活如此關心？

  而他明面上行的身份不過是個舉人，既沒有財力也沒有勢力請閻羅組織的殺手之皇追查這件事。只要這件事是閻羅追查出來的，最後就肯定會讓人對他的身份起疑心。

  長興的皇子竟然是殺手出身……這件事足夠他被那些不惜以性命死諫的諫官上一萬本奏折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別用手中的勢力追查這件事？”

  顧念雲點了點頭：“雖然這件事是你報仇的一部分，但是薩爾卡畢竟並不能算你的仇人，宜妃才是你真正的仇人。從薩爾卡身上拿到證據這件事情，完全可以讓被人來做。這件事皇上雖然一定會處置宜妃，但是並不一定會處死，畢竟宜妃出身將門。”

  宜妃的父親是曾經的征西大將軍，長興現在的國土，有六個城市是靠著宜妃的父親打下來的。不過，在善嫉的長興皇登基後，這位老將軍立刻卸甲歸田，每天只是種種花澆澆水，生怕皇上疑心他戀棧權位不去。

  甚至，就連自己的外孫子衛元巳，這位大將軍也不敢過多親近。

  但是，正因為這樣，就算是宜妃犯了天大的錯誤，皇上也會饒了她的性命。畢竟，還要看大將軍的面子上。

  衛辰舟已經從剛剛的怒火之中冷靜了下來，他本來也可以想到這一層，但是畢竟殺母之仇在前。他已經追查了多年，可是一直完全沒有線索，驟然發現了一絲線索，怒火足夠暫時地蒙蔽住他的冷靜了。

  停了半晌，他才開口：“如果這樣的話，有一個人選倒是最合適的……”

  “二皇子！”

  和衛辰舟想的一樣，顧念雲也覺得，這件事最好是交給二皇子。只要說是諦聽查到的線索，就能不動聲色地把衛辰舟從這件事中撇清。

  而且，不管是誰，只要是和皇帝揭穿這件事，都必然要承受一部分長興皇的遷怒。讓命不久矣的二皇子來做這個替罪羊，是最合適的。

  聽見顧念雲口中也吐出了二皇子，衛辰舟唇角勾起了一絲笑容。不能親手拷問薩爾卡，讓他心中還有一絲不甘心，可是如果最後能夠親自殺掉宜妃為端妃復仇的話，他不介意這一點瑕疵。

  “不過，如果最後皇上對宜妃的處置不能讓我滿意的話，我不介意親自進宮殺了宜妃！”

  雖然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他的仇人就是宜妃，可是衛辰舟仍然隻稱呼皇上，而從來不會稱呼父皇。作為一個男人，保護不了心愛的女人，又不能為他母親復仇，他不承認這個男人是他的父皇。

  他也不會步上長興皇的老路……

  扭頭看了看顧念雲，衛辰舟心中一瞬間柔軟了一下。

  雖然嘴上並沒有說什麽，可是他何嘗不知道？顧念雲雖然帶著暗雪，可是要在宜妃的宮中瞞天過海拿到這個消息，這其中的危險不用多說。

  可是，顧念雲不但打探到了薩爾卡這個關鍵人物，連告訴他之後，也完全沒有一句為自己表功的話。一直都在幫著他謀算，把失去了冷靜的他從怒火之中拉出來。

  這些天之中，他能夠察覺到顧念雲表面上雖然相安無事，可是心中卻並沒有完全原諒他。但是這不要緊，他會用一切力量護得她安全！呵護她一生平安喜樂！
  看著衛辰舟緊緊地看著自己，目光中是絲毫不加掩飾的灼熱，顧念雲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頭：“正好衛元庚之前要四皇子那邊的消息，我可以把薩爾卡的事情夾雜進去。表面上看來衛元巳還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衛元庚不會放過這個可以把衛元巳拉下水的捷徑的。”

