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一波三折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波三折
贏針正在殿內跟晉平公商量盟約細則,聽到這話坐不住了,他鄭重向晉平公道歉:“我贏針來自偏僻地方,不知道禮數,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家臣,冒犯了上國上大夫,請允許我離開片刻。”
晉平公臉色也不好,他悶悶的點點頭。嬴針隨即出殿喝退子朱,子朱將劍入鞘,恨恨而退。
晉平公在殿裡聽得是真真切切的,他對師曠說道:“難道我們晉國那麽無足輕重嗎?一個小小的禦戎也敢跟我們的上大夫爭執,也想坐到殿上與我們的上卿平起平坐,豈有此理?”
師曠淡淡回答:“君上,凡是自尊心過於強烈的人,其實都是卑微的人。他們把僅剩的那點稀薄的自尊心稱作‘面子’,因為他們只剩下這點‘面子’了,所以他們把‘面子’看得格外重……咦,如今這個時代,小貴族最擔心被孤立和輕視,他們只剩下計較那點稀薄的‘面子’了。你瞧,殿外的臣子們因私利(面子)而力爭,不崇尚道德而彼此謙讓,如果貴族的私欲膨脹下去,公室將面臨被卑下的危險啊。”
晉平公聞言,沉默不語。
師曠見六卿專政,六卿的勢力已經大到國君無法收拾的地步,公室權勢卑弱,故借此勸諫平公。
趙武在一旁不願意了,叔向在殿外的堅持是正確的,是為了國家體面,這在外交上叫做“對等待遇”。而師曠卻連諷帶刺,拐彎抹角諷刺叔向這個小領主,把微不足道的面子看得格外重……不帶這麽拐彎的啊。
雖然師曠是借題發揮,在嘲諷晉國國內的卿族內鬥,但外交待遇與卿族爭鬥完全是兩碼事,就好比公斤和厘米,雖然都是度量稱呼,但卻完全不是一回事。
“君上說得對,我晉國最近確實被人小看了。小小的衛國竟然敢殺戮我們三百武士,秦國的一個禦戎也妄圖進入我晉國的大殿?我們是霸主國,霸主國的大殿是一個禦戎所能立腳的嗎?我晉國卿大夫有許多,但哪位卿大夫的禦戎,曾站立在大殿上侃侃而談?
這裡是霸主國招待各國‘君主’的地盤,這裡是晉國正卿與霸主談論國事天下事的地盤,一個秦國公室的禦戎,也想站在殿中侃侃而談,我看,這已經不是狂妄了,這是蔑視。”
贏針正返回殿中,聽了趙武的話,他慢慢的坐了下來,欠身詢問:“贏武子,你打算怎麽辦?”
贏針喊趙武為贏武,是想特意提醒他與贏氏屬於同宗的事實。
不過這是春秋,在春秋時代,趙武可以跟贏針私下裡像親戚一樣相處,但到了戰場上,或者朝堂上,他要對得起自己晉國副帥的職責。所以趙武沉聲回答:“我不知道子朱是否有權在秦君的大殿外咆哮?如果我們雙方打算結盟,請按照在秦王大殿外咆哮,衝撞秦王護衛的秦國刑律,處置子朱吧。”
贏針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向殿外走去,不一會兒,他手裡拿著一個托盤返回,托盤上是子朱血淋淋的人頭。趙武滿意的點點頭,將頭顱轉送給晉平公,鄭重的說:“君上的尊嚴已得到維護,我們可以繼續跟秦國談論盟約了。”
贏針馬上接過話題:“自古以來,沒有聽說過盟約有期限,趙武子如今跟我們簽了盟約,卻要求以十年為期。我不知道這算做什麽?”
