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你不知道什麽叫尊重,我教你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不知道什麽叫尊重,我教你
曲沃是大城,其雄偉不亞於國都新田。
這樣的大城,先期攻城的一萬名精銳士卒把屍體填上去,連朵水花都沒有飄起。
圍城一個月之後,參與攻城的晉軍迫於重大傷亡,不得不停頓下來,改用長久圍困的辦法。而新田城中,范匄得到這消息暴跳如雷,趙武則憂心忡忡,眼看著自己歷年積蓄的、用來征討齊國的戰爭物資,源源不斷的被調撥在曲沃城下,趙武隻好頻頻向范匄哭窮:“元帥,衛國陷入危急,求援的使者絡繹不絕,我們卻陷入內亂抽調不出援兵。曲沃、欒氏已經嚇破了膽,欒氏族人已經沒有退路,他們只能堅守到底。我們何必進行殘酷的攻城戰?只要派出小部隊圍困,欒氏不會逃遁,他們只會堅守啊。而衛國的事情卻拖不得。
說句大實話,衛國向我們交納征稅,他們的征稅幫我們免除了負擔,而欒氏是領主封地,他們不是納稅人啊?幫助衛國我們能獲得收益,與欒氏交戰,我們除了浪費軍械物資外,收獲是什麽?雖然,剿滅叛亂是維護法律尊嚴,但現在我們花出去的是真金白銀,收到的是鮮血傷痕……不如,不如把我的部族騎兵調上去監控,把攻城大部隊抽下來去衛國?”
什麽?調趙武的騎兵旅上去?開玩笑,依趙武那吃光抹盡的習性,以被巨大犧牲折磨的沒有反擊之力的曲沃能剩下什麽?凡是以前的犧牲白費了!
范匄現在已經對趙氏的力量感到恐懼,他不想讓趙武去摘果子,去獲得攻陷曲沃的榮譽……並且,曲沃的肥沃也讓范匄垂涎,戰爭已經打成這樣,對曲沃的攻擊涉及到了范匄的臉面,范匄不能罷休,他喘著粗氣說:“增兵!老夫再投入五千范氏部隊,你把武衛軍給我再調來一個師,加入攻擊部隊,如何?”
趙武斷然拒絕:“不行,武衛軍是國君的部隊,是用來防范齊國的,現在衛國的狀況不好,欒盈被後一定有齊國的黑手,齊國花這麽大功夫挑動我們的內亂,挑動衛國……齊國肯定會動手,大子光不是個能忍的人,我的武衛軍不能動!”
范匄陡然瞪大眼睛:“武子,曲沃的叛亂不平息,拖得越久,我們越無力對外——老夫決心已下,調武衛軍一個師過去,你執行命令吧。”
趙武昂起頭來,張了張嘴,又低下頭去,回答:“喏!”
其實,范匄這是暈了頭了,他不斷的投入范氏家族力量,參加慘烈的攻城戰,而魏氏為了獲得曲沃,也拚死的加強攻擊力量,結果,這幾個家族力量不停的消耗,已經逐漸變得虛弱。而與此同時,參與攻城的晉國上軍在韓起的帶領下,出工不出力,隻進行掩護與騷擾工作……
既然范匄要把家族力量耗盡,那麽趙武就陪他玩,為此拿出武衛軍一個師,趙武也肯了。
果然,武衛軍的加入並沒有使晉軍的攻擊取得進展,曲沃攻城戰又持續了一個月,此時,衛國的狀況也越來越惡化,孫林父把晉國派來的三百甲士,安排在戚邑東北的茅氏之地戎守。衛獻公見到晉國顧不上他,膽量越來越大,竟然出兵攻打戚邑東鄙(東郊)——領軍將領為齊國勇爵殖綽。
殖綽是齊國猛士,曾在不久前的晉齊大戰中被范鞅俘虜。後隨公子光回國。衛獻公回國的時候,聽說了他的勇猛,特地向齊莊公敬獻重禮,購買了殖綽的“使用權”……當然,這是對外糊弄人的說法,殖綽依舊是齊國勇爵,他帶領的依舊是齊國軍隊,只不過齊莊公不敢明目張膽挑戰晉國,所以讓殖綽披上了一層衛國軍衣,以表示:這廝的使用權已經轉讓。
殖綽行進到戚邑東鄙(東郊),遠遠望見遠方一個小城堡打著晉國的旗幟,他俯身問左右:“那裡明明還是衛地,怎會有晉軍的旗幟?”
