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院子，顧念雲隻稍稍坐了會兒，便從下人那兒得來了清風居裡一片狼藉的消息。

  她慢慢啜飲完一杯清茶，一邊聽著傳回來的消息，一邊思考著這其中的利害關系。

  她沒想到辰舟給的藥竟然這般有效，且這藥效的確切發作時間讓劉大夫都看不出真假。

  原本她做好了被劉大夫查出毒藥的消息，這樣就能通過這樣的途徑將顧玉柔毀容的消息傳出府去。

  至於顧玉柔，就算她要顧府嚴查，甚至斥責下毒的人是她。

  那又如何？

  經過了琉姨娘的事，誰還會再相信她？更別提她早就做好了萬全之策，到時必定能將這髒水再潑回她身上，為了報復嫡姐而在自己身上下毒……這樣的名頭必定會讓顧玉柔再也翻不了身。

  沒了花容月貌，又是個心思狠毒的女人，更是出身青樓女子的肚子，加上琉姨娘紅杏出牆的事，有些權勢的都會知道，連普通人都不會看上顧玉柔了，權勢官家的公子裡，誰還會要她？

  至於衛元巳。

  她更是一點不擔心了。

  以她對他的了解，沒了美貌的顧玉柔，連個妾侍都當不了。

  而這下被辰舟的藥……雖不至於措手不及，但對她來說更是好事了。

  顧玉柔毀容的事依舊會傳出府去，這下，就看她如何反應了。

  這麽一想，顧念雲便招來了玉珠。

  “明日之內，將顧玉柔毀容的消息傳出去，確保大街小巷都知道這個消息。”玉珠一聽，微微一愣。

  “小姐，這般做會不會太過明顯……”今日二小姐剛看了大夫，明天城裡就滿遍了這消息，對小姐來說可不是好事……

  “呵，不怕，別人不會猜到是我，至於顧玉柔，我正是要她知道，背後的人就是我。”說是挑釁也好，羞辱也罷，她就是要讓顧玉柔來求她。

  毀容的消息一出，必定會有求證的人。

  顧玉柔要想保住她的臉，就一定會來求她。

  她這可是給人指了一條明路呢！

  告訴她，解藥在誰手裡。

  第二日一早，顧府的人都還毫不知情，京都的乞丐堆裡就已經在談論著這件事了。

  清風居裡，更是一大早就砸了一堆的東西。

  顧玉柔臉上的傷比起昨日來顯得更為可怖了，不過三日，那傷便一日比一日惡化地厲害，如今一近她的身就能聞見那惡臭的氣味，而顧玉柔更是半夜間就被痛醒過來，那纏繞在臉頰兩側的痛意糾纏反覆，鬧得她夜不能眠。

  於是，一早醒來看見鏡子裡愈發惡化的傷口，她自己都覺得惡心，更別提看著的丫鬟了。

  “翠雨！”

  “是！小姐！”一聽顧玉柔的喊話，翠雨趕緊端了水盆子進屋，一開門便聞到了一陣惡臭，頓時抿緊了嘴巴。眼裡閃過嫌惡的目光。

  “沐浴更衣，去流雲閣。”還未知曉傳聞的顧玉柔已經疼得受不了了。

  她從袖口裡逃出一小瓶黑色的玉瓶來，眼底閃過一抹陰冷。

  顧念雲，既然你對我不義，也別怪我對你不仁了。

  流雲閣裡。

  “小姐，二小姐派了人來，說是過來坐坐，此時應該快到了。”

  “這麽快？”顧念雲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壺，纖纖玉手捧著繡帕開始補齊最後的針線來，不一會兒，一副精致的春風圖就躍然布上。

  “小姐繡得真美。”玉珠看見了，便下意識感歎一聲。小姐的繡工本就出眾，這幾日更是愈發精致好看了，夫人知道了可得高興極了。

  “既喜歡，送你便是。”將帕子拿下，遞給玉珠，她驚喜地接過，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懷裡，一副得了珍寶得模樣讓顧念雲心生喜悅。

  沒片刻，院子裡就進了人。

  那惡臭的氣味，漂浮在淺淡的空氣中，傳進門裡，頓時讓屋內的人皺緊了眉頭。

  顧念雲剛站起，便見顧玉柔急匆匆地進了屋裡來。

  “妹妹這是怎麽了？”她故作驚訝走上前，卻被顧玉柔死死拉住。

  “姐姐，怎麽辦，我臉上的傷，似乎更嚴重了。”顧玉柔戴著面紗，卻也不能阻止顧念雲看清楚她近在咫尺的臉上，帶著的傷痕。

  嫌惡一閃而過，顧念雲卻拉著人坐下了。

  “妹妹莫擔心，劉大夫已經在全力查找這病症了，相信不久變回查出妹妹這病的來由。倒是玉柔你，怎不好好臥床休息？”顧念雲將先前剛剛倒好的一杯熱茶遞了過去：“我正泡茶呢，看妹妹急的一臉汗，快喝口茶歇歇。”

  顧玉柔卻推開了那茶，眼裡帶著焦急與驚恐。

  顧念雲失笑，她何以認為她如今還會對她下手？有這必要麽？

  “妹妹不渴。姐姐喝吧。”她反手將茶遞了回來，滿眼都是防備。

  顧念雲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這不過是一杯摻了解藥的茶，這顧玉柔還真是無用，如驚弓之鳥一般連杯茶都不敢喝了。既然她自己放棄了這個機會，她自然不會強逼著她解毒。只不過，倒是該傷心的就是她了。

