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降服
  走投無路的王獒率領殘兵退向西邊艾縣，隨身攜帶的乾糧很快用盡。

  饑餓、疲憊、傷病……時刻都在折磨著豫章將士。

  每個人都是菜色滿面、嘴唇乾裂、目光茫然。

  他們或彼此攙扶，或用兵器拄地前行，東倒西歪，完全喪失作戰能力。

  傍晚。

  他們在一處小山崗歇息下來，靜靜等待未知的命運。

  東南邊兩裡外是趙雲的兵馬，東北邊兩裡外是徐盛的兵馬，東邊兩裡外是張遼的兵馬，這支豫章敗兵早已是退無可退、進無可進、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郭嘉沒有下令給予他們最後一擊，既是在等王旭抵達，也是在摧毀他們的意志。

  深夜。

  從南昌快馬加鞭趕來的王旭順利尋到軍中。

  “屬下失職！懇請主公降罪！”

  郭嘉滿臉自責，不等王旭開口，他已是搶先行禮。

  王旭不以為意地擺擺手。

  “這件事不能怪你……如你早前所說，戰局千變萬化，沒人能盡善盡美，敵人又不是木頭人，怎麽會任我們施為，王獒用兵奇中有穩，膽識過人，誰都沒想到他會分兵，你不用自責。”

  “多謝主公體諒。”

  郭嘉感激地回一句，又禁不住急切追問。

  “上繚之戰損失如何？”

  王旭沉默片刻。

  “若加上重傷造成的減員，一千青龍騎士損傷殆盡，守將蘇飛仍在昏迷。”

  提起這個他就心痛，當下不想說太多，轉而問道：“王獒的情況怎麽樣，有沒有招降的可能？”

  郭嘉低聲回應。

  “應該不會太難，屬下剛才得知主公趕到，已經命人去通知趙雲和徐盛兩位將軍，讓他們今晚就與我等合圍山崗，主公明晨便可前去喊話。”

  “你認為我該怎麽勸降比較好？”

  “主公先說當年並肩討伐黃巾的情誼，令他感慨！再責備他間接幫助國賊董卓，令他愧疚！再談當前豫章形勢，令他擔憂！最後說出匡扶天下的志向，令他折服！”

  王旭思量片刻，重重點頭。

  “好！”

  事實上他已經對王獒興起殺意，青龍騎士的折損和蘇飛的重傷令他非常心痛，但他心裡深深明白，作為荊南之主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憑借一時衝動就隨意泄私憤。

  如果歷史上的孫策痛恨太史慈，那就沒有後來的東吳虎臣太史子義。

  如果孫權為凌操的死痛恨甘寧，那就沒有後來的甘興霸百騎劫曹營。

  戰場上各為其主，各為其職，王獒並沒有做錯什麽。

  這個靜謐的夜晚，王旭躺在草地上仰望著滿天繁星，逐漸嘗試拋開個人好惡，站到更高的角度去思考，學著做一個更加成熟的統帥。

  一縷曙光緩緩刺破天際。

  軍容齊整的荊南大軍把小山崗圍得水泄不通。

  “王太守，可否出來一敘。”

  王旭的聲音在曠野中格外響亮，蕩起回音陣陣，驚得鳥雀紛飛。

  落魄的王獒很快現身，國字臉上滿布疲憊，殘破的鎧甲和戰袍沾染著斑斑血跡。

  他單手握住大刀，迎著滿天朝霞，孤獨地佇立在高高的山崗，顯得甚是悲壯。

  “將軍真是風采不減當年。”

  “閣下也不差。”

  王旭笑著回應一句，仔細觀察片刻，故作感慨地接話。

  “當年火燒長社，力戰西華，你我也是同袍戰友，彼此並肩奮戰，共同為國效力，何曾想過會有今日，世事著實弄人。”

  “不敢！在下當年不過是個小小的步兵校尉，將軍卻是統帥營的參軍將領，上下有別，算不得同袍！”

  王獒的語氣明顯緩和不少，有神的雙眼隱隱閃現出些許懷念。

  王旭的嘴角掛起若有若無的弧線。

  郭嘉說得不錯，提起當年的事，王獒的敵意果真大大減輕，勸降的可能應該蠻大。

  “王太守此言差矣，並肩作戰便是同袍，何來上下之說，記得那時朱儁將軍還屢屢稱讚閣下是不可多得的良將，本有心與你結交，沒想大軍卻一分為二，我隨皇甫將軍北上，閣下隨朱將軍南下，一直引以為憾。”

  發現王獒眼裡的回憶神色越來越濃，王旭語調急轉，陡然厲聲質問。

  “短短數年不見，你卻變成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徒，這是為何？”

  一頂大帽子蓋下來，瞬間把王獒搞懵了，好半晌才怒聲反問。

  “我如何不忠、不義、不仁、不孝？”

  王旭故作憤慨，步步緊逼。

  “董卓亂政，脅持陛下，閣下身為太守，不思報國，是為不忠！討董諸侯多有當年同袍，閣下公然背棄，阻礙他們討董，是為不義！你間接幫助董卓，任由他殘害百姓，是為不仁！你令父母長輩因你而受百姓唾罵，是為不孝！”

  “一派胡言！”

  王獒長眉倒豎，怒不可遏。

  “諸侯討董名義是匡扶漢室，實則各有圖謀，豈不逼得董卓殘害陛下？我顧念陛下安危，何來不忠？”

  “笑話！”

  王旭嗤笑一聲。

  “我且問你，伊尹、霍光可是忠臣？”

  突然聽到這莫名其妙的問題，王獒沒有反應過來，條件反射地點頭。

  “自然是忠臣。”

  “你也知道他們是忠臣，那他們為何行廢立之舉？”

  王旭的聲音越來越急促，顯得義正辭嚴。

  “他們是為了天下！為了大漢江山！如今陛下年幼，董卓把持朝政，若不除掉董卓，怎麽匡扶漢室？難道任由董卓夜宿龍床才是忠臣？看著他禍亂天下才是良將？何況陛下自己也希望眾人進兵，設法營救他，他身為高祖後人，何嘗願意受這奇恥大辱？”

  “這……”

  王獒神色不安，急得說不出話。

  心知時機已到，王旭趁勢接口。

  “如今董卓倒行逆施，火燒洛陽，陛下形同傀儡，導致天下大亂，各地豪強並起，生靈塗炭……本將軍興起義兵，意欲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因而前來征伐，念在往昔情誼，又見你是良才，我才對你說這些話，希望你能跟隨我安定亂世，早日彌補過錯，你莫要再執迷不悟。”

  孤立山頭的王獒沉默了。

  挺拔的身軀沐浴著朝霞，拉出長長的斜影。

  看他心志動搖，王旭厲聲喝問。

  “王獒！看看你麾下士卒，想想豫章百姓，想想遠方親人，難道你還要他們飽受戰火煎熬？想必你也清楚荊南的繁榮，豫章若由我治理，百姓的生活定然比現在好，難道你真要拚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才甘心？你究竟圖什麽？”

  這番話狠狠戳到王獒內心深處。

  他回身遙望後方將士，看著那些茫然而絕望的面容，突地淚流滿面。

  許久。

  王獒長歎口氣，揮手扔掉大刀，“噗”得跪倒在地。

  “王獒願降！望主公善待豫章百姓，善待豫章將士，他們都沒有錯！”

  霎時間。

  眾多豫章將士蜂擁擠到王獒身旁，爭先恐後地扔掉武器。

  “我等願降！懇請將軍開恩！”

  “我等願降！懇請將軍開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