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退社

  翰林院裡那座自鳴鍾鐺鐺鐺的敲響了五下，下午五點，下班時間到了。

  陳名夏三人立即收拾東西，翰林院裡也是朝九晚五。他們雖是周末值班，可也一樣是到五點就下班。連續值了兩天班，三個年輕人都有些無聊了，這樣的翰林院生活不是他們期待的，與之相比，他們還寧願呆在京師大學堂裡，那邊更熱鬧一些。

  “去那家德國館子吃豬腳吧，好久沒去了。”

  “好啊，她們家的黑啤酒味道也好。”

  顧炎武嘿嘿一笑，“百史兄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陳名夏是去年那科的探花，但年紀卻是三人中最大的，他今年已經四十一歲了，相比起黃宗羲和顧炎武兩人，他更好結交天下名士，喜好遊學。在士林中的名聲不弱於黃顧二人。相較起來，黃宗羲比陳名夏小了十歲，顧炎武更小了十三歲。

  陳名夏有名士之風，也就是喜愛美人。自那次無意中進了那家德國飯店，發現了裡面不少泰西美人後，他後來又拉著朋友們去了好幾次。

  “去德國館子也行，不過得百史兄做東。”顧炎武笑道。

  “沒問題。”陳名夏倒是灑脫，都年過四十了，可卻還是愛玩的年紀。德國館子的一眾泰西女子有股子異域風情，他很是喜歡，雖然去了幾次，那些女子也僅是把他當成客人對待，可陳名夏越挫越勇。

  他倒是發現那飯店老板娘居然跟一個年輕的京官打的火熱，據說還是飯店的合夥人，最近京師和通州、昌平等地新開了四家分店，都一樣的裝修，一樣的菜譜味道，甚至一樣的都是群泰西女子經營。

  “太衝兄，上次讓你幫我打聽的那個郭文德，你打聽到什麽沒有？”

  黃宗羲收拾好東西起身，一邊走一邊搖頭。

  “我查過了，我們翰林院名錄上確實有一個郭文德，八品編修，據稱他是崇禎十三年進士。但我發現，崇禎十三年那榜是李春江為狀元，順天府尹也是這榜進士，但根本沒有郭文德此人，好生奇怪。”

  “這人莫不是騙子？打著翰林院名頭在外招搖撞騙？”陳名夏問。

  “可奇怪的是翰林院確實有此人，但我問過許多同僚，又從沒有人在翰林院見過此人，此人也從沒來過翰林院當值上班。”

  這下大家更奇怪了。

  出了翰林院，三人直奔大前門街的德國飯店。

  因為已經授職翰林，且還在京師大學進修，因此三人也都在京租了房屋。本人倒也想置買個院子，但好的宅院太貴，便宜的要麽太偏，離學校和翰林院太遠，要麽就是裝飾的不行。最終三人便乾脆合租了一座四合院子，距離翰林院和學校都很近，上班上學都方便，租金還不算貴，最重要的是那宅院從胡同一出來，外面就有公共馬車，方便的很。幾人都是打定主意，等兩年進修期一過，就請個外放，到時也要出京，還不知道哪年能返回京中，也就沒必要急著置辦房子了。

  “其實說來，還應當太衝兄請客做東才是。”陳名夏捏著下巴的胡須道，“太衝兄去年高中狀元，不但是本朝首科狀元，還是連中三元的狀元，名利雙收啊。”

  去年黃宗羲中狀元，還是連中三元的狀元，加上自己四個兄弟與自己同科參考，也一同登第，因此去年那是相當的風光。

  不但名揚天下，而且還有順天府頒給的三千塊銀元的大賞。此外，各讚助商、供應商等也拉著他們過去站場、打廣告，各種好處費沒少給。那段時間真是既忙且樂啊，前後黃宗羲狂賺了不下萬塊銀元。

  “我請的東還少了，那段時間可是天天被你們拉著做東，天南海北，五湖四海，五京十二軍區四十九省的同學們，我可沒少請啊。”黃宗羲一說到這裡，就有些肉疼。賺了上萬塊不假，可各種請客之類的，也確實沒少花。