  顧玉柔見她喝了茶，便掩下了眸子。眸間閃過一絲得逞。

  “妹妹，有幾句體己話想和姐姐說，不知姐姐能不能……”顧玉柔看了一眼玉珠和念雲，顧念雲領會，便退了二人下去。

  誰知門一關，顧玉柔就揭下了面紗，一臉冷然地坐在了桌子旁。

  顧念雲心中嫌棄，卻還是壓著那排斥坐在一旁。

  “妹妹可有什麽話說？”

  “哼，顧念雲，你不用再裝了，我知道那藥是你下的，那也更本不是什麽病症，而是毒。我那日隻來過你這兒，不用說，定是你下的手。”

  顧念雲微楞，隨即愜然一笑，好啊，她倒是露出真面目了。

  “你剛才喝的茶，味道可好？”顧玉柔突然冒出一句。

  顧念雲一僵，看向那杯茶。雙眸一眯：“你在茶裡動了手腳？”想起剛才的推搡，顧玉柔確實是有機會下毒的，不禁有些不悅地眯起了眼睛。好啊，看來還是她低估了顧玉柔。

  “是，雖然不知你下的毒是什麽，但我們之間彼此彼此，我若是毀了容，你也得陪我！”她陰狠的聲音一字一句從那腐爛的嘴中冒出，帶著地獄惡鬼般的恐怖。

  顧念雲心中一急，那茶中參了解藥，兩種藥混合起來，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給我解藥，我便給你，如何？”顧玉柔這話一出，顧念雲就知曉了她的意圖。

  “解藥拿來。”她伸出手，朝著顧玉柔示意。

  “你先把解藥給我。”顧玉柔示意道。

  誰知顧念雲竟逍遙地坐在了位子上。

  “我怕什麽，我就算毀了容，你也逃不了這份責難，已經今日你來我院子是鐵錚錚的事實，但是……誰能知道你臉上的傷是毒？連劉大夫都不能斷定，你如何能知曉？我可以說你這完全是因為嫉妒所以誣陷我，而你對我下了毒，你以為爹娘會放過你！？”顧念雲冷笑，和她談判？也得看她顧玉柔有沒有那個籌碼！

  “你！”顧玉柔氣急，“你難道就不怕毀了容，再嫁不出去！？”

  顧念雲輕蔑一笑：“嫁不出去又如何，顧府萬貫家財都是留給我這個嫡長女的，我生活無憂，便是不嫁男人又如何，一輩子逍遙自在不是更好，倒是你，敢對嫡長姐下毒，連一條小命都保不住！再者，你以為以你現在的容貌和名聲，衛元巳還會看的上你！？”顧念雲的一字一句都如利刃一般，狠狠扎在顧玉柔的心尖尖上。尤其一句衛元巳，更是讓她紅了眼。

  元巳……

  若是知道了他如今的相貌，他可還會愛她？畢竟連她自己，都不能接受這般可怖的面容……

  顧念雲看著被打得節節退敗的顧玉柔，心中嗤笑。

  “解藥就在剛才的那杯茶裡，那是唯一的一份解藥，倒是不知你敢不敢喝！？”見失神落魄的顧玉柔就快跌坐在於地，顧念雲笑了笑，說了一句。

  顧玉柔聞言頓時頓時抬起了頭。

  “若不是你剛才下毒，這杯茶早已解了你的毒。”顧念雲冷笑，手中端著那杯茶，就要往地上倒去。

  “不要！”顧玉柔驚呼，忙起身跑了過來，袖口間掉出了一個小黑瓶。

  顧念雲見狀，將那杯茶遞給了顧玉柔，暗地卻將那小黑瓶給撿了起來，偷偷藏進了袖口中。

  顧玉柔卻未發覺，隻捧著那杯茶囫圇吞棗地喝了下去，頓時感覺臉上的痛癢都好了半分。這解藥竟這般有效！
  她心中一喜，望向顧念雲。

  “如今我的毒可解了。”那眼神中帶著勝利者的自信。

  “哦？那可不一定，你剛剛不只喝下了解藥，更是喝下了新的毒藥。”而那份毒的解藥她已經有了，不提顧玉柔自己下的毒，她下的毒，那杯茶只不過能解去一半的毒，剩下一半的解藥還在她手裡。

  顧玉柔難不成真以為她這麽好玩弄？
  “現在，我親愛的庶妹，將解藥拿出來吧。你最好記住，我能下一次毒，就能下第二次！”可別忘了，她如何中毒的，如今還是個未解之謎。

  果然顧玉柔一愣，神情中帶著慌張，勝利的曙光一閃而過，此時留下的全是挫敗和不甘。

  罷了，這一次好歹也能接了自己的毒，就算沒毒死顧念雲，她總有一天也會……

  顧玉柔將手伸進袖口裡，準備拿出那小瓶子解藥，搜索許久卻摸不見那黑瓶了，頓時一張小臉具是慌張。

  顧念雲心中暗笑，面上卻是一派冷然。

  “顧玉柔，你不要再耍什麽詭計了，解藥，快拿出來！”憤恨的聲音好似要把她生吞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