左右回答:“大約是趙氏的隊伍吧?我聽說孫林父與趙武關系密切,趙氏的商隊來往於孫林父的領地,孫林父修建了不少貨棧,以方便趙氏囤積貨物,那大概是看守貨物的趙氏士兵。”
殖綽眼睛紅了,面色激動:“不對,如果是趙氏的士兵,會打一面趙字旗,趙氏的布旗很難仿製,別人想裝也裝不來。這夥晉兵只打著晉國的旗幟,肯定不是趙氏的軍隊。”
衛獻公在旁,不知輕重的嘲諷:“殖綽,我聽說你曾是趙氏的俘虜,難道你想再次見一見趙氏的旗幟,重溫一下俘虜生活?”
殖綽嘴唇哆嗦,他指著那面晉國的旗幟,說:“君上,我們要攻擊戚地,這夥士兵剛好駐扎在我們的必經之路,如果我們繼續向前攻擊,他們恰好威脅我們的後背。晉軍勇猛,一旦我軍把背後暴露給他們,恐怕……”
衛獻公拍著車轅,按耐不住的說:“那就打!寡人給你一百輛兵車,你替寡人攻下這個小城堡。”
殖綽大呼:“請君上耐心看著我屠殺晉人。”
殖綽第一次攻擊被如雨的箭矢擊退。面前這座城堡雖小,似乎很難攻陷。殖綽不甘心,仗著兵力雄厚,他持續不斷的投入兵力,直到城牆上射下來的箭稀疏,殖綽大呼:“一般人能連續射三十箭,兩膀已經發酸。城上的守軍堅持到現在,大約只剩喘氣的力氣了,勇士們,登城,讓我們宰割晉人。”
隨即,茅氏陷落。
悍勇的殖綽將曾經被俘的屈辱完全發泄下來,殺掉了晉卒三百人,將其頭顱做成“武軍(堆敵軍骷髏頭骨為丘)”。
孫林父看到殖綽圍攻茅氏,他命令兒子孫蒯與家臣雍鉏引兵救援。孫蒯走到半路,探知晉卒已被殺盡,又知殖綽為齊國名將,頗有勇力,心中十分恐懼,遂不戰而回。
孫林父見到狼狽逃回的兒子,大怒,說道:“我孫氏已經面臨生死關頭,你連對方一員將都不敢與之對陣,倘若國軍帶領大部隊到來,又該如何抵禦?我聽說‘惡鬼尚能為厲’,你簡直生不如死……現在你必回去迎戰殖綽,如不能取勝,那你就去死!但願你死後變成惡鬼,那還能禍害到殖綽。”
孫蒯被父親訓斥,連城門都不敢進,悶悶不樂的領軍返回,路上他邊走邊與謀士雍鉏商議如何拒敵。
雍鉏想了想,說:“殖綽為齊國名將,有萬人不擋之勇——既然人力不可阻擋,那麽我們就用智慧戰勝他吧……嘿嘿,殖綽是齊國人,地理不熟,或許我們可以使用誘敵之計。”
孫蒯大喜,對雍鉏說:“茅氏之西有個地方,名叫圉村,村中有小土山,我使人於山下挖一陷坑,茅草覆之。你令百人逗引挑戰,誘使殖綽到村口,我再站在坑後極力詬罵——我聽說殖綽脾氣暴躁,必會發怒,而後不知輕重地上山捉我……嘿嘿,我前面可是個大坑。”
如此拙劣的計策居然奏效,殖綽果然中計陷入大坑。
站在坑邊的孫蒯笑嘻嘻看著殖綽在坑中咆哮,直嚷嚷:“跳啊,你倒是跳啊?這坑並不深,也就兩人高,你試試,或許能跳出來。”
雍鉏擔心他跳上來後難以支付,責備孫蒯說:“少主,我聽說勇猛的認可殺不可辱,我們在戰場上戰勝了他,讓他光榮的戰死是對武士的尊重,怎麽能如此侮辱他呐?……況且此人殺了三百晉國戎卒,還堆砌成‘武軍’,侮辱了陣亡晉人的屍體,晉人必然會報復的,如果晉人漠視我們侮辱勇爵,他們報復的理由又何在?”
