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雲此時並不在顧府，而是去墨無瑕府上遊玩了。

  自從上次在顧府上吃了河豚，墨無瑕似乎有些上癮了，顧念雲的及笄禮一結束，趕緊就叫她過去，還特地囑咐顧念雲一定要帶著暗雪一起去。

  “顧念雲，暗雪呢？”

  下了馬車，顧念雲才剛一落腳，墨無瑕就迎了上來，只不過視線卻一直在她身後逡巡。

  “暗雪替我去鋪子裡收帳冊了，一會兒過來。”顧念雲笑吟吟地調笑著墨無瑕，“才女不都應該是不食人間煙火，喝幾口花上露水就飽了嗎？怎麽你倒是這般貪吃？”

  墨無瑕印著顧念雲幾人走進去，聞言不屑地說：“我最是瞧不起那些才女了，喝茶講究什麽花瓣上的雪啊什麽隔年的雨水啊……”

  她撇了撇嘴，指著旁邊海棠樹上的繁花：“這海棠樹啊，要想讓花開得好開得豔，一要施肥，那肥都是什麽汙穢之物也不必我和你說了吧？要讓花朵更加紅豔，還有用動物內髒埋在樹下的。更別提這花朵成日介在外面風吹雨淋的，上面也不知道有多少灰塵……”

  顧念雲笑出聲來：“你倒是促狹，最近京城中有名的那才女杜家二小姐，可是非雪水不喝呢，教你這麽一說，倒像是個傻瓜了。”

  “可不就是個傻瓜？”已經走到了墨無瑕的聽水榭了，墨無瑕叫著丫環上茶，一邊又憤憤不平地抱怨著，“你不知道，就這麽個整日裡隻惦記著嘩眾取寵沽名釣譽的才女，現在倒肖想上我哥哥了……之前我娘帶我去作客，竟然拿把自己的詩句繡在帕子上，讓我轉交給我哥哥！”

  顧念雲有些吃驚，這未免也太大膽了吧。不過轉念想到南安王府的那位小姐，心下釋然。她附和道：“這哪裡是什麽才女，簡直蠢得不得了。”

  “就是呀！這樣的人居然還想要和我平分秋色……”墨無瑕冷笑一聲，然後帶著些納悶地和顧念雲說，“不過，我那哥哥好像有了心上人似的，最近和我說話也經常出神，我娘還讓我打聽打聽，看看我哥哥是看上哪家小姐了……可是這我怎麽打聽？”

  顧念雲頷首只是笑，這樣的話題，墨無瑕可以和她說，但是她卻不能貿貿然地議論。只不過，她記憶中的那個墨白玉，可是絲毫也不像是會為哪一家小姐黯然銷魂的人啊？

  站在顧念雲身後的念雲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還只是看了看小姐，低頭站好。

  墨無瑕見顧念雲不說話，也覺得自己好像說得過了，自己哥哥思春的事情，怎麽能和別人家的女孩子說？只不過墨無瑕的性子，也做不出道歉的行為，只是親手給顧念雲重新又倒了一杯茶，這才說，“其實，今天我不光是自己想吃那河豚膾，想給我哥哥和母親也都嘗嘗，這才一定要你帶暗雪過來。這不，今天又來了客人，我母親說，索性一塊兒開席好了。不過你放心，不必你那侍女像上次一樣表演了。”

  顧念雲見墨無瑕換了個話題，自然也樂得清靜，她抿了一口茶，笑道：“暗雪一會兒大抵就會過來，這點事情無所謂，只是不知道你母親請的客人是誰？我方便一起嗎？”

  墨無瑕皺皺眉頭：“說來這人也是巧，你如果不願意見就不見罷了，是哪南安王府的王妃。她不知道從哪裡聽說我母親認識有生子方的神醫，特地上門來求方子。”

  南安王妃？

  顧念雲皺了皺眉，這兩天怎麽到處都能見到南安王府的人？這府裡的人也未免太能蹦躂了些！明明是和當今聖上爭奪皇位的時候失敗，怎麽還不知道韜光養晦些？
  不過……若是這南安王妃，她倒是有必要見一見。俗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朋友。

  想到這，她做出頗有興趣的樣子問起墨無瑕。

  “生子方？”

  “是啊。”墨無瑕有氣無力地答道，她最不耐煩應酬這些太太小姐了，尤其是這個南安王妃。她們南安王府的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兒整個京城誰不知道？那南安太妃又是白蓮花又是老謀深算，也只有顧玉柔那個傻子才會貼上去。

  她正要給顧念雲說些這一家子的往事，卻見突然有人挑了門簾走進來。見到來人，她喚了一聲奶娘，趕緊給顧念雲介紹。

  “顧小姐，這是我奶娘李嬤嬤，和我最是親厚的，她兒子如今在我哥哥身邊做個小廝，也是忠厚能乾。”