趙武冷笑一聲:“盟約簽訂是為了遵守,我出面簽訂這個盟約,是因為我有把握保證十年之內來維護這個盟約。至於十年之後,也許我不做在副元帥的位置了,甚至有可能不做在元帥的位置。十年後,如果秦國想繼續維持這個盟約,我們可以繼續續約,否則的話,就讓盟約到期自動失效吧。
如此,被嚴格遵守的盟約才是神聖的,才是不容侵犯的。”
晉平公在座位上回答:“副執政說的,就是寡人想說的話。”
贏針想了想:“罷了,規定期限的盟約,也算是個創舉吧……就讓我來完成這個創舉。”
秦國簽約了。
贏針前腳出門,趙武隨手將盟約交給晉平公:“不過是一份十年期限的盟約,如果有什麽不妥,我們可以到十年後再進行修改,這樣的話,我們在十年之內雖然無法進攻秦國,但我們的西線也算是安定了,請君上拿這份盟約祭告太廟,並將之封存。”
稍停,趙武召叔向上殿,命令叔向當堂書寫內容,並請晉平公蓋上印璽——隨後,晉國全國動員了。
此時,在衛國帝丘,衛獻公損失了一員大將,心中有點對繼續進攻孫林父發怵,畢竟連殖綽這樣勇猛的人都陣亡,再加上他在孫林父手上有過一次戰敗的經歷,所以猶豫片刻,在戚地徘徊了一陣子,衛獻公帶領軍隊又返回了帝丘。
寧喜聽說衛獻公返回,連忙連滾帶爬的來見衛獻公,一見面就哀嚎:“君上,你怎麽能隨便進攻茅氏呢,孫林父實力雄厚,這次他避而不戰,是因為我們軍中有齊國軍隊,你讓殖綽進攻茅氏,還直接殺了晉國三百士卒,這樣,齊國軍隊就暴露。”
衛獻公不以為然:“那又怎樣?誰都知道寡人是齊國人送回來的,讓他們知道齊軍在幫助我們,正好讓他們明白寡人的強大。”
寧喜都快要哭了:“齊國是晉國的手下敗將,晉國人日夜尋找齊國的茬子,想要對齊國動手,齊軍現在已經暴露了,而且他們攻擊的是晉國的部隊,接下來,齊國人一定害怕晉國人的報復,他們必然要召回自己的軍隊。沒有齊國人的支持,我們連孫林父都打不過,更何況晉國人必定會報復。面對他們的報復,我們衛國能夠抵擋嗎——我們拿什麽來抵擋?”
衛獻公歪著腦袋,直到此時,他心中那一點點欣喜逐漸被壓下去,一點點恐慌從心中冒出來,而且漸漸膨脹,不一會兒,衛獻公腦門上冒出了冷汗,他一退六二五:“寡人說過,國事全由執政做主,這樣的事情應該由執政操心,執政快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寧喜暗自歎了口氣,心說:“一別十二年,他依舊是做事不考慮後果,從不肯承擔責任,遇到擔責任的時候就想退伍……倒霉,我怎麽攤上這樣一位國君。”
寧喜歎息:“晉國的報復終究會到的,即使現在他們的精力被曲沃牽住,晉國人也要顯示一下它的憤怒,我們衛國是小國,面對晉國這樣一位千乘之國,抵抗是不可能的了,但願……”
寧喜說完,立刻派人向魯襄公以及魯國君臣求情,希望魯國能出面緩和與晉國的關系。隨後,噩耗接踵而至,晉國的軍隊開始向澶淵集結,曹國的軍隊、宋國的軍隊已經奉召,魯國聽說衛獻公的隊伍裡出現齊國的軍隊,也毫不猶豫的響應召喚,集結起軍隊來北上,此時,唯有鄭國的軍隊因為路遠還沒抵達。
接著,聽到殖綽陣亡的消息,又聽說殖綽殺了三百晉國武士,齊國也嚇慌了,他們趕緊悄悄撤走了自己的軍隊,而與此同時,面臨晉國的入侵,衛國各地領主顯得很猶豫,他們遲遲不響應國君的召喚,向國都集結兵力。
這年冬,秋收結束後不久,各國軍隊已經完成了在澶淵的整訓,晉國元帥范匄依然在圍攻曲沃,趙武留下中行吳、荀盈在新田城主持國事,自己帶領叔向、齊策動身前往澶淵,戰爭迫在眉睫了。
此時,衛國還沒有想出辦法,只能眼呆呆的看著事態繼續惡化。