雍鉏說完,不管孫蒯的回答,直接站在坑邊命令弓手向殖綽射擊——殖綽身中百余箭,鮮血流乾還叫罵不止。
孫蒯笑嘻嘻的回答:“就是這樣一個人,曾經把我逼得無處可去,被父親責罵的不敢回家,如今聽到他聲聲慘叫,我的心情說不出的愉悅……哈哈,雍鉏,幫我拿個席子來,我要坐在這裡,聽完他最後的聲音。”
雍鉏忍了忍,對周圍的士兵吩咐:“今天的事,不準說出去!”
稍後,雍鉏轉而去處理善後——群龍無首的齊軍已經奔潰,雍鉏派遣軍隊四處搜殺,將千余名被俘齊軍全體坑殺。
傍晚,殖綽聲嘶力竭,終於咽下最後一口氣……
衛獻公剛開始聽說殖綽殺了三百戎守的晉軍,他喜出望外,連聲說:“殺得好,殺得好,寡人真解恨啊!”
稍後,他聽到殖綽陣亡的消息,吐了吐舌頭,說:“可惜了一員勇將,我可是花了一百金換來的,他們的死隻換取了三百名晉國士兵,這買賣,虧本了。”
衛獻公雖然抱怨“虧本”,但他心中還是得意洋洋的——咱終於欺負到晉國人了,列祖列宗何曾做到這事,我這是衛國建國以來獨一號,真是光宗耀祖啊!
衛獻公樂不可支的回軍,在帝丘都城的寧喜聽說衛獻公殺了三百晉國士卒,一頭的冷汗下來,他站都站不穩,連聲說:“壞事了壞事了,晉國人小心眼啊——武士戰陣上被殺,不過是生死相搏,晉國人視戰鬥為榮譽,頂多是歎息兩聲,他們即使報復,咱們也有外交回旋的余地,但君上怎能把晉國人的頭顱堆砌成武軍呢?晉國人遭受如此侮辱,我怕,這下子,晉國人要跟我們不死不休了。”
“哦”,衛獻公不負責任的咂了咂嘴:“不是我,是齊國人乾的。殖綽不是死了嗎?把他的屍首挖出來,斬首!晉國人來了,把殖綽的頭顱送給晉人,以平息他們的憤怒!”
“這……”寧喜跺腳:“這有用嗎?殖綽的部隊僅是君上大軍的一部分,我聽說殖綽進攻的命令還是君上下達的……”
“這我不管”,衛獻公粗暴地打斷寧喜的話:“國家大事不是用你做主嗎?我隻管祭祀的事情,所以,怎麽跟晉國交涉,那是你的問題,你全權負責了!寡人累了,嘿嘿,寡人要去太廟祭告先祖……”
“怎麽能這樣?”寧喜鬱悶地看著衛獻公得意洋洋的背影——他判斷的很正確,此時,晉國雖然仍在內亂,中軍一部、上軍全部都在圍攻曲沃、內六卿職位混亂,大家都顧不上別的事情……但聽到衛獻公悍然屠殺三百名晉國武士的消息,晉國上下出離的憤怒,震驚的晉平公堅決要求出兵伐衛。
此時,范匄已經親自去曲沃,主持圍攻曲沃的軍事行動,國內只剩下趙武以及跟趙氏親厚的人。晉平公的要求趙武無法拒絕,何況戎守的這三百名晉國武士還是武宮士官生,他們名義上是趙武的學生,所以趙武決心不管范匄的態度,獨自討伐衛國:“我們是霸主,霸主的威嚴不可冒犯。衛國不知道這點,那麽我們讓他知道。
當時,我們國內有事,抽不出身子照顧衛國,只派遣三百人戎守茅氏,那是向衛國表明我們的態度。但衛國國君狂妄的無以複加,竟然斬殺了我們的武士,堆砌成武軍,哼哼——我們雖然抽不出全力對付他,但即使我們使用四分之一的力量,也不是衛國能夠挑戰的!
