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指縫裡偷看丈夫皺著眉頭合上厚厚的黑材料,秋曳瀾暗暗祈禱他注意力都被黑材料吸引,不要太過於盤問自己——結果江崖霜思索了會,劈頭就問:“這是葉太后的人送給你的?”
“……”在繼續掙扎和坦白從寬之間掙扎了一瞬,秋曳瀾小心翼翼的問,“你是怎麽知道的?”難道葉太后的人留了一手,這裡面還有什麽她沒看出來的暗語提示?
“谷氏倒台已經四五年,首惡既誅,余孽也被認為不足為懼。各方想的都是爭權奪利,誰肯把人力物力繼續投入到趕盡殺絕上去?”江崖霜冷笑,“有那功夫還不如多佔幾個肥缺是正經——這種情況下還盯著不放的,那當然是跟谷家有深仇大恨!除了葉太后那一派外,還能有誰?”
好吧,低估丈夫的智商了……秋曳瀾楚楚可憐的低下頭:“……是。”
“當年你單獨見葉太后時得了她的饋贈?”江崖霜語氣玩味,“畢竟春曉的性情與身份都不足以繼承葉太后的人手,她自己又深陷宮闈,根本沒有其他接觸的人,送給你還能給春曉爭取點好處……是吧?”
“……是。”猜得一點不差,秋曳瀾無話可說,只能承認。
江崖霜默然片刻,卻沒有問她為什麽不告訴自己,而是平靜的道:“陛下早有異心這件事情,我有些打算,你先不要對外說。”
“當然。”他這種態度讓秋曳瀾心裡更加沒底,不安的絞著帕子,“不然怎麽會拿來給你?就是讓你做主看要怎麽辦才好?”
江崖霜還是不問她不告訴自己的緣故,隻道:“這件事情你不需要擔心,陛下手無兵權,那就威脅不到咱們。”
說完他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我要好好想想!”
“……”秋曳瀾看著他,想說什麽,但視線觸及到他淡漠的臉色,到底咽了下去,悻悻的走了。
這時候是晌午後,晚飯的時候江崖霜沒有回後面,而是說要指點陸荷功課,師徒兩個就在花廳裡草草對付了。
秋曳瀾這時候還沒多想,帶著孩子們用過之後,沐浴更衣罷,特意打扮了下,還換了身新做的小衣,盤算著丈夫回來後認錯和好。
誰知她足足等到亥末都不見江崖霜的蹤影,正打算喚人去問一聲,木槿卻過來稟告,說江崖霜今日給陸荷講解功課太耗神,所以就直接在書房睡了——木槿說完頭也不敢抬,秋曳瀾臉色一瞬間難看無比:這書房就在前面跨院,到後面來就這麽幾步路,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能累成這樣?!
他根本就是故意不回來的!無非就是記恨自己隱瞞他的事情!
深吸了口氣,她揮手讓木槿退下,熄了燈火自己安置……當然是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
既後悔當初沒坦白,又覺得成親這麽多年,孩子都有了兩個了,為了一件沒有造成嚴重後果、反而歪打正著的事情這樣落自己面子,是兩人認識以來都沒有的,實在委屈!
總之,她這一晚上心情複雜的難以描述。
這一夜當然也是仿佛格外的漫長。
好容易熬到天亮,她無精打采的起了身,想了想,決定還是先低頭,讓人去前頭問問:“十九起來了不曾?今早要用些什麽?”
按她想的,江崖霜點個菜啊粥的,自己親自下廚去做,大家各退一步也就過去了。
然而江崖霜這次竟是鐵了心要冷戰,不但說早飯隨便拿點李媽媽做的粥菜就成,連梳洗都沒回來,借口要趕著去當差,讓江杉到後面來拿換洗的衣物!
“你進去拿給他吧!”秋曳瀾心情很不好,但看著江杉小心翼翼的樣子也發不出火來,轉頭吩咐木蓮。
……單就這麽一晚,外面倒還沒注意。
但接下來一連四五日,江崖霜都是睡書房,想孩子了也是讓人傳話,把孩子抱去書房玩一會——開頭兩天秋曳瀾還主動去找他,試圖和解,然而兩次都被江杉跟陸荷賠笑擋了駕,她本來就不是做低伏小的性.子,見這情形也不肯再自降身份,直接收拾收拾自己過日子了,權當沒有江崖霜這個人一樣。
一時間他們院子裡風聲鶴唳,從上到下莫不小心翼翼,生恐被明顯心情不佳的主人逮住了出氣!
這麽些天下來,消息自然很難不走漏出去。
陶老夫人知道後十分驚怒,先是半信半疑的叫人打聽真假。待確定下來,真是又急又氣!
