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天意
  蔡瑁和吳巨得知東路的黃祖兵敗，意識到大勢已去，匆忙組織將士撤退，臨阮、漢壽、作唐和潺陵四縣的府庫全部被他們搬空，搬不走的也一把火燒掉，好在他們顧慮到今後要奪取荊南，沒有動百姓分毫。

  郭嘉無力阻止他們破壞，唯有率領大軍緊跟在後，彷如毒蛇在等待機會報復。

  蔡瑁害怕遭到突襲或伏擊，時刻保持警惕，導致撤退速度很慢，各部兵馬每天行進不到四十裡，耗時數日才抵達夷道。

  夷道是南郡在長江以南的三個縣之一，西邊不到八十裡是佷山縣，西邊三百裡外是沙渠縣，此地不僅四通八達，還擁有南郡在長江以南的唯一一個大型港口。

  蔡瑁顯然是想從這裡渡江北逃。

  此時荊南士卒已經從疲憊中恢復，士氣也很高，但郭嘉始終沒有發起進攻，似乎隻想把對方攆回荊北，他沒向任何人透露意圖，沒人知道他心裡盤算什麽，唯一能逼問他的徐淑又早就交出兵權，帶著趙雨返回了長沙。

  …………

  沙羨城外。

  王旭佇立在高高的山崗，遙遙眺望遠處的縣城，久久沒有挪動腳步。

  風姿綽約的凌婉清緩步來到近前，悄悄注視著他的背影。

  “主公，時至昨日午夜，郭嘉仍舊沒有發起進攻。”

  “北邊的劉表有什麽動向？”

  “劉表已經命令荊北水軍分為兩路，一路屯駐南郡的江陵港口，一路屯駐江夏的邾縣港口，並且征調了大量民船，按諜影部眾形容，橫貫整個江面，一眼看不到尾。”

  “邾縣港口……”王旭嘴角劃出若有若無的弧線。“距離邾縣港口最近的江南大港是鄂縣，位於沙羨以東，下雉縣西北，看樣子……劉表是想讓中路和東路的兵馬都從鄂縣撤退。”

  “主公是不是想襲擊鄂縣，截斷兩軍退路？”凌婉清笑問。

  王旭收回眺望的目光，緩緩轉身看向她。

  “鄂縣是敵軍的活路，不能斷掉，陷入死地的將士非常可怕，會給我們帶來很大損失。”

  “那主公是什麽打算，我們主要收集哪裡的情報？”

  “等！等敵軍往鄂縣撤退！”

  王旭意味深長地笑笑，最後看一眼周遭地形，邁步走下山崗。

  大營主帳門外，一個諜影部眾已經等候多時，看到王旭和凌婉清回來，連忙上前行禮。

  “單統領麾下錢多！參見主上！參見凌統領！”

  “嗯？”王旭詫異地看著錢多。“你的名字真喜慶！”

  旁邊凌婉清“噗”得笑出聲。

  “你笑什麽？我是真覺得這名字挺好。”王旭白她一眼，看著錢多道：“今後可以多來給我報信，我特別喜歡你的名字，聽著就渾身舒坦，而且還很吉利……對了，你有什麽事稟報？”

  “單統領命屬下來稟報各方勢力的動向。”錢多笑道。

  “嗯！”王旭點點頭。“那進帳再說……典韋，你先去休息。”

  “好。”典韋應一聲，安靜地邁步離開。

  王旭大步走進營帳落座。

  “錢多！你說吧！”

  或許是因為凌婉清這個諜影統領在場，錢多顯得有些緊張。

  “回稟主上，益州劉焉任命五鬥米教的張魯為督義司馬、張修為別部司馬，並派遣他們率軍攻殺漢中太守蘇固，佔據漢中全境，張魯隨後……”

  王旭皺眉打斷：“張修是誰？張魯跟他有沒有關系？”