  在皇上剛剛賜婚的時候，衛辰舟還懷疑過顧念雲或許確實想嫁給衛元巳。

  可是相處得久了，他自然就發現，顧念雲幾乎從來沒有把衛元巳的利益放在心上過。

  他也發現諦聽一直在私下裡幫衛元巳宣揚救濟災民的名聲，可是現在卻發現，顧念雲或許並不是要幫衛元巳揚名，僅僅是為了把他架在火上烤而已。

  “顧念雲……你從來沒想過嫁給衛元巳。”

  他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句。

  “我怎麽會嫁給他？”

  顧念雲並不想多談這個問題，她雖然不介意在衛辰舟面前表現出自己對衛元巳的態度，可是她為什麽這麽憎恨衛元巳，卻是個無法啟齒的秘密。重生一世，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倚仗，也是她最大的秘密。

  她不想聽見衛辰舟問起這件事，收回目光，顧念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出宮之後就來這裡，她已經有些倦了。回到顧府，她一定要好好休息一番才行。

  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衛辰舟卻並未詢問那個不能被訴諸於口的秘密。

  “我不問你為什麽這麽恨他，我只希望如果你有一天遇到難處的時候，能夠向我求助。不管你有什麽要求，我都會幫你做到。”

  顧念雲的腳步頓了頓。

  這些日子裡，衛辰舟幾乎是完全圍繞著她，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尤其之前她去見二皇子的時候，衛辰舟甚至扮成了下人跟隨。這讓她有種前世從來沒有過的安全感。

  甚至……這些天，她覺得自己心底本來的抵觸，也在一絲一毫減少。

  不管衛辰舟在東方靈那件事上多傷她的心，這麽久以來，任何時候她找衛辰舟，對方從來沒有過一個不字。

  “好，如果我遇見什麽事情，我一定會找你幫忙的。”

  從別院走出來，雖然身體上十分疲倦，可是她的精神卻覺得很好。

  只要薩爾卡招供當年端妃之死的真相，長興皇必然會采取措施，畢竟端妃才是他最寵愛的妃子。河工的事情也快要完成了，在諦聽的煽動之下，災民之中早就把大皇子衛元巳傳說成了萬家生佛一樣的人物。

  只要有個誘因，這一切事情爆發出來的時候，就是衛元巳傾覆之時！以衛元巳的性格，絕對不會束手待斃。更何況，她還有個白詩詩做棋子，不愁衛元巳不謀反。

  她的復仇之路，似乎越來越順利了。

  南安太妃現在也被太后所厭惡了，只要衛元巳不繼位，她就算是現在害死了現任南安王爺，有太后在，王位的承繼也輪不到她的親生兒子。

  她現在只是暫時還騰不出手對付這個老太婆，等她騰出手之後，難道這位太妃會比衛元巳更難對付？
  不過，這麽想著，顧念雲突然有一絲迷惘。

  自打重生以來，她的所有目標都是報仇。衛元巳、顧玉柔，後來又發現了站在顧玉柔身後的南安太妃。

  可是，如果所有的仇都報了之後呢？
  顧夫人已經懷孕，又有暗香保護，今生衛元巳也不可能會再對顧家夫婦動手。

  她突然覺得，想到復仇之後的生活，腦海之中滿是茫然。

  “小姐？怎麽了？我們不走嗎？”

  看著顧念雲在原地發呆，暗雪忍不住過來問了一句：“是不是太累了？不如現在回府吧，昨天裡小姐為了縫那白衣服，一夜幾乎都沒怎麽睡，早上又早早地起來去給太后娘娘請安……”

  現在的天氣雖然已經涼了，可是太陽還是很耀眼。小姐平時一向最寶貴自己的皮膚的，最怕被陽光曬黑，就算是不得不出門，回到家裡之後也要用牛乳敷臉。

  今天怎地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在陽光下曬著了？
  被暗雪從思緒之中吵醒，顧念雲卻並沒有立即挪動腳步，反而是問了暗雪一個問題。

  “暗雪……如果有朝一日，不用你管理諦聽，也不用跟著我的話，你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