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雖然明知道這個道理，但是顧念雲卻從來沒想過僅僅因為這一點事情，就把尚芷芊置於死地。

  殺人？
  把那把冰冷的匕首握住在手裡，顧念雲一瞬間繃直了後背。

  這把匕首哪怕是單單用肉眼看過去，都能看出絕對是鋒利得垂金斷玉的利器，刀身上獨特的花紋能看得出來，是大馬士革的百煉精鋼所製作而成。

  她想要成為聖女，想要拿到摩尼教的罪證和曲麗雪合作，可是這並不代表著她會隨意殺人。

  裡面的尚芷芊雖然想要利用歐裡果和烤羊肉想要陷害她，但是畢竟不管如何也罪不至死。如果只是因為這教主的一句話，就為了聖女的位置去殺人，那她和顧玉柔還有什麽區別？
  她重生回來，不是為了變成和自己憎惡的人一樣的人的！

  更何況，尚芷芊畢竟是王爺之女，陵越數得上的貴族女子，她一旦殺了尚芷芊，這條罪證就會成為軒轅錚手裡的把柄。

  絕對不能去。

  只不過，她卻也不想就這樣丟掉聖女的位置。這個變態教主說出的話，肯定是不會隨便更改的，她必須趕緊找出來一個理由才行。

  低下頭歎了一口氣，借著這個動作迅速地在心裡轉了轉，顧念雲故意放慢了語速找著借口。

  “教主大人……您真的確定要讓著尚芷芊消失？”

  “哦？”

  軒轅錚眯起眼睛，更顯得雙睫濃黑如墨：“不過就是個郡主而已，殺了便殺了，難不成……她還能有什麽用不成？”

  就在軒轅錚反問的時候，顧念雲已經想好了借口。

  “教主大人，想來您也已經感覺到了陵越朝廷內部對於摩尼教的不認同吧？”

  聽到這句話，一臉玩味地斜倚在石牆上的軒轅錚站直了身體。

  如果說現在他最頭痛的是什麽事情，那就是陵越朝廷對摩尼教越盯越緊這一件事了。

  畢竟，摩尼教如今的勢力已經龐大到幾乎有百分之八十的百姓都拜在摩尼教門下，家中供奉了摩尼神像，日日祈禱不休。一旦有什麽動作，陵越面臨得就是舉國的反叛。

  再加上今年草原大旱，牧草乾枯，牛羊餓死許多。一旦那些餓紅了眼的牧民舉起手中的刀子，就算是陵越皇帝再武勇，也抵擋不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陵越朝廷不但嚴加看管各地摩尼教的廟宇，不許摩尼教徒在城中聚會，而且還從長興請了多名得道高僧到處講法。

  但是，摩尼教就算暫時不打算謀反，也不能這樣任人宰割。

  軒轅錚的臉上終於少了一絲玩世不恭，多了一絲認真。旁邊的房間裡，尚芷芊依舊哀嚎著，但是他卻聽而不聞，伸手在旁邊的石牆上按動了一下，那裡立刻出現了一個密室。他拉著顧念雲走進那密室裡，又把沉重的石門關上，這才開口。

  “你說下去。”

  “尚芷芊，就是對朝廷的一個突破口。”顧念雲邊想邊說，慢慢地推理著，“尚芷芊的父王只有一個女兒，正常情況下，是斷然不肯讓女兒來參加選拔聖女的，畢竟聖女要待在這大雪山上終身不嫁。更何況現在朝廷對摩尼教看管得這麽嚴格？就算他是王爺，也不敢在這種大事上和整個朝廷做對吧？”

  停頓了片刻，顧念雲輕輕清了清嗓子，卻突然覺得自己被軒轅錚逼著分析的這一堆，卻未必不對！
  難道尚芷芊真的是朝廷派來的人？那樣的話，她和曲麗雪的合作可就要變一變了……畢竟，曲麗雪比她更要著急一些。

  軒轅錚的臉色變了變，這次甄選聖女，暗中已經對每個女子都做過調查了，身份值得商榷的都已經被暗中處理掉了。尚芷芊雖然貴為郡主，可是既然並沒有什麽異常，也不好處理。

  調查的時候，調查的人曾經親口和他匯報，說這名郡主是和家裡吵了一架，所以才跑出來參加的。

  “如果……她是私自跑出來的呢？”

  顧念雲輕啟檀口，繼續分析道：“而且，如果說尚芷芊是叛逆，私自來參加的話，也並不可信——昨天她給我送來的歐裡果可都是最新采摘下來的，難道她一個郡主會親自跑去采摘漿果不成？必然是有人供她驅使。”

  “而且在別的場合裡，這位郡主從來都是表現得沒有仆役可用的樣子，只是昨天給我送漿果陷害我的時候，才稍微露餡了一下……想來她是覺得，在我面前露餡也無關緊要吧。而且，只要我把漿果都吃掉，她自然會否認這件事。”