  凌婉清微笑接話：“張修與張魯的父親張衡都是五鬥米教的管理者，不過兩人有很深的矛盾，張衡死後，張魯繼承了他這一脈，仍舊與張修不合，近來劉焉與張魯的母親走得很近，其母駐顏有法，頗具美貌，號稱身懷鬼神奇術，經常出入劉焉府邸，關系不明，而劉焉也逐漸疏遠張修。”

  王旭乾笑兩聲，回頭看向錢多。

  “你繼續說！”

  “張修和張魯奪取漢中後，劉焉想在兩人當中選擇一個做漢中太守，張魯擔心張修因為資歷高而就任，便設計把張修殺害，然後收納他的部曲和信徒。”

  “劉焉不火大？就這麽任由張魯亂來？”王旭奇道。

  錢多偷偷瞥一眼凌婉清，思量著接口：“劉焉確實很生氣，下令張魯回去領罪，但張魯的母親……嗯，出入了幾次劉焉府邸，這件事就不了了之，外加劉焉別有算計，因而還是任命張魯為漢中太守。”

  王旭笑著搖搖頭。

  “什麽算計？”

  錢多回道：“劉焉授意張魯攻打漢中的事，益州人盡皆知，但劉焉本人並不承認，而張魯就任漢中太守後，很快便封鎖通往長安的道路，且劫殺朝廷派過去的使者，劉焉此時反而上書朝廷說五鬥米賊把道路阻斷，導致很難與朝廷聯系。

  益州名士王鹹、李權等十多人認為，劉焉此舉是想雄踞益州當皇帝，便大肆聲討他，結果都被劉焉殺害，犍為郡太守任岐與校尉賈龍隨即起兵反叛，目前仍在激戰，但他們明顯處於弱勢，恐怕難以支撐太久。”

  王旭皺眉詢問：“長安朝廷是什麽反應？”

  錢多思考著回道：“劉焉的三個兒子目前還在長安，劉范為左中郎將，劉誕為治書禦史，劉璋為奉車都尉，由於董卓不願得罪劉焉，對這件事不聞不問，陛下就央求劉璋去蜀中，希望他用宗室情誼勸說劉焉不要離心，但劉璋抵達蜀中後，似乎沒有回去的打算，目前已在蜀中任職。”

  王旭輕輕歎口氣。

  “劉焉的野心不小，諜影今後要多注意益州動向，我擔心他會對荊州不利。”

  “諾！”

  凌婉清和錢多齊聲應命。

  錢多偷偷查看王旭臉色，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便再度接口。

  “主上，自從袁紹、曹操等人先後從河內撤兵，便沒人再壓製董卓，近來董卓想加強司隸地區的守備，曾脅迫陛下啟用忠誠朝廷的朱儁，命他帶兵去鎮守洛陽，沒想朱儁假意順從，實則帶兵逃往南陽，受到袁術盛情接待。

  朱儁將軍試圖號召群雄再次討董，卻沒有多少人回應，縱然回應也多是口頭應允，無人發兵，唯有徐州牧陶謙曾派人送給朱儁三千精兵，公開保奏他為車騎將軍……我們荊南這邊也有信使過來，目前還在長沙臨湘駐留。”

  回想起忠君愛國的朱儁，王旭很是感慨。

  “當年跟隨朱將軍討伐黃巾的將領，如今多數都成為一方諸侯，早已不是曾經那些為大漢奮戰的忠臣良將，哪還能聚在一起，朱將軍注定要失望了。”

  他略為思量，低聲接道：“錢多，你回臨湘的時候，順道傳令給公仇稱，讓他回復信使說我剛遭到劉表襲擊，確實沒有力量為討董提供幫助，而且劉表居心叵測，不會讓我活著去南陽。”

  “屬下定然傳達。”

  “還有沒有別的事稟報？”王旭突然感覺心裡有些疲憊。

  “有！吳郡的孫堅出兵襲取會稽……”

  “孫堅出兵？”

  王旭的瞳孔急劇收縮，驚得無以複加。

  孫堅襲取會稽是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他早前有信心奪取揚州，很大原因是相信孫堅對漢室的忠誠。