我早說過:誰都可以挑起戰爭,但結束戰爭,只能在勝利者的允許下。衛國挑起這場戰爭,必將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代價——傳令中軍趙氏所部,向甲氏集結;傳令下軍魏氏所部,向國都集結;傳令魯國(魯襄公)、宋國(左師向戌)、鄭國(大將良宵),以及曹國的軍隊(曹伯)向澶淵集結,誓師討伐衛國。”
晉平公感覺自己前幾次帶領諸侯國大軍東遊西逛,人人唯他的馬首是瞻,這活兒既有面子還威風,他雀躍的說:“寡人親自帶隊出戰,以討伐衛國。”
趙武搖頭:“不妥,元帥戰於曲沃,我要戰於衛國——此時此刻,君上還是留在國內,掌握中樞比較好。我把武衛軍剩下兩個師留給你。衛國是小國,我帶的軍隊足夠了。”
中行吳作為范氏的支持者,留在國都看動靜,聽到趙武要抽調魏氏的部隊攻擊衛國,而此時魏氏正在參與攻擊曲沃,這意味著曲沃的攻擊力量將要削弱,中行吳皺起眉頭,小心的建議:“不妥啊,魏氏主要的力量主要防范秦國,在這個時候……”
趙武昂然回答:“秦景公已經派來他的弟弟嬴針,打算與晉國和解,原本我不想答應秦國的求和,但現在看來,我們只能答應他們。”
中行吳猶豫了一下,探問:“贏針入境了嗎?”
趙武回答:“十日前他進入武威堡,消息已經送到我這了。昨天他通過智氏領地,再有兩三天,即將抵達國都。”
中行吳的回答充分顯露出晉國人睚眥必報的小心眼——當然,也有人說這是“霸氣”:“秦國兩度入侵我們,這個仇恨還沒有報,我們入侵秦國無功而返,如果現在允許秦國的求和,那麽豈不是讓人認為我晉國人好欺負,哪怕侵略過我們,只要事後肯認錯,我們也會忍下這口氣,任他們蹲在家裡,享受從我晉國獲得的戰利品?”
趙武橫了中行吳(荀吳)一眼,叔向連忙幫趙武解釋:“我晉國如果沒有這場內亂,那麽秦國就是我們下一個報復的對象,但現在齊國還沒有徹底屈服、衛國又起了動亂、晉國三軍各有一部分參與圍攻曲沃、國內剩下的軍隊殘缺不全……我們已經無力同時應付兩場戰爭了。
在這種情況下,穩定我們的西線才是對我們最有利的。如果我們不這麽做,恐怕後世子孫會埋怨我們的不理智。”
中行吳年紀比趙武大個三四歲,但倆人的智慧差距不是一點兩點。這是時代的差距,春秋人的眼界跟現代人沒法比,在趙武的咄咄逼人下,中行吳退後一步,點頭說:“那……就依副帥的主見。”
三日後,秦國使節贏針沐浴更衣,親自拜見晉平公,商議結盟之事。趙武命羊舌肸(叔向)負責接待工作,嬴針的禦戎子朱也想隨同進入大殿,但被叔向擋在殿外。子朱一連請求了三次,叔向不理不睬。子朱怒道,按劍說:“我陪同公子針一同前來,我是禦戎——禦戎是什麽?貴族中的貴族,官爵顯赫,為何貴國不讓我入朝?”
說罷,子朱拔出了寶劍,怒目而視。
叔向(羊舌肸)大聲反駁道:“秦晉不和很久了,今日之事,若能談成,雙方簽訂盟約,那是社稷之福,是兩國百姓之福。若事情談不成,三軍將士將暴骨於野。
我叔向職責所在,不得不如此嚴謹守衛。假如有小人混入進去,胡言亂語破壞和議進程,或謀逆行刺談判官員,這個責任誰來擔當。你再敢胡攪蠻纏,我的利劍就不認人了。”
說罷,叔向刷地抽出了利劍,站在台階上橫在子朱的前面。
子朱大怒,吼道:“你的劍鋒利,難道我的劍不鋒利嗎?”
叔向從牙縫裡發出“呲”的一聲,斜著眼睛說:“我的劍鋒利,這我知道,我手持的是趙氏所產上品金精劍(鋼劍),百金之精百煉而成……至於你手中的寶劍鋒利不鋒利,那我就不知道了。”
子朱挑戰說:“不信,你就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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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