  顧念雲看著軒轅錚越來越嚴肅的臉色，大膽地猜測了一句：“如果她從家中私自跑出來這件事是教主手下匯報的話，那我恐怕教主你只能查一查那名手下的底細了……”

  軒轅錚的臉色陰沉了片刻，卻突然笑了出來。縱然是在只有兩盞油燈的暗室之中，也顯得他的笑容燦若春光、豔如桃李，幾乎讓顧念雲也呆了片刻。

  這人雖然邪氣得緊，可是卻也有一種她從來沒見過的飛揚跋扈的俊美。

  看著顧念雲呆了一呆，軒轅錚的手又習慣性地托上了顧念雲的下巴，冰冷的手指甚至還摩挲了一下她光滑的肌膚，聲音放得更低沉，配上一絲慵懶的鼻音，別有一分磁性的性.感。

  “雲希寧，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不去選聖女，做個教主夫人如何？”

  顧念雲坦然地抬頭，迎上他的目光：“教主夫人？摩尼教中有這個位置麽？我不需要依附在男人身上，我只要自己就足夠有能力做到聖女的位置上。如果不讓我做聖女，損失更大的是摩尼教，而不是我。”

  被那樣坦蕩清澈又有強大自信的目光灼了一下，軒轅錚猛然縮回手。

  雖然一口回絕了對方的請求，可是顧念雲卻覺得，軒轅錚的目光之中露出來的意圖，並沒有被拒絕的惱羞成怒，反而多了一種對強者的承認。

  “都說長興人擅長智謀，朝中幾名大將都多智近乎妖……如果連你一個女子都能有這份智謀，或許我進軍長興的舉動應該慎重一些了。”

  “教主多慮了，小女子只是遇事多想一些而已，更何況，我從小都生活在這陵越，雖然有母親教導，但是最多也只能算得上是半個長興人了。”顧念雲低眉斂目，“教主宏圖大略，如今陵越的情勢看來，進軍長興自然是刻不容緩。”

  她之所以這麽說，自然不是真的盼望著摩尼教傳播到長興去。只是，如果摩尼教主這麽器重她的情況下，她還搜集不到罪證，那簡直就可以去死了。

  到時候只要把罪證交給曲麗雪捅出去，她並沒有寄希望於陵越能夠乾掉龐大的摩尼教，但是，只要兩邊鬥起來，長興自然就有喘息之機了！不然，一旦陵越皇帝趁著曲松河決口，千萬畝良田被淹沒南下，那恐怕戰火又要持續燃燒上許多年了。

  “那照你的意思來看……這尚芷芊還要留著？可是我斷然不可能讓這個女人當選聖女的。”

  顧念雲輕笑，一旦壓力盡去，她的容顏之上，那種絕對不同於其他女子的氣質又勃然而發。整個人都像是散發著光暈，流光溢彩得令人心折。

  “難道不能當選聖女，還不能當選個什麽祭司麽？這尚芷芊既然甘願偽裝成離家出走來到我教中，必然所圖甚大，就算是隻用一個祭司的位置，她肯定也舍不得逃走。這樣一個細作在教中有多大的價值……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軒轅錚重新又靠在了這密室之中一把鋪著黃金虎皮的椅子上，激賞地看著顧念雲，雙掌輕輕相擊了三下。

  “到時候……想傳回給陵越朝廷什麽情報，那就是我們說了算了。”

  顧念雲輕輕微笑，如果沒有尚芷芊這個人的話，她現在的處境還有些危險。畢竟她和曲麗雪的合作，曲麗雪無論從哪個方面看起來都更強大些，隨時有可能翻臉不認人。

  但是，如果加上尚芷芊這顆棋子，而且以目前軒轅錚對她的讚賞，完全可能把對付尚芷芊的任務交給她。

  到時候手裡操縱著尚芷芊，陵越朝廷知道什麽情況還不是她說了算？陵越朝廷的情況越糟糕，她就越安全！
  她甚至……有些迷上這種感覺了。

  曲麗雪以為她是自己人，軒轅錚也以為她是他無意之間發現的瑰寶，可是事實上，她是長興未來的皇后！
  軒轅錚一瞬間隻覺得，面前這女子的笑容炫目得好像日麗中天，如果換了個人，恐怕要不自覺地被這笑容迷倒了。

  如果雲希寧選為聖女，到時候用些小手段安排一次聖女顯聖，說不定又會多上成千上萬信徒。

  “你回去休息吧，尚芷芊那邊的事情，我來做。”他伸出手，像是習慣性地想要再次托起顧念雲的臉，可是卻在半路縮了回去，唇畔綻出一個邪惡卻又絕美的笑容，“明天的甄選聖女儀式，你不必太過認真。”

  “摩尼教聖女，非你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