  顧念雲笑著喚了一聲李嬤嬤，仍舊坐在椅子上沒動。她這樣正是應該，畢竟就算是奶娘也是下人，當不得別家小姐的見禮。

  “奶娘，怎的急匆匆就來了？可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看得出這位奶娘在墨無瑕身邊很有威信，她和顧念雲福了福，擺了擺手命屋裡大小丫頭都下去。見狀，顧念雲也遣了念雲下去，昨日陵越禦膳太好吃，玉珠獨個兒吃了許多，今天難受得出不了門，她隻帶了念雲自己來。

  “說罷，奶娘，這麽嚴肅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小姐不是囑咐我多注意一下那曲麗雪的動向？今兒我那兒子在少爺那裡聽差的時候，正聽到傳言，少爺叫他報備給小姐，這不，我就來了。”

  “快說！”

  墨無瑕放下茶杯，“也不知道那曲麗雪怎麽想的，她那樣的身份越低調月號，偏偏她非要屢屢出來引人注目。”

  顧念雲心道，多半是那曲麗雪和李家公子的事情傳開了，多虧剛剛把念雲遣下去了，不然以她這個丫環不到家的養氣功夫，臉上肯定要露餡。

  奶娘臉上有些猶豫，按照這長興教養女兒的風俗，這等事情本來是不應該給未出閣的小女孩兒聽的。自己家小姐平時有主意得很，這些事情家裡都習慣不瞞著她，可是這位顧小姐呢？萬一說了，她回去說墨家沒有家教就不好了……

  墨無瑕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在她的認知裡，曲麗雪出事最多也就是又和哪家小姐攪在一起了，這麽不要臉的事情，一向孤高的墨大小姐可是想不到。

  她看著奶娘面有為難之色，還以為是顧忌顧念雲是外人：“奶娘，你就直說吧，顧小姐和我很是志趣相投。”

  奶娘隻得開口：“說是那陵越公主不知道為什麽……”她硬生生地把隻穿了一件輕紗換成了比較含蓄的說法，“沒穿什麽衣服出現在狗兒胡同，摟著工部侍郎李大人的公子李書文就要求歡……李公子將那陵越公主帶回府……之後，才知道是陵越公主。現在工部侍郎李大人已經進宮面聖去了。”

  “什麽？”

  墨無瑕目瞪口呆，她本來從桌上端起茶水準備喝，卻被奶娘的話驚得把茶杯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顧念雲心裡只有想笑，趕緊拿了帕子捂住嘴，裝作一副吃驚的樣子。偏偏墨無暇還不敢置信地連連追問。

  “她怎麽會沒穿什麽衣服？難道是被擄過去的嗎？”

  奶娘一臉為難，這些事情本都不該和小姐說，不過既然問了，她索性說了個徹底：“據說，穿得是一襲輕紗，像是那些……姐兒們穿的衣服，主動投懷送抱的……”

  “事後她大哭大叫，說是被人下了藥劫到那裡的，可是撫台大人親自去查案，卻發現她自己的馬車還在旁邊聽著，車夫說她吩咐在那裡等著。還說小姐是拎著包袱下車的，在旁邊一處柴堆上發現了那包袱，裡面好好地包著她的衣服……”

  顧念雲幾乎差點沒笑出來，她只是吩咐暗雪把這曲麗雪丟給李書文，可是沒想到暗雪居然把衣服都丟了出去……這下，曲麗雪可是跳海也洗不清了。

  “不是吧？”

  平日裡一直高冷又孤傲的墨無瑕，現在的形象準會讓京城中的小姐們不敢相信，她微張著櫻唇，一臉不敢置信：“曲麗雪她是傻了嗎？”

  不過片刻之後，她就控制不住地笑出來：“不管是她自己太蠢，還是被人陷害，這下可算是痛快了，七皇子再也不用天天往我這裡鑽，生怕曲麗雪硬要嫁給他了。”

  她轉頭看向顧念雲：“別捂著臉了，你肯定也快笑開花了吧？這下你那個蠢妹妹也是丟臉了……請誰做讚者不好，偏偏要請曲麗雪？”

  顧念雲不好說什麽，畢竟有外人在場，怎麽說也是自家姐妹。正在她想找個什麽借口帶過去的時候，墨無瑕身邊的大丫頭飛白，已經把暗雪帶來了。

  見到暗雪，顧念雲朝她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很滿意。

  墨無瑕對暗雪分外親熱，她倒是真像她自己說的，和人交往完全不看身份，只看脾氣秉性是否投契。明明暗雪只是個侍女身份，她只要取得顧念雲同意就行了，她卻偏偏要再問一遍暗雪。

  “暗雪，今日我家有個小宴想吃河豚膾，勞動你到時候再展示一下刀工可好？不需要你再表演，到時候給你們幾個也在小廳單獨開一桌，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