十一月,趙武抵達澶淵,會見各國君主,除了鄭國、宋國、魯國、曹國外,聯軍中又增添了許國一個師、現搬遷的小邾國三個旅的部隊,如此一來,趙武手下已經擁有兩個整編軍,十個師的兵力,他在澶淵花了十天重新編制部隊,理清部隊指揮體系後,帶領軍隊渡過澶淵,進入衛國。
沿途,衛國各城沒有一湯杓抵抗心思,他們聞風投降,等孫林父帶著一個半師的領主武裝,以及衛國附庸小貴族趕來會合,這位曾經扶持過衛國兩人幼君,親手把衛國從亡國邊緣變成二等強國、其後又接連被兩任幼君長大後厭惡、攻擊、驅逐、拋棄的強勢人物,已經沒有了原來的意氣風發,他見面就向趙武謝罪:“林父不幸,遭遇了這場大難,牽累了晉國三百士卒,全是我之罪,請副帥責罰。”
趙武臉色鐵青:“起來吧。我沒想到衛國那個小孩子長大後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林父,是你沒教育好啊!一次是這樣,接連兩次了,這說明你教導國君的方式出了問題。我晉國武士陣亡,不是你的錯。三百人孤懸於外,我錯估了衛國那小孩子的理性,錯估了齊國大子光的衝動,致使他們陣亡,這是我的錯!
武士走向戰場,陣亡是難免的事,但他們不應該把砍下的晉人頭顱堆成武軍,這是對晉國極大的侮辱!好了,什麽話也別說了,就讓我們用敵人的鮮血洗刷這份侮辱吧。”
隨行的魯襄公小心建議:“副帥,既然我們諸國盟會於此,不如召喚衛國國君前來入盟,要求他解釋一下自己的行為?”
趙武嘿嘿一笑,沒有理睬魯襄公。
與趙武關系密切的叔孫豹拱手說:“武子,禮法說:先禮後兵。我們已經抵達衛國境內,寡君(魯君)說的有道理,先去召喚衛國國君出城參加盟會,是我們遵守了禮節,如果衛國國君不到,那麽我們懲罰衛國國君的無禮,也算是師出有名。”
晉國這次出兵隻來了兩位卿,一位是趙武,一位是從曲沃前線強行拉來的魏舒,魏舒剛剛犯了大錯誤,差點跟叛匪欒氏站在一起進攻國君,這時正在贖罪期,又因為臨時從曲沃撤下來,擔心范匄攻擊曲沃得手後,不兌現諾言將曲沃分給魏氏,所以他一路上總是心神不定,多余的話一句不說。
如此,晉國這邊只剩下趙武的聲音了。
趙武突然笑了,他臉上恢復了一貫憨厚和藹的樣子,憨憨的說:“需要師出有名嗎?我們已經師出有名了呀?衛國殺了我三百戎卒,我們為武士們報仇,征討衛國,已經理由充分了,不需要找其它的理由——傳令:用一個軍作為全軍預備隊,其它各軍所下轄的五個師,全部以扇面展開,向四方任意攻擊。”
趙武是誰?傳說中的天下第一將,最擅長突擊與攻城的,由他親自統軍前來,衛國的公卿大夫都不敢交戰,為了保證自己的領地安全,他們紛紛聞風而降。在這種情況下,趙武表現的異常狂妄,他隻用一個軍押後,正前方五個師像伸開的指頭,平鋪而去,十五天時間,攻取衛國西鄙懿氏六十邑,並將這些新佔領土交給孫林父,以擴充孫林父的封地戚。
與真實的歷史相似,趙武這樣一來,衛國徹底癱瘓了,並導致孫林父的領地戚,比衛國剩余的國土面積還要大。當然,孫林父投桃報李,他馬上宣布:帶領自己的封地加入晉國,成為晉國的一名大夫——就此,衛國從二流大國中除名。重新淪落到四流小國的地步。
與真實歷史不同的是,趙武沒有放過衛獻公的打算,原本衛國經過這場內亂,淪落成四等小國,而後在戰國時代裡被吞並。不過,那是百余年後的事了。但現在趙武擺出的架勢是:徹底吞滅衛國。
衛國離晉國並不遠,魯襄公受寧喜的囑托,在趙武這裡勸說不成,趕緊派使者前往新田城,找到晉平公替衛國國君說情,他說的話很有針對性:“衛國故君受權臣驅逐,以至於逃亡國外十二年,如果這次衛獻公復國不成,那麽今後,天下各國的權臣不免都想著以此為先例,如此一來,各國國君還能坐得安穩嗎?”