  “那能花幾個啊，你那大筆錢難不成都存進銀行準備下崽啊？我跟你說，現在利息不斷下調，存銀行根本沒幾個利息吃，你若放錢莊裡，息倒是高，可你放心麽？要我說啊，還是拿出去投資入股最劃算，這年頭，買地也不劃算了，地價高不說，還得交一大筆契稅，還是投資商行最劃算，看準一個贏利高前景好的，多買點股，到了年底，坐享分紅，多好，還不違犯朝廷的不許經商的禁令，參股不算經商。”

  陳名夏笑著幫黃宗羲出主意。

  如今大漢工商繁榮，大家也開始有了理財投資的概念，特別是在地價上漲，契稅高漲以及銀行利息下調的現狀下，海貿以及工商製造等卻是火爆，許多商人商行也搞起了發行股票以擴大企業資本，擴張規模的方式。

  許多地主官紳們都發現，拿錢存銀行或者買地已經落伍不劃算了，買股票才是最賺錢的，既省心又收益高。

  比如造船業，現在凡是造船的船坊，股票一發，立即就能搶光，誰都知道如今造船廠生意有多麽的火爆，來自海商和朝廷海軍以及陸軍的訂單，早把生產的日程排滿了。各家船廠贏利可觀，因此都急著發行股票募集資金擴大生產規模，以爭取更多訂單，賺更多錢。

  而比造船業更火爆更受歡迎的，應當是那些煤炭鋼鐵廠了，各大煤炭堪探開采廠，以及那些冶鐵廠、煉鋼廠，同樣火的很。如今煤炭鋼鐵行業，實力最強勁的還是皇帝名下的幾大龍頭產業，他們規模宏大，技術高超，同時也產量巨大，利潤也是極大的。

  他們也發行股本，招募資金，但發的不多，機會難得，每次發一本，都立馬就被搶購一空了。現在大家能買到的，一般也就是那些私人的鋼鐵煤炭工坊，這些廠子規模較小，但也算是皇產的空余填補，受惠於如今戰爭的不斷，軍工生產訂單的不斷，因此他們廠子規模小是小，一樣賺錢。

  這些廠子沒技術煉鋼，那就冶鐵，沒能力煉焦炭，那就挖煤炭。如今的煤、鐵、炭、鋼，朝廷和民間的需要量是極大的，不管是軍工製造，還是船舶製造，甚至是農具生產，都需求很大。

  此外還有比較熱門的就是金融行業了，各種大大小小的錢莊、曲當鋪等，都算是不錯的投資對象，現在的局面就是，只要你有錢，隨便往哪投，回報率都高的驚人，比存銀行強無數倍，比買地更強無數倍。

  可惜從今年開始，他們就算是官員了，不能再幫商人們打廣告，要不然這也是筆外財。

  “上月我剛買了西康省建昌府的攀枝花鐵礦股份。”黃宗羲淡淡的道。

  “攀枝花鐵礦？”陳名夏想了想，還是沒想到有這個名字的大鐵礦啊，難道是哪個小鐵礦？

  “這個鐵礦是剛剛組建的大型鐵礦廠，隸屬皇帝陛下的產業，這次發行了五百萬股募集資金，每股十元，我買了一千股。”黃宗羲說的很淡定，其實當時他還是下了很大決心才買的。一萬塊，對黃家來說，也是極大的財產了。

  這還是他意外從順天府尹劉健那裡提前知道了這個消息，才搭了三賢王的順風車參了一股，要不然，根本買不到。鐵礦募集的五千萬塊資金，基本上沒有真正公開招募，就是在那些富豪那邊流動了一下，然後五千萬就滿了。

  光隻一個皇帝的產業，就值得投資下注了，到現在為止，皇帝的那些產業，基本上都是規模龐大，且利潤極高的，每一家產業，都帶來極大的利潤。據說入股皇帝的鋼鐵廠的，現在股息高達百分之四十，比搶錢還搶錢。

  陳名夏等聽了事情原委，都大感遺憾，沒能搭上這個順風車。現在凡是打上皇家的印子的產業，都是提著豬頭都找不到廟拜，想入股都沒機會。這次新建一個鐵礦募集五千萬，沒想到這塊肉也是被那些大富豪們搶著吞掉了。

  “你怎麽不告訴下我們啊。”陳名夏拍手頓足，他是常州人，顧炎武是蘇州人，他們家也算是當地殷實的地主，但這麽好的投資機會，哪個願意錯過。

  “我當時也是恰好去順天府辦事，遇上了三賢王，他拉著我一起去了個宴會，然後那其實就是鐵礦募集會，當時三賢王問我想不想投一股，我說想，他問我打算投多少，我最多只能認購一千股，他便幫我墊付了。”

