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雪野與夏希

  夏希凜用筷子一點點把竹夾魚的肉從骨頭上剝下來，送入口中，慢條斯理地咀嚼，動作優雅無比。

  接著又喝了一口山藥味噌湯，品嘗其中的滋味，腦海裡判斷著什麽，然後她把筷子放在桌上，閉目沉思。

  就在剛才，飯菜端上桌來的時候，雪野理紗問了她一句話。

  “你是以什麽身份來參加這次行動？”

  夏希凜思考著這個問題，逐漸地，感到有點疲憊，想睡覺。現在才剛過中午，早晨還晴朗著的天氣，從中午起就變得烏雲密布，還稀稀落落地下起雨來。

  聽說傍晚的時候，台風過境，等那時候海面上的天氣，會更加惡劣吧。

  問出那句話後，雪野理紗看到沒看夏希凜一眼，而是微微搖晃手中的酒杯，出神地盯著裡面酒紅色的葡萄汁。

  土禦門詩乃把筷子放在桌上，她的指甲塗了透明指甲油，光溜溜的宛如精巧的工藝品。她撐著下巴，一臉八卦地看著正在對峙的兩個女人。

  還有什麽比看兩個女人撕逼更有趣的事嗎？
  沒有！

  相比土禦門小姐吃瓜急切的心情，渡邊耀陽可就沒有那種心思了。他現在正把碗捧到遮住臉的高度，一聲不吭地往嘴裡扒飯，也不敢夾菜，就這麽吃著白飯。

  “喵~~”

  芽衣輕飄飄地叫了一聲，用爪子勾了一條竹夾魚出來，蹲在桌子上慢慢吃。偶爾抬頭看一看雪野理紗和夏希凜，在心中祈禱她們兩個最好不要打起來。

  夏希凜思考了很久，才淡淡地開口：“我是藤原星空的女朋友。”

  說完，她的視線，直直落在了雪野理紗身上。

  土禦門詩乃眼裡的興奮一下子就溢了出來，渡邊耀陽被飯嗆到了，但他不敢咳嗽，只是咬著牙在忍，臉色很快就漲成了豬肝色。

  而芽衣，則是悄悄炸毛了。

  安靜的室內，空調機的出風口發出的聲響格外清晰，仿佛絕望的人所發出的微薄的氣息。

  雪野理紗喝了一口葡萄汁，雙手整齊地放在膝頭。右手在右膝上，左手在左膝上。坐姿一動不動，淡淡的雪花縈繞在她的周圍，使得她看起來如同一座佇立在雪中的雕塑。

  良久，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夏希凜，“你爭不過我，無論你再怎麽自信都好。”

  夏希凜沉默不語。

  雪野理紗又啜了一口葡萄汁，像傾聽什麽低微聲響似的悄然閉上眼睛。土禦門詩乃看了她一眼，詫異地發現她的嘴角居然是在笑著的。

  過了一會，她又再次睜開眼，臉上現出了某種新的神情，仿佛剛才閉眼的那段時間裡，她去了遠處的什麽地方，找到了什麽東西一樣。

  隨後，雪野理紗眯著眼睛看向夏希凜，那眼神不像是在看眼前的人，更像是在看遠處的景物。

  “你目前之所以可以享受藤原的一切，只不過是我的寬容而已，夏希小姐，你明白這一點嗎？”

  “只要我不同意，藤原永遠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所以，夏希小姐，你能告訴我，為什麽我要和別的女人分享我的男人？”

  土禦門詩乃又轉頭看向夏希凜，這位一向優雅的大小姐在面臨如此巨大的侮辱之下，依舊是靜靜坐在那一言不發，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一絲波瀾。

  渡邊耀陽已經扒完了碗裡的飯，但他仍然舉著碗，不敢放下。就好像沙漠裡的鴕鳥，在遇到危險時，會把頭埋進沙子裡一樣。

  塞爾提從廚房裡端了一份發黑的草莓布丁出來，又轉身回到廚房，全程沒有發出什麽動靜。

  渡邊耀陽第一次發現，相比起人類，都市傳說是真的太好相處了。

  塞爾提她不比這兩個在爭風吃醋的女人可愛？
  但很快，他這個念頭又隨風飄散了，因為親愛的新島隊長把那坨黑色的布丁推給了他。

  渡邊耀陽吞了吞口水，吃塞爾提做的東西，簡直就是在慢性自殺。

  無論是人還是非人，只要是母的，一概都與善良搭不上邊。不是摧殘自己的心靈，就是摧殘自己的胃！
  他一邊吃著發苦的甜點，一邊由衷地想到，這種“左擁右抱”的福氣，也只有藤原前輩才能消受得了了。

  四下寂靜，唯有渡邊耀陽吃布丁的聲音。

  一直沉默和被動的夏希凜忽然開口，“是啊，確實沒人能撼動你在藤原心中的位置。”