冷靜下來後,琢磨了半日,先把江崖霜喊到跟前盤問——只是江崖霜不願意讓那份黑材料泄露出去,自是不肯說真話,隻推說這兩天確實事情多才在書房睡的,沒有其他緣故,一切都是老夫人想多了。
老夫人就冷笑:“你來哄我?書房跟你們臥房才差一個跨院,你就累到這麽幾步路走不動?真走不動,家裡養的奴才幹什麽用的?或背或抬還不能弄你過去?!再者,你媳婦幾次去見你都被攔了,當我不知道?!”
奈何江崖霜死不承認,老夫人也拿他沒辦法,隻提醒,“這媳婦當初是你死活要娶進門的,人家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尤其你們膝下加上安兒已經養了三個孩子,可別為了一時衝動葬送這些年來的情份,回頭冷靜下來又懊悔——到那時候縱然還在一起,可也未必能夠回到從前了!”
江崖霜只是點頭稱是,謝過她的教訓,卻絕口不提跟妻子和好的話。
老夫人氣得不輕,強按怒火再找來秋曳瀾問——秋曳瀾那就更不會說了!畢竟一來答應了江崖霜不外傳那份黑材料;二來,老夫人知道了真相估計也會怪她做事不妥當,甚至疑心她到底藏了多少東西?
所以也說沒什麽。
“罷了,我老了,你們不肯說我也沒辦法,只是誰家夫妻沒個拌嘴的時候?但望你們不要因此真的傷了感情才好!”老夫人覺得她不識好人心,索然無味之下也不想多管了。心想反正江崖霜不是糊塗的人,衝著江景琅跟江徽瓔兩個孩子,再跟秋曳瀾情盡也不可能虧待了她去。
而秋曳瀾正妻地位不動搖,被她撫養的安兒才能好好過日子。不然秋曳瀾自顧不暇,還怎麽照顧孩子?
這麽想著老夫人也有點後悔:“早先還以為十九這一對情比金堅,所以才把安兒交給他們養不說,還咬死了不能送回小八夫婦身邊!萬一十九跟他媳婦真鬧僵了,日後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安兒?”
老夫人這兒勸和失敗,江崖霜夫婦回院後依舊分房而居——本來他們郎才女貌的一對就夠招人眼的了,以江崖霜的身份對秋曳瀾獨寵多年,更是令朝野上下都羨慕嫉妒恨。
如今居然出現了裂痕,真不知道多少人笑歪了嘴!
當然也不是沒人替他們擔心,真心實意的如皇后、莊蔓夫婦這是不用講的。
江太后也很煩惱:“西疆那邊現在是秋靜瀾做主,誰不知道他最疼他這個寶貝妹妹——這不是亂上加亂嗎?”
太后不希望鎮西軍落入江家手裡,因為兩大邊軍都被江家拿了,那麽江家的地位越發穩固如山!到那時候她這個本來執政能力就不怎麽樣的太后就更沒話語權了!
畢竟執政能力跟權力欲那是兩回事,江太后可不是辛皇后,她對於老公孩子熱炕頭的生活興趣不大,到底是喜歡在朝堂上當家作主的感覺的。
“西疆如今情勢不是太好,鎮西大將軍哪有心思管京裡這邊呢?”林女官安慰道,“再說了,十九少夫人也是心疼兄長的人,定然不肯在這眼節骨上給鎮西大將軍添堵,肯定不會告訴那邊的!”
太后歎了口氣:“但望如此吧!好好的兩個人,怎麽說鬧翻就鬧翻了?哀家都看不明白了,沒聽說十九外頭有人啊?十九媳婦成天一群人跟著、孩子們圍著,那麽多雙眼睛,總不可能是她對不起十九吧?”
林女官聽到“外頭有人”四個字倒是心下一動,雖然說她跟著江太后,名義上是奴婢,但這天下敢真把她當奴婢看的還真是屈指可數,連如今的皇帝都懼她三分——問題是這樣的權勢對她來說還是不夠可靠,畢竟她的權力都建立在江太后這個基礎上,一旦太后出事,她的地位也將急劇下降,甚至連這泰時殿都不見得能夠繼續待下去!
再者她雖然為了皇后一輩子沒嫁人,沒有親生骨肉,但也是有家族的。
林家是江家最早的一批奴仆之一,林女官很有幾個侄子侄女。雖然說這些人由於她的緣故已經很受照顧了,但在林女官看來大多數的地位還是不夠高貴。
“要是家裡的侄女們能有被十九公子收房的就好了!”林女官一直看好江崖霜,早年就收過叫霓光的義女想通過江太后塞給他的,只是後來霓光死了,這事才作罷。
之後又因為種種緣故被江太后敲打不要給秋曳瀾添堵,方收了手。
如今聽說江崖霜夫婦之間出了問題,她頓時就又動了心思,“三弟的長女今年十四,上次看到,長得怪水靈的!雖然說容貌還是不如那秋氏,但,秋氏今年都是二十一的老女了,哪裡能比紋娘才二七年華的嬌嫩?男人麽,哪有不愛年輕的?”
她嘴上勸著江太后,卻打好了主意要讓林紋娘多往江崖霜跟前走動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