晉平公聽了這個勸說詞,觸景生情,心中開始動搖。魯襄公派來的使者繼續勸說:“不如我們承認衛獻公的複位吧。如此一來,等於否定了權臣驅逐國君的權力,權臣受到壓抑,今後他們便不敢隨意驅逐國君。”
晉平公聽了這話,點頭答應,他立刻送信給趙武,要求趙武延緩攻勢——此時,趙武軍隊已經推進到衛國帝丘城,先鋒五個師堵住了帝丘城門,趙武軍中的工匠則開始熱火朝天趕製攻城器械。
晉平公的命令抵達趙武軍中,趙武滿臉的不高興:“國君忘了,我們這次戰爭不是支持衛國權臣報復他的君主,是報復晉國三百士兵被殺。至於衛國權臣與君主之間的爭鬥,關我屁事。如果國君僅僅為了‘權臣’這個字眼,便輕輕放過衛國國君,那麽,我們三百士卒白犧牲了?”
魏舒嚅囁的插嘴:“我聽說曲沃已經圍攻了半年,還相持不下,我們出兵已經一個月了,眼看冬季將過,春耕即將開始,而圍攻帝丘,又是一件曠日持久的事情,不如我們遵從國君的命令,撤退吧。”
趙武看了一眼魏舒,不客氣的批評:“你比你父親差遠了——你父親一心為國,他確確實實是個封建人,講究的是團隊精神,所以處處以團隊利益為重。而你……
你從圍攻曲沃的城下來到帝丘,是不是想著:同樣是攻城,魏氏攻下曲沃,那曲沃是你的;而攻下帝丘,魏氏的收獲不多,所以你不想因攻城而消耗魏氏的士卒?”
趙武吸了口氣,繼續數落:“我說你跟你父親差得遠,是因為你父親和我協同作戰時間不長,但他知道,我趙氏與人交手,從來不跟人拚傷亡,即使是攻城戰也是這樣。因為我趙氏人丁稀薄,我們跟別人拚不起人力消耗,也沒有跟別人拚人力的興趣。”
稍停,趙武眺望國內,冷笑的說:“當初圍攻偪陽小城的時候,范匄就久攻不下,曲沃可是比偪陽小城雄厚的多,半年時間,擱我,早把曲沃攻破了十遍,十遍啊!但我看,范匄想攻破曲沃,至少還需要半年時間,等我們打下帝丘,你悠悠閑閑回去,也來得及參加破城戰。”
魏舒低聲嘟囔:“武哥也就是嘴上說說,眼前帝丘的雄偉不下於曲沃……再說,我們拿下帝丘能做什麽?能把它裝到口袋裡帶回家嗎?”
趙武打斷魏舒的抱怨:“如果不看在你父親的份上,我怎麽會把你從曲沃調來?范匄攻城,那是用人命去填補城牆的,別家的武士他不心疼,自己的武士跟寶貝似的,攻城戰持續到現在,你看范匄後來動用了他家武士沒有?連韓起都常常抱怨,我猜你們魏家的武士傷亡也很大,我把你調開,是想保存魏家的實力,你這孩子怎麽不領情?”
魏舒翻了個白眼:“你比我大幾歲,怎麽這麽說話?”
兩人正爭執著,從晉國國內趕來的田蘇出現,他匆匆衝趙武俯耳低語幾句,趙武臉色一邊下令:“傳令,要求衛君立即出城參與盟會。當天不到,他就不用來了!”
ps:求票,月初衝榜,懇請讀者投票支持一下,拜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