  “即便我再怎麽自信也好，這一點我也無法否認。”說著說著，她臉上浮現出以往那種優雅的微笑，笑得仿佛春天原野上吹來的輕柔的風。

  雪野理紗半眯著眼，神情沒有因為夏希凜的話而產生松懈。她看著一身巫女服的少女，漆黑雙眸，瓜子臉，一頭烏黑亮麗姬發式髮型。耳朵和後頸暴露出來，在那裡，長著一對仿佛用柔軟的刷子刷上了一層粉色的小巧耳朵。

  太像夏希真川了.每一次看到夏希凜，雪野理紗都會生出這樣的感歎，這也使得她再怎麽去安慰自己，也無法釋懷十年前發生的事。

  “但這只是暫時的，難道不對嗎？”夏希凜說著說著，話鋒一轉。“新島隊長，我的對手並不是你。”

  “哦？”雪野理紗抱著手臂，輕松地笑著，“說說你的高見。”

  夏希凜也笑了，像是雨後最初的陽光，從裂開的烏雲縫隙中傾瀉而下。

  她自然而然地說道：“我的對手，只有我自己。”

  雪野理紗眼神一凜，房間的溫度在急劇的下降。

  “只要我還是夏希凜，那他就會一直喜歡我。”夏希凜伸手理了理被寒風吹亂的劉海，“所以我根本就不必在你面前表現什麽，我只需要做好夏希凜該做的事就行了。”

  “你縱然可以阻止他接近我，但你阻止不了他喜歡我。這世上除了我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喜歡我，你明白這點嗎？新島隊長。”

  正宮VS情人的戰鬥，最令人期待的場面出現了，土禦門詩乃興奮得直接拍起了掌，渡邊耀陽冷得直打哆嗦，而芽衣，則是跳進了雪女的懷裡。

  “真令人吃驚。”雪野理紗摸著芽衣的頭，“沒想到夏希家的大小姐，居然會心甘情願地認輸。”

  “認輸？”夏希凜搖了搖頭，微笑著道：“我可沒有對你認輸，我只是誠實地面對我自己而已。”

  她接著又問：“你呢，新島隊長，做好你心愛的男人不能完全屬於你的準備了嗎？或者說，用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強迫他隻屬於你一個人呢？我很期待，在這兩個選項中，你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誰知道呢？”雪野理紗似笑非笑地盯著她，“主動權在我這裡，無論你再怎麽努力也好，最好的結局，也只不過是一個情人罷了。”

  “新島隊長，我和你不一樣，你是陪著他走過了兩年多時間，而我隻認識了他兩個月。但只有這短短的兩個月，他就已經瘋狂地迷戀上我了，所以，我對自己的魅力很自信。”

  說完一句，夏希凜端起自己的那杯葡萄汁喝了一口，潤了潤喉，“但新島隊長，你很令人失望，我還以為你會強迫藤原離開我呢。我很期待那樣的事發生，到了那時候，你還能這樣成竹在胸嗎？”

  雪野理紗露出一貫招牌式的眯眼笑：“夏希小姐，這樣的激將法很不高明。”

  “確實，但你不想試一下嗎？不想知道自己在藤原心中究竟有多重要嗎？”

  “你這樣一說，我還真有點想嘗試一下。”

  夏希凜微微探出上半身，“拭目以待。”

  二人靜靜對視了一眼，皆是輕輕一笑，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

  “哢嚓”一聲響起，土禦門詩乃揚了揚手機，一臉吃瓜吃撐了的表情，“雖然沒有打起來，但也很不錯。這針鋒相對的畫面我拍下了，等那小鬼回來，我再分享給他，希望他能從中好好感受到你們兩個的“愛”。”

  藤原前輩你的后宮起火了啊渡邊耀陽默默在心裡禱告，希望他最尊敬的藤原前輩可以逢凶化吉，千萬不要被這把火給燒成了灰。

  下午時分，由於台風將在晚上登錄的緣故，整個東京都都下起了強暴雨。

  三個女人還有塞爾提的影子，坐上了老舊的尼桑車，前往橫濱港。

  “為了避免暴露行蹤，我提前準備好了一艘遊艇，我們悄悄接近貨輪，找機會爬上去。”

  “根據目前定位的消息，貨輪會在今晚9點左右到達伊豆群島的范圍。”

  “他們既然選擇在台風天冒險進港，肯定是想避開海關第一時間的檢查，我相信這艘貨輪上肯定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東西。”

  “記住，我們的第一目的是為了取證，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要暴露我們的行蹤。”

