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割袍斷義
靜謐的夜晚。
無數荊北將士行進在官道,長長的隊伍蜿蜒曲折,徐徐延伸到遠方天際。
步伐沉重,默然無言,唯有月光柔和相伴。
陳舊的戰車發出“嘎吱”聲響,猙獰的尖刺反射寒光。
蒯良扶著戰車上的欄杆,眉宇間蘊藏濃濃憂愁。
“異度,你暗中阻截那些叛將的通信,效果倒是不錯,王旭至今沒有率兵追來,這些叛將理當不敢再妄自行動。”
蒯越深深呼口濁氣。“但願吧,還有一天半的路程,只要沒有抵達襄陽,便不能放松警惕。”
“哎……”
一聲輕歎,飽含無奈。
夜,越來越深。
溫柔的月亮緩緩躲進烏雲,仿似不願看到同室操戈。
策馬前行的魏延看起來面無表情,心裡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最初的計劃是密信通知荊南大軍尾隨追擊或設伏,然後他臨陣倒戈,裡應外合,如此不但能順利脫身,還能向荊南獻份大禮,哪想時至如今還毫無動靜。
眼看即將抵達襄陽,他如何能不著急。
無論是荊南不信他的言辭,亦或者發生了其它意外,他都無法確定,唯獨肯定的是不能回襄陽。
他已經邁出這一步,便無法回頭,事情拖得越久,越容易暴露,若麾下心腹部曲突然管不住嘴巴,亦或是心生悔意,泄露一丁半點,劉表都不會給他活路。
事實上不只他心裡急,好多別的將校比他還要急。
黎明前夕。
魏延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感覺已經指望不上荊南大軍,當下不再遲疑,猛然高舉大刀,震聲暴喝。
“弟兄們!時機已到,殺!”
“殺!”
齊聲震吼。
千余鐵騎突然隨著魏延往左前方小路逃竄。
位於他前後的部曲反應極快,迅速銜尾追擊,顯然是早有準備。
魏延驚疑不定,加快馬速逃離。
哪知走出不過三四裡地,一彪兵馬已攔在前路,為首將領怒目圓瞪,正是勇將黃忠。
“魏延!你竟然真敢反叛!”
“漢升兄,你……”
黃忠怒聲打斷:“無恥狗賊!我黃忠絕不與你稱兄道弟!”
魏延急聲解釋。
“漢升!主公昏庸懦弱,退守南陽是謀劃後路,為求保全自身宗族,安享富貴名爵,可我等浴血奮戰的將士該如何,豈非永無建功立業之時,我拿這身本事何用!”
魏延滿腔悲憤,聲嘶力竭。
“如此主公哪值得我們效力!不如投奔王旭,他深悉謀略,志存高遠,禮賢下士,若傾心投靠,定能有所作為,甚至名垂青史,麾下出生入死的弟兄也能有好前程,我有什麽不對!”
“大逆不道!滿口歪理!”
黃忠怒聲暴喝,義正辭嚴。
“你為求一己私欲,背主棄義,拋棄袍澤,談什麽名垂青史!你我不過山野村夫,受主公抬愛和恩遇方能有今天,若想成就偉業,自當傾力輔佐,靠本事為自己、為子孫奠定基業,怎能因貪圖功名利祿就隨意背棄?”
“漢升!!”
一聲哀喚,虎目含淚。
魏延悲聲痛訴。
“鄙人何嘗是單為功名利祿,更是想為明主效力,不枉此生!我魏延征戰沙場,為主公出生入死,縱然面臨絕境,我何曾怯弱!何曾惜身!何曾皺過半點眉頭!”
“你給我住口!時至如今,你竟然還在詭辯,何其不知廉恥!”
黃忠怒不可遏,扯下戰袍扔到空中,突地大喝一聲,鳳嘴刀凌空劈下。
“魏延!你我情義便如此袍,從此……恩斷義絕!”
哧!
鮮紅的戰袍從中撕裂,兩片破布猶如無根浮萍,隨著清風徐徐飛舞。
“哎……”
一聲歎息,若有若無。
魏延緩緩閉上眼睛。
那雙虎目再度睜開的時候,已經再無猶豫和遲疑。
“既然你執意攔我,那便得罪了。”
大刀揮舞,寒光四射。
魏延策馬狂奔,凶厲嘶喊。
“弟兄們!衝過去!殺出一條血路!”
“殺!”
…………
中軍,戰車旁。
劉磐看著滿臉平靜的劉表,疑惑地問:“叔父可是早就料到魏延要反叛?”
“沒有!”
劉表輕輕搖頭。
“早前提出退往南陽,我便知道會有很多人倒戈,但沒料到是魏延率先反叛。”
劉磐大驚失色。
“大軍豈不危在旦夕?”
“不用擔憂,蒯越應該已經做好布署。”劉表淡然道。
“蒯軍師知道魏延要反?”劉磐愕然。
“他曾派人去截信,應該知道。”
“他為何不早些動手?”劉磐疑惑地問。
劉表略顯惆悵。
“子厚,軍中有這個想法的人不少,只是大多在猶豫,如果突然大肆緝捕,必然人人自危,更為動蕩,叛將也可以推說是別人栽贓陷害,而我們沒有精力去證明……唯有提前做好布署,殺雞儆猴,讓將領看到我們早有防備,他們自然打消念頭。
蒯越不跟我說有哪些人,既是為我好,也是為將士好,如今這種局勢,有人想反叛是人之常情,不可能全都抓起來殺掉,今後想在南陽立足還需大家同心協力,而我不知道有哪些人,心裡就不嫉恨,待今後安定下來,彼此仍舊能和睦相處。”
“哎!”劉磐歎口氣,氣悶地說:“魏延作戰勇猛無畏,本是員猛將,叔父待他也甚厚,沒想他卻做出這等事,真是人心難測。”
劉表沉默片刻,仿似在教導劉磐,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能在黨錮之禍中存活,磕磕碰碰走到今天,很大原因是量力而行,魏延確實很有才華,但他太驕傲,驕傲到不自量力,自信沒有錯,但自信超過能力的極限就是自負,古往今來,自負的人都沒什麽好下場,若魏延無法明白這點,作為武將,他早晚死在這上面。”
劉磐躬身行禮。
“侄兒受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