  歷史上的孫堅獨自討董長達兩年，一心匡扶漢室，直到袁紹派周昂襲擊他的後方，這才讓他心灰意冷，被迫依附袁術，最終在攻打江夏時被黃祖的部將暗箭射殺。

  眾多諸侯裡，孫堅算是最忠誠漢室的人，不太可能私自征伐別的州郡，王旭還盤算著拿下揚州後，迫使吳郡的孫堅選擇依附，不費一兵一卒就收納孫家。

  哪想此刻劉表還沒平定，孫堅就突然出兵打會稽。

  如此一來，揚州的情況就大不相同，若孫家快速強盛，必然是天大的威脅，如何能讓他不震驚。

  待回過神來，他心裡瞬間把王朗罵個半死。

  王朗！你接替郭異擔任會稽太守不過一年，究竟哪根筋不對要去惹孫堅！

  你把孫堅這頭猛虎給激怒做什麽？找死麽？
  真是吃飽了撐的！
  王旭深吸口氣，強壓下心中擔憂。

  “孫堅出兵會稽是什麽時候的事？”

  “屬下也不知孫堅是什麽時候出兵，唯獨知道他已經擊破王朗的主力，目前正穩步奪取會稽郡北部各縣，而且他沒有殺王朗，放任王朗全家離開。”

  “孫堅為什麽打王朗？”王旭追問。

  “此事說來話長。”

  錢多思慮半晌。

  “年初的時候，揚州刺史陳溫突然身患重病，不久就死去，家人也失蹤，目前仍舊無法確定是詐死抽身還是被人所害。”

  “年初就暴病身亡？我怎麽不知道？”王旭眉頭緊皺。

  凌婉清出聲接話：“主公當時忙於準備北伐，這個情報又不太重要，梁蕊便沒有急著稟報，希望等這件事的後續影響出來再上報。”

  “嗯！”王旭點點頭，再度看向錢多。“你接著說！”

  “陳溫死去不久，袁紹就派遣他的兄長，山陽太守袁遺擔任揚州刺史，但袁術記恨袁遺幫袁紹而沒有幫他，便在汝南郡伏擊南下的袁遺，此後袁遺率兵北逃，據傳在徐州境內被殺，但不能確定，根據徐州那邊的情報，從沒發現袁遺到過徐州境內。

  此後袁術派遣陳瑀去做揚州刺史，並把治所遷移到壽春，而得到消息的長安朝廷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突然任命兗州刺史劉岱的弟弟劉繇為揚州刺史，兩個刺史同時上任，直接導致揚州各郡太守產生巨大分歧。

  吳郡孫堅與袁紹水火不容，近來比較親近袁術，外加他對董卓深惡痛絕，因而支持陳瑀擔任揚州刺史，廬江太守陸康與孫堅相同，堅決反對董卓的任命，而丹陽太守周昕和會稽太守王朗則支持劉繇，認為劉繇素有名望，哪怕是董卓的意思，終究是天子下詔，名正言順，唯有九江太守邊讓突然辭去太守職務，歸家隱居。

  揚州自此分裂為兩派，彼此關系急劇惡化，周昕和王朗很快就協助劉繇南渡長江，在丹陽郡秣陵建立州治，我們荊南曾經放棄的豫章郡地域也被他們佔取，並劃分出鄱陽、廬陵和建安三郡，且建安郡合並了會稽郡的南部幾縣。

  此時王朗認為長江以南唯有吳郡太守孫堅抗命不從，便提議劉繇盡快討伐，劉繇似乎不願與孫堅為敵，沒有同意，但……”

  “但此事徹底激怒孫堅。”王旭臉色鐵青。

  “是的！”錢多點頭道：“孫堅或許是擔心自己實力過弱，突然搶先攻打會稽，擊敗了王朗，劉繇近日連續派遣使者去見孫堅，應該是想和談。”

  “哎！”

  王旭長歎口氣。

  “天意！真就是天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