  當時認購的場面十分火爆，能出席的基本上都是名動一方的富豪，個個身家百萬，非富即貴。五千萬的資金募集，這群人一會功夫就包圓了，他若不是劉健出手，別人都不願意帶他玩。

  顧炎武點了點頭，“那你可欠三賢王一個人情了，你可小心點，與宗室走的過近，可對我們不利。”

  黃宗羲笑笑，“那天我回來就把一萬塊給三賢王送去了，我知道分寸的，況且，我只是一個小小翰林，上月又剛剛卸任了複社總社長一職，想必三賢王也沒必要拉攏我。再說了，大漢不是大宋，三賢王也是宋太宗，我們也不必想太複雜了。”

  黃宗羲等人中進士後，朝廷有人找他們談話，說的是關於他們在複社任職的事情。按朝廷官員的話說，朝廷的官員不得兼任複社這樣的民間社團的領導職務，甚至不得再繼續保留社員身份。

  當他們中進士起，就算成了大漢預備官員，因此他們便不能繼續擁有複社的身份。

  最後黃宗羲等人聽從了官方勸說，集體在報上發表了聲明，一起正式卸任了複社職責，並且正式退出了複社，不再是複社一員。

  其它的複社成員，中了進士後也都退出了複社，就算是一些舉人，因為被選入京師大學或者出任吏員後，也都正式退出複社。

  如今的他們，可以說與複社劃清了關系。

  新一屆的複社領袖正在選舉中，到時將選出全新的一屆複社的社長、副社長、理事會和地方分社的社長和理事會。到時複社，就不再有一個官員和一個預備官員了，基本上，舉人和進士，都會退出複社，那時社會就是一群秀才和童生們的複社了。

  正因如此，黃宗羲當時才沒拒絕劉鍵的這個幫忙。雖然這個幫忙很值錢，但黃宗羲覺得也沒怎麽違犯制度規矩，三賢王一番好意，如果他直接拒絕，也未免太不給面子。

  “總還是小心點為好，畢竟牽涉到天家的。”顧炎武好心勸道。

  天氣已經回暖，三人邊聊邊走，剛到街口，立即就有好幾輛人力車出現，過來攬客。

  “去大前門德國飯店，知道嗎？”

  車夫連忙道，“回爺話，大前門德國飯店知道，老有名了，住小的車，包您穩當，只要兩分錢。”

  兩分錢確實很便宜，隻一斤米錢而已。

  三人便一人上了一輛。

  這種人力車也是去年下半年才在京城興起的，鐵木結構的車身，相當於一輛小馬車，但車身很小，隻容兩人乘坐，後面有一個蓬，晴天能收，雨天可放下。這種車子不用牛馬，而以人力拉挽，相當輕便，還能夠走小街巷胡同，在京師的古板路上跑起來很方便。

  因為價格也便宜，還沒有牛馬騷臭，因此深受好評。

  車夫喊了塊坐穩了，便開始小跑起來，車夫果然比較有水平，拉著車小跑著速度不慢，可車卻很平穩，坐在上面，並不顛。

  黃宗羲看到，三輛車上都還寫著同安車行四字，後面還有數字編號，看來這三輛車是同一家車廠的。如今這人力車在京城發展很快，既有自己買車單跑的，也有大戶人家自己買來坐的，還有直接包車的。

  不過數量最多的還是車廠，一些車廠大的有數百輛車，小的也有幾十輛。很多車夫自己沒錢買車，便到車行拉車，每天跑車得交固定的份子錢。

  拉車雖然辛苦，但比起單純的種地，有時又比較劃算。

  還有一種與此差不多的人力車，則是專門裝貨，跑車站碼頭拉貨。

  車夫腿腳不錯，沒一會功夫，三輛車就已經拉到了德國飯店的門口。

  陳名夏遠遠的就看到，那個郭文德剛好也才從一輛人力車上下來，而那朵巴伐利亞玫瑰則一臉歡喜的站在那裡幫他付車錢。

  “兩分車錢還要女人幫付，無恥！”陳名夏怒了！

  (本章完)