  在雪野理紗的分析聲中，曲線柔和的尼桑車穿行在雨幕中，繁華的東京逐漸遠去，道路兩邊的風景變成了不起眼的住宅區。

  臨近傍晚，尼桑車來到一個偏僻的小鎮，慢慢地駛進一個廢棄的港口。

  曲折狹窄的道路，兩邊的護欄上處處凹陷，幾輛鏽跡斑斑的自行車被拋在路邊，正在接受暴雨無情的衝刷。

  牆上懸著一幅警方的標語：“酒後開車是通向人生毀滅的單行線。”

  三分鍾後，尼桑車停在碼頭，一個似乎賊頭賊腦的老人，牽著一條似乎蠢頭蠢腦的柴犬迎了上來。

  “新島隊長.”他一臉擔憂地指著碼頭上那雙搖晃的遊艇，“這樣的天氣太惡劣了，你們真的要出海嗎？”

  “當然。”雪野理紗沒有一絲遲疑，撐著傘率先走向那首似乎隨時都會被掀翻的遊艇。

  夏希凜在下車前，看了一眼天色。

  時間才是傍晚六點，天就已經黑了下來，整個世界動被籠罩在雨幕中。海面上，海浪滾滾，除了喜歡暴風雨的海燕外，已經看不到任何鳥兒的影子。

  晴天的海洋是風平浪靜、碧空萬裡、水天一色的。但是在台風天，是狂風大作、巨浪滔天、最堅固的船只在大自然面前，都是無比的脆弱，會被狂風撕扯破碎，被巨浪吞噬，沉入海底。

  今晚可能不會那麽順利夏希凜綁好了箭匣，下車跟上。

  為了更好的隱藏自身，這艘遊艇被塗成了黑色，體型也並不大，相對應的，吃水就很淺，在台風天很難保持船體的穩定。

  那名賊頭賊腦的老人在駕駛艙內開船，三個女人外加一個影子坐在船艙內閉目養神。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遊艇駛離東京灣，進入伊豆群島海域。

  天空上電閃雷鳴，烏雲翻滾，台風的外圍已經抵達了這片海域。狂風掠過大海，雲卷浪濤，視線裡能看到的景象，是呈現煙煤色的海浪，一浪接一浪，連綿不斷地湧來，形成高高的巨浪。

  遊艇在巨浪的衝擊之下，時而傾斜歪側，時而高高躍出海面，顛簸搖晃之下，令人忍不住感到頭暈想吐。

  “哇~~”

  臉色蒼白的土禦門詩乃捧著一個垃圾桶，吐了一大口後，有氣無力地癱瘓在沙發上。

  “早知道這麽難受，我就飛過去了。”

  雪野理紗扔了一塊手帕過去，“忍著點，等上了貨輪就沒這麽顛簸了。”

  “還有多久才到？”夏希凜在一邊問，從她緊皺的眉心來看，這趟遊艇之旅確實不太美妙。

  “快了，幾分鍾。”雪野理紗晃了晃手中平板，上面的地圖顯示著一個小光點正在朝著東京灣的方向駛去。

  過了五分鍾，透過船艙的玻璃窗，隱約可以看到一艘亮著稀疏燈光的巨型貨輪在遠處的風暴中心行駛過來。

  此時的台風已經來臨，天空中電閃雷鳴，閃電的亮光將漆黑的天穹照得一片火紅。再加上狂風呼嘯、暴雨傾撒、惡浪滔天.
  在這種宛如世界末日的環境之下，那艘巨大的貨輪，仿佛從是從死亡之海行駛出來的幽靈船，處處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雪野理紗來到船頭，扶著欄杆迎風而立。大顆大顆雨滴砸在她身上，被一層接近透明的黑色影子彈開，紛紛滑落到甲板上。

  在這樣的暴風雨天氣，海面上的能見度非常低，遊艇在距離貨輪一海裡的地方悄悄跟隨也不會被發現。

  精疲力竭，渾身發軟的土禦門詩乃靜心默念了幾句咒語，淡淡的藍光一閃而過，整個人重新煥發了神采。

  “我受不了這小破船了！”她大吼了一聲，隨即雙手結印。

  『五方布陣，式神扶翼！』

  空氣中一陣波動，出現一個閃著藍光的五芒星陣，一隻長有翅膀，通體雪白的老虎咆哮著從五芒星陣內躥出。

  緊接著，土禦門詩乃直接跨上了虎背，白虎發出“嗷嗚”一聲吼叫，飛離遊艇，眨眼間便飛到了貨輪的甲板上。

  夏希凜也站了起來，往甲板上走去。隨著她的走動，一頭黑發慢慢染成了金黃色，一雙潔白的翅膀從她背後伸展開來。

  “鴉天狗的力量麽”雪野理紗面無表情地看了夏希凜一眼，淡淡道：“塞爾提，我們也走吧。”

  影子幻化成翅膀，拉著她騰空而起。

  夏希凜緊隨其後，扇動翅膀飛向那艘巨大的貨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